傅祁宴现在是红了眼,也不听伶蕖在讲什么,只是一个劲道:“我会把你带出去的,我们去找大夫。”
伶蕖咽下涌上心头的一口血,拉住了傅祁宴的手,喊着他道:“祁宴,你不要这样,我真的已经快不行了,现在你听我说。你拿着我给你的东西跟着左炙他们快逃,魏国这次来势汹汹,又有大越相助,王爷一个人孤军奋战,定然需要你们,相助。”
“在那边。”
左炙听到外面的动静,将傅祁宴和伶蕖压低了头,卢娉婷挪过来道:“马已经跑了很远了。”
左炙点点头,现在就看宇文良怎么想了。
宇文良和宇文谨赶到伶蕖摔倒的地方,看见了地上的一点血迹。
宇文良翻身下马,捻起地上的树叶所沾的血迹,望向了草丛,他眼神像鹰勾一样,即使左炙他们不看,也能感觉到他眼神里的压迫性。
卢娉婷咬住了唇,现在受伤的受伤,只剩下两个不会武功的,如果宇文良发现了他们,他们就真的跑不了了。
宇文良扔下树叶,走向草丛,左炙屏气凝神,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周围的草丛都是静成了一片,突然宇文谨对着宇文良道:“皇弟,前方好像有马的动静。”
宇文良转过了身,放下了对草丛的疑惑,迅速翻身上马,朝前驶去。
宇文谨看了草丛中一眼,也向前跑去。
左炙看着他们终于走了,这才松下一口气,坐在了草丛边上。
卢娉婷却拉住了他,摇了摇他的袖子,让他看向傅祁宴那边。
左炙迅速转头,就看着傅祁宴抱着伶蕖在颤抖,而伶蕖的手已经搭在了地上。
左炙一愣,立即扑了上去,想拉起伶蕖的手,却发现再也没有了动静。
傅祁宴死死的抱住伶蕖,想把她陷进肉里,但她最终也只是一具死尸,不会再回来了。
良久之后,左炙带着傅祁宴到了一块空地之上,上面堆着许多的柴火,他们现在的能力无法将伶蕖的尸体带回金国,只能将她烧成火灰。
可是傅祁宴一直抱着伶蕖,似乎不太愿意。左炙上前道:“傅大人,我知道你现在心里的痛楚,伶蕖和我一起长大,她不在了,我也难过,可是现在我们不能将她的尸体留在这里。”
傅祁宴不为所动,他就抱着伶蕖站在那,头发和服饰都散乱着,他再也不是那个人人称赞的如玉公子了,他现在只是一个失去了心爱女人的普通男人。
他不愿意让伶蕖死,都无法保住全尸。
卢娉婷嫌左炙的话太重,将他拉开,对着他道:“我去说说。”
左炙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伶蕖的死给他的打击也很大。
卢娉婷走到傅祁宴的身旁,看着刚刚还那么鲜活的伶蕖,现在这样就没了生气,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傅大人,你这样,伶蕖看着,也不会开心的,更何况我们现在是在逃亡,我们保不住伶蕖的尸体,如果我们现在不将她火葬,万一没有保护好她的尸体,那我们怎么把她带回金国呢?”
傅祁晏抬头看着卢娉婷道:“你不明白,伶渠她,一定要完完整整的回到金国,不能烧成灰末,她要留着一个全尸,回到自己的家乡。”
这是傅祁晏自己一直的坚持,他曾经无数次听着伶渠说过要去看看金国的山和水,他不能就让她带着散成一片的身体的去见自己的家乡。
可是他也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不可能将伶渠的尸体带回金国去。
卢娉婷看着傅祁晏:“傅大人,我明白你这种感情,如果现在躺在我怀里的是左炙,我同样不会想将他火化,大火燃烧掉自己的爱人,我知道这对你很残忍,可是你没有有想过,伶渠怎么想的?她想的是你能去保家卫国,而不是在这里为着她的死而哀叹,因为在你哀叹的时候,还有着无数的人,正因为大越的侵略而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们也正在与自己的所爱而分离。”
卢娉婷咬着唇:“傅大人,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傅祁晏眼里浮现出战争来临之时,灾民的模样,他闭上了眼,突然下定了决心,对着卢娉婷道:“尸体,我们带不走。”
卢娉婷以为他是想通了,但是他下一句道:“可是也不能火化,我要将她埋葬在这里。”
左炙在一旁听到,急忙道:“傅祁晏,你疯了,这根本不是伶渠的遗愿。”
“我知道,所以要陪着伶渠一起留下来,等着有一天,金国的铁甲踏出大越的土地之时,我要将伶渠的尸体,风风光光的抬回去。”
卢娉婷和左炙对望了一眼,傅祁晏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金国收复大越的土地,把大越变成金国的一部分。雄心可嘉,可是若要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
现在大越与魏国相连,赵国也选择了中庸之态,不去帮助他们,若要等着金国收复大越,只怕是遥遥无期。
左炙走上去,拍了怕傅祁晏的肩:“傅大人,你的心我可以理解,可是要做到这一点,堪比登天之难。”
“就算比登天还难,我也要去做到。”
卢娉婷倒是挺相信傅祁晏的,也没有呈反对之态,只是问道:“那傅大人准备怎么做?”
傅祁晏看了一眼怀里的伶渠,将她往里抱了抱,对着她道:“我要留下来,继续在大越为官。”
左炙感觉自己听到了天方夜谭,依照刚刚宇文良和宇文谨的态度,很明显是知道了伶渠和金国有着猫腻,现在他回去,无异是送死。
傅祁晏看了他们一眼道:“我所说的回去,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既然宇文良射杀了伶渠,我就会让他付出相应的代价,而且我在大越的这些年,埋下了不少的棋子,现在走,也是可惜。”
左炙与傅祁晏相谈了一阵,认为傅祁晏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最终三人决定将伶渠就地埋葬。
傅祁晏选择了一个不易被人发现,但是采光比较好的一块地,将伶渠放了下去。
他们现在没有草席,没有棺材,傅祁晏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包裹住了伶渠的全身,将她放了下去,卢娉婷见着傅祁晏的眼神对着左炙道:“傅大人一定有很多的话要和伶渠说,我们还是到一旁去吧。”
“好。”左炙由着卢娉婷搀扶着,走到了一旁,傅祁晏蹲下身,看着伶渠的面容,轻轻抚上她的脸,追忆往昔道:“你知不知道,我看你的第一眼,就被你迷住了,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也是最聪明的女人,你当时不用耍那些花招的,只要你轻轻的一句话,我就会跟着你走,无论是去哪里。”
傅祁晏跪坐在了伶渠的身旁:“你在大越之后,才告诉我你的真名,伶渠,是这很好的名字,如果你还能再对我说一次,多好。”
傅祁晏握住了伶渠的手,她的体温正在逐渐的消散,变的冰凉,傅祁晏知道再过一些时日,她就会彻底的像一具尸体一样冰冷。
这是他所不习惯的,没有生气的伶渠。
“伶渠,你所想的,我都会满足,如果,这个世间真的有鬼神之说,那我愿作那话本子里的书生,被你这个女鬼缠身。”
他对着伶渠说了很多,可是伶渠依旧躺在那里,没有表情,没有说话,傅祁晏说着说着就捂住了脸,他始终还是无法接受伶渠就这样离开了他。
他只以为自己才华横溢,能够翻云覆雨,只手遮天,而现在,他连自己的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
傅祁晏在这时,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他甚至在这一刻,感觉到自己的一事无成。
他对着伶渠道:“你让我回到金国去襄助轩辕琛,但是我认为这不是最好的办法,我已经选了最好的路径,可是为你报仇,也会让整个大越,就像海中漂浮的扁舟,迅速沉下去,再不见天日。”
他说着,将黄土一抔抔的盖在了伶渠的身上,等到只剩下头的时候,他温柔的看着伶渠道:“睡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他轻轻的将土壤放在了伶渠的脸上,堆成了一个小山丘,但是外面没有墓碑,这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墓,因为墓的主人不属于这里。
傅祁晏站起了身,走近了左炙和卢娉婷,他将半个虎符给了左炙道:“这是伶渠从宇文尧那里拿来的虎符,你和这位姑娘一起逃出大越,把这个给轩辕琛吧,告诉他,伶渠的任务完成的很出色。”
左炙看着他,接过了虎符,问着他道:“那你怎么办?”
傅祁晏对着他摇摇头:“你不用担心我,我的侍卫会回来找我,这段日子,我躲上一躲就好了,倒是你们,最近的各个州郡肯定把守严格,你深受重伤,又带着一个姑娘和虎符,要处处小心才是。”
左炙直起了自己的身板:“我好歹也是受过王爷训练的人,躲开那些人不是问题。”
“那好。”
傅祁晏也不在多说,对着他们告辞道:“就此别过了,希望再见时,已经是金国大胜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