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雨晴看的不仅仅是这个,而是她的语气,语气中带着唏嘘还感慨,而且似乎对雨晴家非常熟悉。
“怎么了?”张媒官淡淡笑着,“不记得我了?以前我也是常来你家的,直到后来……”张媒官似乎陷入了回忆。
后来?雨晴敏感的抓住这个词,后来怎样了?是后来全家搬走了还是因为后来来了自己的爹呢?雨晴毫不怀疑自己的爹有成为祸水的能力。正想说点什么,拉拉关系。厨房里突然冒出滚滚浓烟,张媒官面色一变。抢先一步冲了出去,端起水桶泼去,竟然比雨晴还要麻利,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种事情。
那位负责烧水的姑娘,一脸乌黑。又被刚刚那桶水泼湿,一身狼狈。
张媒官淡淡道,“在农村,丫鬟可不分屋里院里的,粗活重活也都得做。快学会这些,以后也能少吃些苦头。”虽然是教训,却也没有恶意。
“媒官教训地是,念念知道了。”这位叫做念念的姑娘低眉顺眼。一派恭敬,水珠顺着头发滚落,衣服也湿了一片,明明看起来很落魄,却又从容淡定,不卑不亢,浑似不将这些放在心上一样。
张媒官让她先去高家换衣服。
“小姐的身子丫鬟命。”念念离去之后,张媒官淡淡说了一句。
念念和那位大眼睛小姑娘,都是高士德新买的丫鬟,为了迎接明天那位小姐到来。专门托张媒官花大钱买了两个官奴撑门面。所谓官奴,其实就是些犯官家眷,一旦犯了事,小姐夫人也罢。丫鬟奴仆也罢,都由官府发落,男的发配充军,女地充当奴婢。念念的父亲曾是为四品文官,不知因为什么得罪了上司,弄了个罪名斩了,念念也跟着那位大眼睛的姑娘就是念念原来的丫鬟,名唤小莲.现在两人同时被卖到高家,当初的主仆,也许情同姐妹,现在倒真的变成了姐妹。
张媒官一回身,见雨晴看着自己,“怎么?知道其中的好处。也想着当官媒了?”她这话倒是不假。官媒除了做媒之外,还有就是负责买卖人口。这可是有政府保护的,卖地又都是些曾经的头脸人物,有恩的有怨的都趁着落难时刻显身手,倒是媒官跟着能捞不少油水。
雨晴微微一笑,倒是趁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张媒官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让雨晴第二天去她家详谈。
正说话间,隔壁的赵大妈端着碗姜茶进来,张媒官顺势离开,雨晴知道她还和高士德有事,也就没在多说什么。
扶着那位女子灌了碗姜茶下去,女子睫毛颤动,终于悠悠醒转。
赵大妈盯着女子看了半响,终于开口问了第一句话:“你有人家了吗?”
那女子闻言,脸色又白了几分,又羞又窘,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又要晕了过去。
雨晴暗自一笑,难怪赵大妈来的这样快,原来是想看看人家啊。这些年赵大妈病的厉害,也没有功夫和金钱想其他的,现在刚一好,就觉得大牛的终身大事必须解决了。
本来赵大妈还打算撮合雨晴和大牛,明里暗里地试探过几次,都被雨晴打发过去,渐渐也就死了这条心,现在听说儿子救了个女人,立刻又动起了心思,只是她老人家急糊涂了,也不想想,一个年轻女子好端端的干嘛跳河。
“别急。”雨晴赶紧开口,“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也好称呼啊。”雨晴打着圆场。赵大妈的想法,她虽然不赞成,可也不反感,只不过是个心急的老人而已。
那女子苍白着脸,挣扎着起身,“小妇人刘崔氏谢过二位地救命之恩。”
赵大妈一听,腿下一软,坐在了床边。
“你叫什么名字?”雨晴柔声问道,注意到她自称刘崔氏时的犹豫。
“翠翠。”女子低声道。
“我姓方,我叫方雨晴。”雨晴笑道,“看起来,我比你大些,就托大叫你翠翠了。”
翠翠看了眼雨晴,见她一脸笑意,大方爽朗中透着亲切,眼眶一红,落下泪来,哽咽着说起了自己的遭遇。
原来这个翠翠,本姓崔,不是本地人,而是邻县清河乡白石村人,今年不过十五岁。白石村,顾名思义,就坐落在山里,到处都是白花花的石头。翠翠家中有年迈的母亲,和兄嫂生活在一起,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有一日,家里来了个媒婆,说是给翠翠说媒,给她寻了个好人家,让她嫁到山外去。嫁到山外,是山里女孩子的梦想,翠翠兄嫂收了彩礼,就将翠翠嫁了出去。原来在他们镇上,有个富户刘家,有个儿子生了重病,想找人冲喜,就找来翠翠当妾,谁知道翠翠刚进门,还没拜堂,那还没见面的丈夫就一命呜呼了。
这刘家不说自己儿子有病在先,反诬赖翠翠是个克夫命,将她轰了出来。翠翠无法,只能投奔娘家,谁知道那兄嫂贪了彩礼,却不愿家里再多养个人;又听说她是被轰出来的,不好改嫁,索性硬起心肠不让她进家。翠翠地母亲虽然不忍,可是也没有办法,只能悄悄收拾了包袱,让翠翠躲段时间再说。
翠翠走投无路,想起当初给她说媒的那个媒婆,觉得是她造成的这些,决定来找媒婆讨个说法。她一个弱女子,性子柔顺,又没多少见识,哪里是媒婆的对手,说法没讨到,反而被对方讥讽了一顿,一时想不开,就跳了河。
赵大妈听了,跟着唏嘘不已,不过打听了翠翠并没有休书,现在还是已嫁的身份后,身份尴尬,且说不清楚,她不介意自己的儿子娶个二婚头,可是也不能娶个不明不白地女人,目光中就少了几分热烈。
雨晴道:“翠翠,以后别称呼什么刘崔氏了,你一个未嫁的大姑娘,干嘛给那个死人守寡啊?以后你就是崔翠翠。”
翠翠又是含泪应了。
院中一阵响动,却是大牛进来了,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衫,挑着柴火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