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皇城甄选郡主的消息,一时间,很多人家适龄的女孩都纷纷参加报名。
仅招榜第一日,就有数百名平襄城女子前来报道,可最终,那几百名女子,都被皇城给退了回来。
这并不是李烨和朝中其他大臣不愿意从这些女子中选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
而看不上这些女子的其实竟有其人,那人便是曲勒王子埃米尔,听说自己国家与中土中林国的战争相持不下,他听从自己父亲的命令,从遥远的西域,带着数百名侍从,一路赶来,为的就是能和中林国谈和,以减少自己国家在人力和物力上的巨大投入和损失。
听到埃米尔王子亲临曲勒大营,而且要与中林国讲和,占堆自然是不愿意的,可他作为曲勒国的一名将军,怎能违抗王子的命令。
即使他与中林国御亲王孤独秀有着不共戴天的杀父杀兄之仇。可他终究是一个国家的臣子,他没有权利,也没胆量为了一个自己的仇人,和自己国家的王子去对着做,那可是一件一不小心就会丢到性命的事,他的父亲和兄长已经为这个国家付出了生命,而作为家中唯一活下来的男子,再怎么说,他都要将自己家族的血脉传承下去……
中林国。
宣政殿。
大臣们一边为曲勒愿意退军一事高兴着,一边又因为宫中没有合适的女子代为出嫁而烦恼着。
在李家家族中,因为多年的争权夺势,很多旁支家族的子女都死于自己人手中,仅有的那几名李姓女子,要么还不满13岁,要么已经超过了17岁,这与曲勒王子埃米尔提出的要求完全不不符。
即便是李家家族中有那么一两个适龄的女孩子,李烨也愿意封她们一个郡主的身份,可她们的父母亲,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这一去,恐怕到死,也与自己的亲人们也不能再见上一面了。
为了保护自己家族的利益,李姓大臣们纷纷谏言皇上,要不就从民间甄选一人合适的女孩,赐她一个郡主的头衔,给她的家中父母一些银两,让选来的民间女子以皇家郡主的身份出嫁曲勒,以求的国家的安宁。
可那曲勒王子埃米尔根本不吃这一套,被送去的所有女子的画像,都被他退了回来。
原因只有一个,画中的那些女子,只会绣花做鞋,根本不会一点功法修为,即使娶了她们回去,也只能是和阿米尔王子身边的丫鬟一样,侍候他一辈子。
在给李烨的回信中,曲勒王子埃米尔明确提到:他觉得中土女子温婉可爱,是持家的好手,可他也听说过涅火红莲重生主夜梦罗和长公主李倾城的事迹,也听说过尚府毒门那些药女们的医术和毒术,所以,他希望中林皇家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给他选派一位即年轻,又貌美,还会功法修为,又懂得毒术医术的女子做自己的王妃……
可就算平襄城地大物博,可要找出这样一名十全十美完全符合曲勒王子埃米尔口味的女孩,那实在是比登天还要难。
在中林国民间,除了那些江湖门派中的子女能传承自己家族的功法修为外,很多平常人家的孩子,根本没听说过什么是修为,更别说要找一个功法高深的人了……
就在所有很一筹莫展的时候,宣政殿的门外跑来一名拿着拂尘的小太监来。
进了大殿,小太监一路极速跑来,一头跪倒在李烨的脚下道:“皇上,刚才云南王来传信,说曲勒王子埃米尔,正在回平襄城的路上。他还说,若是皇上选不出合适的女子来的话,那就等他进了宫,自己来挑选……”
听完小太监的话,在场的那些大臣们都慌乱起来。
“这可怎么办啊?”
“不知这曲勒王子埃米尔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我们没有给他选到合适的女子,他专门来我平襄城寻事的吧?”
“皇上啊,您看,这该怎么办才好啊!”
一时间,朝中大臣们纷纷议论起来,像是被什么吓着了一样,脸上的神色都变了样子。
“众位爱卿,大家莫要慌张,既然曲勒王子来了我中林国,无论迟早,这皇宫,他都是要来的……”
“既然如此,这郡主一事……”光禄大夫荀侯说道。
“唉,光禄大夫,这个我自然是会派人去做的,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快些安排御膳房,准备好酒菜,既然曲勒王子有意与我们求和,我们也不能怠慢了人家,失了我们中林国的大国气度……”
“皇上说的是……”
“皇上英明!”其他站在宣政殿的大臣们纷纷拱手行礼道。
“来人,通知御膳房庖长,准备酒菜……”李烨说道。
一名宣政殿的公公走了出来,拱手说了道:“是,皇上,奴才这就去通知。”
“管乐司的李大人可在次?”李烨朝着宣政殿中密密麻麻的人群望去。
一名年轻俊朗的少年走了出来:“皇上,微臣在此,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李屏踪,你先去通知管乐司的伶人歌女们,让他们准备好鼓乐舞蹈,等会儿曲勒王子和史臣到了,我们尽量让他们高兴些,不要为了一些礼节上的小事,坏了两国之间来之不易的和平,这可是一次非同小可的谈判啊,若是再不停战,不管他曲勒有何损失,首先,我们中林国恐怕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啊!”
“好的,皇兄,微臣知道了,我这就去安排管乐舞姬之事……”
说着,那名李姓白面书生退了下去。
等安排好了一切之后,李烨才将目光转上前排站着的尚若果的脸上:“尚少门主,如今,放眼我整个中林国,唯有你尚府毒门,才是用毒最好的门派,你门中族人众多,这挑选郡主一事,就交由你去办吧!”
尚府因为受窦姨娘和尚若云两人的牵连,本就是中林国罪臣之家了,若不是看在往日尚府在平襄城中的位置,和尚若轻的关系,恐怕他尚府早就被皇家抄了家了,即便是李烨不那么做,难免朝中大臣不会说出些其他言论来,久而久之,跟风的人多了,他尚府毒门也就成了别人口中的罪臣之家了。
更何况,如今的尚府毒门,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与皇家平起平坐的大家族了。
恐怕一不小心,就会落得个树倒猢狲散的下场。
面对李烨的要求,除了答应,尚若果已经别无其他的选择。
“是……皇上……”尚若果只能回答到。
“既然尚少门主已经知晓我交代的事了,那就快些回尚府毒门去,有了合适的人选,立马送过来,免得那曲勒王子寻我中林国的不是,毁了两国刚刚建立的和气。”
“知道了,皇上,我这就去办……”
说着尚若果便朝宣政殿的大殿外走去。
“各位爱卿,若是没事的话,大家现在就回家去,换了衣服,马上来我皇宫会客厅,想是那曲勒王子过不了多久,也该到了……”
场中大臣们纷纷看了看身旁的其他人,确定没人在上奏后,都拱手行礼后,下了朝去。
李烨问一旁的小宫女道:“可知御亲王的伤势好了没有?”
“奴婢不知。”那小宫女屈膝行礼说道。
李烨暼了一眼台下的宫女道:“你去通知御亲王和布和将军,让他们也来会客厅,参加酒宴来。”
“是,皇上……”
那名小宫女应声回答后,刚要屈伸起身离开。
李烨又说道:“等等,让尚若轻尚姑娘和她的姐妹们也一起过来……”
“是,皇上……”
等那宫女退出宣政殿之后,李烨才在一名老公公和几名侍女的簇拥下,走出宣政殿去。
尚府毒门。
因为上次尚若云在菜市口之事,尚府老爷尚凯荣自从那次被气的吐血之后,便一病不起,再也没有好过来,即便是他们毒门中有着整个平襄城最好的医师,可当一个人得了心病之后,也是无法用正常医术将他的病医好的。
为了不让自己的父亲再有心中疑虑,对皇上李烨提出的要求,尚若果并没有告诉尚凯荣。
只是,面对皇上的要求,尚若果这个刚刚替管尚若的门主少爷,多少有些举足无措。
尚若果走进尚凯荣的房间,见一名侍女正在为病榻上的尚凯荣喂着汤药。
“你下去吧……”
尚若果对屋内的小侍女说道。
那名侍女将药碗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屈膝行礼后,退出屋去。
“爹,你可否好些了?”尚若果问道。
尚凯荣咳嗽了几声,用极小的音调说道:“果儿,扶我起来……”
尚若果走了过去,将尚凯荣脖子下那个枕头放到床头之后,将他的身体扶躺在那支起的枕头上。
“皇上召你进宫,所谓何事?咳咳……”
说着,尚凯荣又咳嗽了起来。
尚若果忙扶住自己父亲的身体,用手模着他的胸口,试图让他心口那股堵住的气顺畅起来。
“爹,没什么事,是好事。曲勒王子埃米尔来我朝提义和之事,所以皇上才召我进宫的……”
“原来是这样啊……”尚凯荣出了一气,小声说道。
“是的,爹。你还是好好养病吧,其他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会打理好府中一切事务的……”说着,尚凯荣将放在桌上的那只药碗端了起来,吹着碗中汤药,朝尚凯荣嘴中喂去,“爹,您还是把药吃了吧,不然这药又要凉了……”
可还没等尚若果伸出的药勺靠近尚凯荣的嘴边,尚凯荣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他转过头来,用那双丝毫没有血迹的深陷的黑色眼圈的眼睛看向尚若果,问他道:“你六妹妹可是也在皇宫中?”
“嗯。在……”尚若果一边回答着,一边将盛着汤药的勺子递到自己父亲尚凯荣的嘴边,希望他能将自己伸过去的那勺药喝下去。
可尚凯荣又连着咳嗽了几声道:“果儿,若是……若是你见了你六妹妹,可否告诉她,让她来府中看我一眼……我这……我这身子,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尚凯荣忙将手中药碗和勺子放在桌上上,扶着连咳不止的尚凯荣躺在了床上:“父亲,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尚府毒门,有这么多的炼药师,肯定会将你的病治好的……若是他们炼不出能治好你身体的病,我就去求六妹妹,她得了我们毒门中的《毒经》,将书交给了身边的丫鬟琥珀,琥珀姑娘修的一身使毒医人的好本事,她们一定会有办法救好你的身体的。”
说话间,尚若果的眼睛中,仿佛有泪水涌出。
“果儿,你千万不要去求她们,说出救我的话……我对她和你五弟若啼做过什么,我们爷儿两人心里最清楚,我不求你那六妹妹能出手救我这条不值钱的老命,我只求……只求在我闭眼之前,她能和你五弟啼儿,来我的床边,来看我一眼,这样……这样,为父……为父也就知足了……”
说着,尚凯荣又咳嗽了起来。
当尚凯荣的咳嗽声止住时,尚若果发现,他嘴角和自己手中那块刚才贴着他嘴的白布,早已布满了黑红色的鲜血。
尚若果的脸色顿时一沉,忙朝门外喊道:“来人,快来人……”
“果儿,果儿,你听我说……为父的身子,为父最清楚了,你只答应我,一定要告诉你那六妹妹,说……说为父想见她最后一面,莫要提什么为我医治身体的事……你可……你可听明白了?”尚凯荣紧紧捏住尚若果的双手,睁大眼睛看着他说道,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撒手人寰而去了。
看着父亲如此光景,为了不让他再次口吐鲜血,尚若果只能点头答应尚凯荣的要求:“父亲,孩儿记住了,一定会让六妹妹和五弟来家中看你来的,你放心,她们一定会来的……”
尚若果如同打包票一般看着自己父亲的脸,对他说道。
看着自己儿子尚若果的眼睛,尚凯荣终于舒了一口气,不再咳嗽,他睁眼看着头顶的屋顶,对尚若果说道:“果儿,日后,这尚府毒门就要交给你打理了,你万万不可像父亲一样,走错了路,毁了我尚府毒门的百年基业啊!”
“父亲,果儿知道。您说这些干什么,你的身体还硬朗着呢,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呢?”
尚若果捏着尚凯荣的手,强忍着眼泪说道。
“我怕……我怕现在不说,日后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不会的,我们尚府的药师一定会有办法的,若是他们……若是他们治不好你的病,我就将他们逐出毒门去……”
尚凯荣撇过眼睛,看着尚若果道:“果儿,你可是又说胡话了!以后,这样的话可千万不能再说了……只要你对府中那些药师好了,我们毒门才有机会重回当日的盛景,若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因为一些小事,动不动就将人撵出家门去,这样的毒门,还有什么希望啊……”
“嗯。”尚若果点了点头道,“孩儿知道了,孩儿会听爹爹的话,但是……但是,爹爹也要听我的话,要好好吃药,将身子养起来,我们一起看着尚府毒门恢复昔日的盛景模样……”
“昔日……盛景模样……”说着,尚凯荣不由小声叹了一口气,“若是你六妹妹不离开我们尚府毒门的话,怕是我尚府也不会落得如今这般凄惨模样的……”
“爹爹,若是你想让六妹妹回来的话,我改日去给她说,说爹爹想让他回家来,她是个最心善心软的,只要我开口对她说了父亲的意思,她定会回我们尚府的……”
听了尚若果的话,尚凯荣出了几口气后,又缓声说道:“果儿,你还是不了解她的脾气,你那个六妹妹是个心善人善的,这确是没错,可她的心,一点都不软,只要是她决定的事,肯定是不会再改变的……可是真像她的母亲啊!”
尚若果顿了顿,问道:“父亲,您是想五姨娘了吗?”
“是啊,想了……可那又能怎样呢?是我害了她母女两人,怕是我这一次去了阴曹地府,也没有脸面去见她啊!”
“父亲,你不要说这样的话,孩儿不想听……”尚若果哭了起来。
“好,我不说。不说了……”尚凯荣摸了摸尚若果的头道,“你三妹妹……她的尸体,可否派人处理了?”
“父亲放心,三妹妹她……她的尸体,我已派人埋在了城外的山林中,安您的意思,没有将她带回我们尚府祖坟……”
“好,好……”尚凯荣看着窗户在哗哗作响的空树枝,问尚若果道,“你二妹妹这几日可否来过府中?”
“若兰妹妹她……她……”
“你二妹妹……她怎么了?”
“二妹妹她那个骠骑将军对她……”
“算了,我知道了……”
“二妹妹前日来过府中一次,还没来得及过来看您,就被她府中的下人又唤了回去,说是骠骑将军家中琐事繁多,不准她日后擅自回尚府来……免得为他们将军府带来不必要的祸端,说我们是罪臣之家,若不是看在皇上的份上,他们骠骑将军府也绝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唉……”尚凯荣谈了一口气,“算了,不来就不来,这都是她的命啊……”
“六姨娘那边怎样了?”尚凯荣又问道,仿佛他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一样,将他心里所有能想起来的人,都过问了一遍。
“爹爹,六姨娘她昨晚生了,是个女孩……”
尚凯荣看着窗外那落得不剩一片叶子的枫树:“是啊,今日一早,丫鬟就抱着你七妹妹来过我这里了……”
“爹爹见过七妹妹了?”尚若果也露出一抹微笑来,看着自己父亲那张骨瘦如柴的脸,好像是要刻意惹他高兴一般,“怎么样?七妹妹可爱吗?”
尚若果问道。
“可爱,可爱……和你六妹妹小时候一模一样……也难怪她姐儿倆一个是老六,一个是老七呢,我还给她取了个的名字,叫——尚若愁——”
尚凯荣将目光转向尚若果:“果儿,这个名字好听吗?”
“好听。”尚若果捏了捏自己父亲的手,重重点了点头,回答道。
“那就好……”尚凯荣收回望向窗外的眼神,舒了一口气,“好听就好!果儿,你要记住,无论日后府中大声什么变故,你都要照顾好她母女倆,特别是你那七妹妹,她一出去,就……她不能再像你六妹妹那样,生为尚府毒门小姐,却要过如同乞丐一样的生活!”
尚若果抹了一把眼泪道:“父亲定是睡的时间久了,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了。六妹妹她如今可是整个中林国的红人,就连皇上,我对她有着三分敬意的,江湖门派各大家族,都只听她的话,为她马首是瞻,御亲王孤独秀,也是对她爱的要紧。五弟也在皇上身边办事,有皇上的照扶,即便他来自漠北,别人也不敢动他一丝一毫的,父亲就放心吧,等春天来了,你的病好了,我带你一起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好,好……”
说着,尚凯荣闭眼睡着了。
尚若果将捏在自己手中已经捂出汗的尚凯荣的手放到床上,盖上被子,看着他均匀的呼吸,走出了门外去。
门被尚凯荣随手代上了。
“你们,照顾好老爷。看着他,等会儿他醒了,重新煮一份药,看着他吃了。若是老爷的病再不见好转,我就将你们丢到万毒窟喂蛇去!”
尚若果凌厉的眼神盯向守在尚凯荣门口的那两名小侍女身上,吓得小侍女们忙跪倒在尚若果身后:“是,是……少门主,奴婢们知道了……”
当她们再次抬头时,尚若果已经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碧玉,你可是想好了?”
尚府书房,从里面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对话声。
“回少爷的话,碧玉想好了,为了尚府,为了整个中林国,碧玉愿意以郡主的身份,跟随曲勒王子回西域去!”
房子内,女孩的声音回答的决绝又响亮。
尚若果喝了一口茶,久久不能平复的心依旧还是不停跳动着:“你……你为何要这么快答应了呢?你可知道去往西域,意味什么吗?”
“我知道,去了西域,就会死在那里,一辈子也不能回来……”
“还有呢?”尚若果又问道?
“还有……还有……”碧玉捏了捏自己手中的那块帕子,许久之后才说道,“若是曲勒的王死了,她的妻子,会转嫁给他的兄弟,甚至是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