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餐,无夜来请,说是马车已经备好,准备前往北郡。
她脱去了缠绵的裙装,一袭男装劲爽,马车边已经站了人,似乎都在等她一人,她从容地过去,“抱歉,久等了!”
她晶亮的眼,冷傲的眉,和从容不迫的气度,仿若那掩藏在幔布后的夜明珠被骤然撤去了遮盖,璀璨耀彩,夺人眼球。
她变了!
燕翎风的心,狠狠一动。
仇予与燕翎越都看呆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铃儿与无夜对视一眼,两人都深深呼出口气,齐齐笑了。
应该是说,她找到了自己!
云苏将几人的神色一瞥,脚迈开一步登上了那穿着裙装根本没法上去的马车,朝几人笑道:“争取在中饭之前,赶到北郡!”
开饭的时候,最能看到受灾的地方,赈灾情况做得如何!
所有人望向皇帝,燕翎风抿着唇,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在她的身边坐下,她竟然朝他笑了笑,他倒是愣了好一会。
脸色僵了僵,最后还有奇怪的潮红。
谁对爱情没有幻想呢?就连她,也期待着美好的爱情,可当发现一切的宠爱都是假的,而自己在这样的宠爱下,竟然形成了可怕的依赖,几乎迷失自己。
她要做的,不是去忘掉情殇,不是去将对他的感情全部抹掉,因为爱了就是爱了,你怎么做都是难以忘却的!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回原来的自己!
仅此而已。
一路,都是沉默,云苏脸上有浅浅的笑,对谁都是那抹笑意。
一出城门,她就挑开了车帘,一路荒芜全是茫茫的白雪,马车的车轮极大,还是陷入一半在里面,四匹马都是高大的骏马,遇上这样深厚的大雪,也无法展示他们的威力,只能艰难地前行。
“临北郡与北郡,只是半日的马程,想不到一处城门往北,这雪厚了这么多!”仇予撩开车帘门,对里面说道。
“临北郡北面有山,挡了许多寒流,所以降雪比更靠北边的北郡少!”云苏淡淡地回答。
惹了好几人的眼光,猜疑的,惊诧的,还有意味不明的。
云苏一一回敬,都是浅笑嫣然的,她叹道:“临北郡富饶,北郡受灾严重,许多人流离失所,倒没见有灾民往临北郡逃?是赈灾措施真的及时有效,还是临北郡地方官员手腕厉害?”
“北郡遭灾,隔几年便会有一次,临北郡早已有防备措施,避免流民入城为害,所以也渐渐形成了北郡的灾民冻死,也不敢去临北郡。”燕翎越说话时,一直望着她。
云苏点点头,“果然是临北郡厉害!只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皇城远在上百里之外尚且运粮运财运物前往北郡,临北郡仅在几十里之外,却冷眼旁观。”
朝燕翎风一望,她冷笑道:“真不知是该夸赞临北郡官员做得好,还是该痛斥他们不顾手足同胞的情谊呢?”
燕翎风变了脸色,嘴里却笑道:“你倒分析得不错!”眼中,生出了警惕之意,云家实力滔天,她的才能于他,不是福是祸!
将他眼里的情绪看得分明,云苏发现她比以前,似乎更懂得揣度人心了,她笑了,“分析得不错无用,只有靠上位者下令改进才对!郡县遭灾,邻近的郡县有赈灾帮忙的义务,如此才能有唇亡齿寒的依附感,才能上下一心呢!”
皇帝的脸,彻底阴沉了,她的建议不错,语气却咄咄逼人了些,燕翎越连忙轻咳一声,圆场道:“不曾想到五嫂,竟有这等才华!”
“才华没有,一颗想要救灾的心罢了!”她轻轻一笑,朝燕翎风看了看。
燕翎风脸色紧绷得像是一根随时都有可能断裂的弦,他那沉静的眼眸波涛骇浪,人人屏息,不敢去触了龙颜。
云苏却毫不忌讳,只笑道:“不知皇上的赈灾银两,是否追回了?”
“娘娘,后妃不可干涉朝政!”仇予小心翼翼的提醒。
燕翎风瞄了他一眼,他垂下头轻轻将帘子放下,安心赶着马车,将目光一移,落在了她脸上,细细打量。
“记得,朕问过你什么吗?”他忽然说。
云苏一笑,“皇上问过我的问题太多,我记不住!”摆明了不给面子。
他的脸色更加难看,语气冷了下来,“究竟哪一面才是你的真面目?”
云苏笑了,歪着头回答道:“我记得我回答过你,人有时候就如琴弦,每一次的撩拨所发出的音符都不同。”
“人会因为不一样的环境或遇上不一样的事情,展露出不同于以往的一面,若问起真面目,我倒很想知道,究竟哪一面才是你的真面目?”
她是因为穿越,而变了,因为爱情,而沉溺了自我,如今她只是找回真正的自己,说不上改变!
或许,她一直在改变,从对众人不理不睬,学会了卑躬屈膝,学会了宫中虚与委蛇的生存方式,也因为爱上了他,学会了去付出去宽容去忍耐。
她就那样瞧着他,这眼底许许多多的情绪,都没有对他掩饰,燕翎风的心,又被撩动了一下,幅度很大。
这个问题,落了空,因为燕翎风的一笑了之。
雪地,越发的厚,马车的行进也越发的艰难了,北郡灾情的严重性,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的。
沿路,许多的马车,被陷入了雪里,也有人被困在雪地里,在想着办法。古代没有现代的通讯设备,陷落了就得自己想法子出来,没有营救队伍,没有先进的设备能将陷落的马车拉出,靠得也是人。
四匹骏马,拉着他们一行人,虽然路途不长,但是雪地难行,马匹都在喘着粗气,她不敢贸然去救那些陷落的人,只是将囊中的干粮分给了他们,说是到了城内,让人过来救他们。
到达北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云苏让无夜去衙门,让人派人去救陷在雪里的马车,燕翎风不许,“云轩的车队在后面,总会救了他们!如今,不必要暴露身份!”
云苏不服,“那边有人陷落,难道官府明知灾情也不愿想救吗?还有人是运着粮食来的,若是北郡的官府对他们不闻不问,那他们凭什么来救北郡?”
燕翎风沉默了,云苏带了无夜与铃儿,跳下马车,雪没了她的脚踝,行路都难,这已经是在城区了,可见边郊地带的灾情会怎样的艰辛!
燕翎越小心翼翼地望着皇帝,“五哥,你说?”
“派人跟着,我们先去找古惟!”燕翎风冷哼一声,将马车帘垂下。
一路问过去,到达郡县衙门时,云苏的脚都冻僵了,身子不住地打哆嗦,这具身体实在弱得很。
郡县衙门口,聚集了好多的百姓,看那模样是最近才流离失所的灾民,之前的灾民被安排在了赈灾临时搭建的棚子里,而这些新灾民,却无处可去。只能聚在这儿。
许多人因为在雪地里站了太久,脸色都已经青紫了。
云苏穿过他们,到了门口,衙门口的差役拦住她,“官府禁地,不可擅入!”
“我若擅入呢?”云苏眉一挑,狂傲冷厉。
那差役震了震,瞧她一身儒袍简单,不似大富大贵之人,可是她身上的气魄又是居高位之人,就连自家的县丞大人都不如她威风。
“擅入……擅入者,抓起来!”本来想说擅入者杀,可面对着这样一位卓卓少年,那差役实在不敢说。
“那就把我抓起来,让你们县丞亲自审我!”云苏忽然往里迈了一步,她绽开嘴角,一笑。
那笑分明是灿烂的,可那差役却如见了鬼一样,飞快地后退,指着她道:“你要干嘛?你,你,你!”
“我,我,我要见你们县丞,要快!”前面几句,嬉笑颜开,后面二字厉声一喝,那差役飞快地跑进去禀告了。
他跌跌撞撞闯入了后花园,县丞大人正在那接待贵客,“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县丞沈子安是个清瘦的老头,一双小眼睛透着精明势利的光泽。
“有个气势汹汹的人,要见您!”被沈子安一喝,他才找回那被吓得四分五裂的心魄,这北郡常年受灾,是个萧条之地,这样出色的少年,他还是第一次见。
沈子安精明的眼珠子一转,“见我?”
“沈大人既然有客,在下就告辞了!”一身软甲的男子,微笑起身,有礼有节地拱手告辞。
“古大人慢走,改日下官再登门拜访!”沈子安随意一拱手,“请!”他做了个送客的姿势,古惟年方不过二十六,充其量是个毛头小子,若不是他家世显赫,怎么当得起这个赈灾钦差?
他倒要骑到他堂堂县丞的头上来了!
虽然官大不过他,可强龙压不住地头蛇,沈子安对这初出茅庐的小子,很是怠慢!
送客至门口,沈子安斜睨着眼睛,问:“是谁找本官?”
“我!”简单一字,气势强赫,门外处转入一少年,面容皎洁无暇似女子,一双狡黠灵动的大眼睛清澈透底,似能看清人性最邪恶的黑暗处,她双手背在身后,细细打量沈子安。
沈子安怔了怔,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身体往差役后面藏了藏,官架子还有,“你找本官,何事啊?”
“一共两件事!”云苏一脚跨入府衙,非常有主人翁地位,一步一步朝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