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骅甩袖出门,云苏得意一笑,皇帝瞥见她的笑脸,打趣道:“你还真是个恃宠而骄的主!”
“是么?”云苏看他,“只是觉得他特别讨厌而已,恃宠而骄我倒算不上!”
“你还不算吗?在朕面前,数你最放肆了!”皇帝捏了捏她的手,笑得无限的宠溺,亲手给她夹了块鱼。
云苏起初还在笑,却忽然止了笑颜,看着碗里的鱼,鱼是她爱吃之物,只是这种鱼,她上去吃过一次,还朝他抱怨,这皇宫里的鱼还不如外面的好吃。
他当时还笑说,有空让她领着他去宫外吃一次好吃的鱼!那时,她还雀跃不已,将他随口一句,看成了真的恩典,幻想着能够出去呢!
怎么现在,才过了几天的功夫,他不仅把她不喜欢这类鱼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还特意夹给她吃,这份宠爱有几分是发自内心呢?
她如何看不出来,在云轩面前,他比平日里给的那宠爱还要宠上几分,一言一语全是溺爱的纵容,她不也一样,一言一语都顺着他的意思,配合着他扮演着这恩爱帝妃的角色呢!
可,当一切这么容易识破了,当一切看得清晰以后,她竟笑不起来了,那心里昨夜就开始乱了的东西,再次缠成了一团,她不去看他投来的目光,转了眸朝云轩笑道:“哥哥,我让铃儿给你倒酒吧!”
云轩不敢接话,看向皇帝,铃儿虽然是云府出来的丫鬟,但是她陪嫁到了宫里,成了宫女就已经是皇帝的女人了,他怎么敢随便答应下来。
皇帝一笑,“铃儿这丫头也忠义得很,去给你家少爷倒酒!”他说话时,压根没看铃儿一眼,目光落在云苏身上一刻没有离开过。
铃儿喜滋滋的过来,“奴婢谢过皇上!”她端了酒壶,走至云轩面前,“奴婢给大少爷倒酒!”
云轩笑道:“这才几日功夫,铃儿也出落得越发好看了,这皇宫果然是养人的地方呢!”
“大少爷,您就爱说笑!”铃儿低头笑了下,不敢说太多话,皇帝在这,她退到了一边,小心给主子们倒酒。
燕翎越因云轩的一句夸奖,眼神一直跟着铃儿转,他笑道:“云府果然出美女,连一个丫鬟也艳丽可人啊!”
“七王爷谬赞了!”云轩赔了一句笑,语气却小心起来,铃儿是云苏在皇宫的心腹,这七王爷素来风流,在宫内看上的宫女,皇帝从来都是毫不吝啬的赏赐,若是铃儿被他要了去,云苏在宫里没个心腹,日子可难了!
燕翎越见他一脸紧张,大笑道:“瞧你这模样,生怕我将这丫鬟要了去一样,是不是看上她了?你找我皇兄要了就是,皇兄对女人向来从不吝啬的!”
“七王爷可别随意说笑,我做臣子的怎敢有这份心思,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紧张倒是真的,却不是我看上了铃儿,而是云苏就铃儿一个心腹在身边,您若是要了她去,云苏一个人在宫里,可难对付了!”云轩也是爽朗的人,只是拘了君臣之礼,有些放不开,如今问了,他也毫不避讳地答了。
云苏对这哥哥,倒有了几分好感,也跟着笑道:“哥哥说得一点不错!七王爷,可得手下留情才好!”
“在你们眼里,我成了什么?不过多留意了铃儿几眼,便要被你兄妹两这般夹击,难怪我家六哥都受不了出了去!”燕翎越随和,也说笑起来。
唯独铃儿缩在角落里,脸涨得通红,一颗心扑扑直跳,听见燕翎越的话后,才松了口气,再去给众人添酒。
酒席将尽,送六王爷的仇予回了来,身后跟着个小太监,铃儿用余光瞥了一眼,手一颤酒壶里的酒失了方向,直接朝燕翎越身上倒去。
他到完全没在意门口,只是那酒一来,他快速后退了一步,臀下的凳子倒地,他站了起来,眯着桃花眼问她,“铃儿,可是被本王迷了心窍了?”
那语气,有几分位高者的压力,铃儿吓了一跳,跪在地上请罪,“铃儿一时手滑,求王爷宽恕了奴婢!”
云苏先看了这边,正要说话,仇予身后的小太监,忽然走上前去,将凳子扶好,又用袖子将流在桌子上的酒液拭去,才朝燕翎越跪下道:“奴才已经将酒桌处理干净,王爷可入座了!”
他抬了头,清秀的少年,眉眼间夹着丝从未隐退过的忧伤,云苏颤了手,克制不住地起身过去,“无夜!”
无夜抬了眸,朝她笑了下,磕头道:“奴才见过苏贵人!”
云苏怔住,不知该说什么好,燕翎越倒有几分不好意思,扶了铃儿,“本王并无怪罪之意,退下吧!”
“是!”铃儿退到一边,眼神的余光却不离无夜。
无夜跪在地上,转了个方向朝皇帝,“皇上万岁,奴才是新进雍宁宫的太监,仇公公让奴才伺候皇上茶水!”
皇帝抿了口酒,幽幽道:“你仇公公倒对你上心!”
按理,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都必须经过精挑细选,而且得在其他宫好好锻炼一番才可以送到御前伺候,像他这样一入宫就到御前的,还没有过。
无夜知这话的意思,只答道:“奴才一定会好生伺候皇上的!”
卑躬屈膝,极尽谄媚,他还是那个倔强绝然的少年吗?还是那个对她说,他心意已决,没有小姐,就没有无夜的少年吗?
云苏心疼地盯着地上苍白着脸,眉心微微颦起,她不忍多看,只朝宫殿外灰蒙蒙的天望了望,这片天空下,这红墙绿瓦间,多少人改变了心智呢?
他的表现,皇帝似乎还算满意,只朝他挥挥手,“退下吧!仇予,让他先磨砺一阵,再到御前来!”
“是!”仇予领命退下。
席尽了,皇帝一句乏了,将众人打发了出来。
仇予送了几人出雍宁宫,云轩趁机对仇予道谢,仇予一笑,“奴才,按规矩办事而已!”
燕翎越好奇的目光,一直流连在云苏身上,尤其是在无夜出现后,她失了魂魄,皇帝变了脸色的时候,他的目光恨不能将她看穿了。
云苏什么都没说,只是朝两人福了福,“不便远送,告退!”扶着铃儿的手,与她相携走入雪里。
燕翎越勾了唇角,瞥了瞥身边的无夜,又看了看远去的云苏,再回头看了看那紧闭的宫殿,听着里面淡淡的咳嗽声,他大笑畅快!
这皇宫,似乎有好戏要上演了!
看来,他入宫的频率得频繁点才是,免得错过了皇宫中难得见到的好戏!
后宫,最惹人注目的,便是皇帝。
莫说皇帝偶染了风寒,请了大夫去看,哪怕就是皇帝轻轻一声咳嗽,都能引发宫妃们集体的献殷勤行动。
那天,云苏回了凰腾宫,正琢磨着皇帝似乎有些小咳嗽,而且声音微微沙哑,是小感冒的症状,若是用梨子煮碗清肺的汤给他喝下,会不会好许多?她感冒咳嗽的时候,常用的就是这个法子。
在小厨房里忙碌一下午,到了傍晚的时候,一小盅精炖的梨子清肺汤出了锅,她尝了一口,比以往她吃的不知道要精妙多少!
清妍姑姑一直陪着她,帮她拿了上好的瓷罐装好,用檀木托盘托上汤,“娘娘,是不是换身衣服再去?”
云苏一低头,发现自己身上,沾了许多柴火细末的灰尘,而且手也黑黑的,有些狼狈,便让铃儿端了汤,她回房间整理下自己。
刚出门,就看见秦德海巴巴站在门口,见了她欢天喜地的道:“娘娘消息倒快!奴才刚刚听见太医院的风声,皇上染了风寒,请了太医过去看,现在一溜的宫妃都等在雍宁宫门外,准备给皇帝献好呢!娘娘这亲自炖的汤,定然将她们统统比下去的!”
“哦。”云苏淡淡应了一声,扶着清妍的手,进了房间。
秦德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了半响,苏贵人不是在厨房炖了一下午的汤了吗?怎么这会子又像是不高兴了?而且,那样子似乎不打算送汤了。
云苏回了房,让铃儿打了水来洗了手,只字没提送汤的事,眼看着汤都冷了,铃儿问她,“小姐,咱们是不是该去给皇上送汤了?”
“嗯?”云苏从书中抬起头来,“送什么汤?他有那么多妃子等着送呢!他肚子喝得下吗?”
铃儿扑哧一笑,“小姐,哪有您这样说话的!”
云苏不再理她,指了指那汤,“拿去倒了吧!或者,赏给哪个咳嗽的奴才。”
“小姐,您可是炖了一下午的!”铃儿不舍得,咬了咬牙,“您不想去送,好歹让铃儿去送!”
云苏放下手里的书,扭头看铃儿,一言一语道:“你若敢去,休怪我罚你!”
他的宫妃们,巴巴的送了多少好东西了,她这碗汤有什么要紧的,不管她费了多少心思来炖,一旦送过去了,不也跟那些邀宠的东西一样了么?
何必!
既然请了太医看,自然有上好的药材,还不需要她的汤呢!
铃儿拗不过她,只好端着那盅汤出门,门外站着一修长挺拔的身影,铃儿吓了一跳,连忙跪下,“皇上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