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儿紧锁着双眉,瞬间又垂下眉眼:“郁妃娘娘,这笛子,是我们西北的玉所制。温润的厉害,宣国这边,找不到同样的东西了。而且,它不能吹响,一但吹响,便会有事发生。”
“不能吹响?”回雪疑惑。
锁儿赶紧更正:“并不是不能吹响,而是安妃妨娘一旦吹响这玉面笛子,怕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果然如回雪所料,玉妃落入湖中,跟安妃吹奏这笛子是有关系的。
“玉妃娘娘的事,当时是我家主子不小心踩到了她的裙角,她就辱骂了我家主子,骂的有些难听罢了,所以我家主子……就掏出了笛子。”锁儿低下头去。
回雪让烟紫上前,将她手捧的笛子重新拿了出来,轻轻的递给锁儿:“锁儿姑娘能吹奏一曲吗?”
锁儿面带难色,看了看大阿哥,大阿哥微笑的冲锁儿点头,锁儿便接过玉面笛子,放在唇边,缓缓的吸气,呼气,一种幽幽的调子便从笛子里传了出来。
这种幽幽的调子,回雪从没有听过。但却如此熟悉,就像初春,一抹阳光里,乍暖还寒,有一股细细的泉水自山顶流了下来,轻轻的,哗哗的,被小石头遮挡,被灌木丛遮挡,它都能轻松的流下来,一直流到人的心里。
又好像,从天际采下一片暖暖的云,放在花枝上面,自己悠闲的躺在云里,不动,也不说话,轻轻的嗅一嗅,便能闻到周围的花香,轻轻的翻个身,便能感受到云的柔软。比棉花还要柔软。
回雪喜欢这种柔软,喜欢这种轻轻的调子。
大阿哥随着锁儿的调子,轻轻的拍手附和,一曲终了,锁儿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我很笨拙,听主子吹了很多次,才学了个大概。”
烟紫端着空锦盒,一面接过玉面笛子,一面对回雪说:“这调子虽说好听,可奴婢听了并无什么不适呢?”
大阿哥也点点头。
回雪有些疑惑。刚才的调子是很好听,但在听的时候,自己的脑袋一片清醒。并不会出现玉妃说的那样,觉得她的承欢殿都变了方向,若真是安妃的笛子声音有问题,又怎么会只对玉妃有效呢?
锁儿瞧出了大家的疑惑,福了一福道:“郁妃娘娘。并不是每一个我们那边的人,都会吹这笛子,就连我,也只会个大概。且即便会吹奏这笛子,也只能吹着玩儿,打发时间。安妃娘娘吹奏的调子,跟别人吹奏,效果是不一样的。如今别说是宣国。哪怕在我们西北,也只有安妃娘娘一个人可以做到。而且这笛子是独一无二的,听说是上千年的一小块古玉雕凿而成,换成别的玉雕凿,也不会有它这么完美了。听我家主子说,这笛子若是丢了。世间便再也没有玉面笛子了。”
“用别的玉雕凿也不行吗?”大阿哥好奇,难道这玉面笛子,真的有锁儿说的那么好。
“若是别的玉雕凿也行的话,它就不这么珍贵了,我家主子时常带在身上的,若是别的玉雕凿,那就没用了。”锁儿低头轻声道。
“这笛子的声音,难道是迷音?听了之后会让人丧失理智?不然为什么,玉妃娘娘会有那样的表现呢?”烟紫问了一句。
回雪道:“锁儿,你一直陪伴在安妃的身边,她吹奏笛子的时候,你也在场,可为什么你没事呢?”
锁儿有难言之隐,低着头攥着衣角,许久不语,抬头看看天色,才匆匆道:“或许那是安妃娘娘自己的秘密吧,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之所以说出这玉面笛子的事,是不希望它的出现,扰了宫中人的生活。”
回雪明白锁儿的意思,她是说,这玉面笛子,只有在安妃的手里,才会有一种迷音的效果,换成其它人拿了它,它就没什么过人之处了。
弄明白这一切,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烟紫送锁儿出相印殿,玉面笛子却还是被留下了。
次日,请安之后,安妃留了下来,虽嘴上不提,但见她四处张望的眼神,回雪知道,她在找笛子。
这支笛子,回雪无论如何不会再交给她了。
“郁妃娘娘,我自西北而来,如今宫中,除了锁儿能陪我说说话,其它时间,只有这笛子为伴,它不过是一支简单的笛子,但却是我的念想,郁妃娘娘欣赏完了吧?”安妃有些急切。她见回雪一直不还给她,怕有个万一,一双眼睛一直在相印殿搜索着。
但那都是徒然,回雪早已命烟紫,将这笛子藏了起来,就算安妃挖地三尺,也未必能找的着。
“安妃,真是不好意思,你的笛子,因为我没有看好,被四阿哥给砸坏了…….”回雪面露遗憾之色,她本来想说丢了,后来想想,若说相印殿里丢了东西,怕是东西六宫都得好一阵子翻找,非得找出个替死鬼出来受罪,而且弄的人心惶惶,皇上那里也不好交待,还是说被四阿哥砸坏了最好。
安妃有些紧张了,一双手扶着椅子,想站却没站起来,呼吸急促,像林间一阵狂风暴雨:“四阿哥将笛子砸坏了?郁妃娘娘确定是这样吗?那笛子硬朗,四阿哥又怎么会砸的动?而且,四阿哥为什么要砸它?”说到这,安妃又故意表现出悲伤的样子:“那可是我带过来的念想,就算我们那个地方,这么好的笛子,也是不好找的,郁妃娘娘说看两天,如今说四阿哥砸了它…….”
回雪招招手,王方捧着一个盒子进来了,盒子四四方方,上面镶嵌着一颗红宝石,红宝石两侧,是赤金雕刻的花束,而盒子乌黑发亮,闻着一股子清香,是上好的乌木做成,看似镂空,中间镶嵌红宝石的地方却完完整整,看这盒子,就值好些银子,里面的东西,怕是价值不菲。
王方走到安妃面前,故意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白玉笛子来,这笛子也通体透明,看着十分清秀,且长短,大小,就连上面的孔洞数目,也是照着玉面笛子做的。
回雪笑道:“安妃,你那笛子终是不能用了,为表歉意,我这里送你一支,这一支笛子,虽未必有你那一支好,但这玉,也是早年皇上赏下的,温润,通透,又清脆,且颜色上等,跟你那一支也十分的像,我特意让内务府请了宫外最高超手艺的匠人做的,听说那匠人一夜未睡呢,安妃就收下吧。”
安妃却不愿意收,这支笛子,虽也是白玉做成,但跟她的白面笛子千差万别,要回去不过是个玩物,又能有什么用?安妃反复掂量着回雪刚才说的话,想从里面找出破绽来,找来找去,真的被她找到了破绽:“郁妃娘娘说,玉面笛子被四阿哥给砸坏了,那这支笛子跟玉面笛子如此的像,匠人又是照着什么做出来的呢?”
确实,若是玉面笛子损了以后,才叫来的匠人做这笛子,那匠人如何知道,玉面笛子的长短,孔数,大小等,怎么才能仿制的一模一样?若不是这样,那就说明,或是玉面笛子被藏了起来,或者,玉面笛子没损坏之前,匠人照着做了一支出来。
王方还是很机灵的,将手里的盒子轻轻的放在小桌子上,脱口而出:“我家主子十分喜欢玉面笛子,所以请了匠人照着玉面笛子的样子做了这一支,刚做好,没想到四阿哥就砸坏了玉面笛子,我家娘娘心中愧疚,所以想把这一支送给安妃娘娘,还请安妃娘娘收下才好。”
回雪笑着点头。
安妃无可奈何。既然这样,她还能怎么办呢,四阿哥是皇上的阿哥,又不是寻常的奴婢,太监,就算是告到皇上那里,也只会不了了之,且如今,回雪还送了自己一支。
安妃没心情收下这一支笛子,转身便走,虽面无表情,但眼神里的神彩,回雪却看的出来,她很不高兴,甚至有些愤怒。
“王方,你还不把这白玉笛子给安妃娘娘送去?”回雪交待着。
王方知意,轻轻的托起装着笛子的盒子,紧紧的跟在安妃的身后,安妃反正失了笛子,心中不快,见王方一直这样跟着,便对锁儿说道:“你收下他手里的盒子吧。”
锁儿跟王方对视了一下,脸上有些紧张,旋即接下盒子,小心捧着,伺候在安妃身边。
从相印殿出门以后,安妃都没有再回头,一直到北安宫,她眼睛里愤怒的火花都一直在燃烧。
王方转身回相印殿复命。
安妃一直抚摸着那一支白玉笛子,这笛子做的跟玉面笛子实在是太像了,若放在一起,简直分不出来,安妃轻轻的吹了一下,声音也很轻,也很缓,但她知道,这支笛子吹出来的调子,就好比琵琶弹出来的调子一样,只供人听一下,若想吹出什么迷音来,怕再也不能了。
玉面笛子,安妃一直深藏着,就连皇上要看,她也十分不情愿,没想到因为玉妃,安妃将笛子拱手相让,这一回,再也找不回来了。
安妃心中有些自责,有一点气愤,她想到玉妃落入湖里那一刻的狼狈,心里才舒服了一些,可想想她自己付出的代价,又不禁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