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于泽的手上拿着一个将近成品的荷包,这荷包的样式倒是简单,只见蓝底缎面的亮面花纹上面,绣着一个红色的福字。单于泽拿着荷包在手上洗洗的摩挲着。心里想着,这可能是伊伊太不顺遂,才想着绣个这样的荷包的。
单于泽看着那荷包,从眼底深处慢慢的漾出一抹柔情。
只要想着这是伊伊绣得荷包。他的整颗心就变得充满了甜蜜。他可以当做这是伊伊送给他的礼物的。
只是,想要她短暂的生命,又是心里疼的难受。酒一杯一杯的喝下去。单于泽的酒量一向很好,喝酒并不会让他醉,却让他看起来越发的有一种堕落的颓靡的美感。
他很久不敢尝试喝酒的滋味了。
喝酒总会让他的头疼,让他的眼睛疼,于是看着周围的一切再也没有顺眼之处。
然而今日他却是敞开了喝,不去理会那些。手上的小东西在他的手上烦躁的吐着蛇信子。
单于泽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喝酒让他脑子里面的毒素急速的扩散,那小东西整个身体都变成了透亮的火红色。
然后就只见它一口咬在单于泽的手臂上面。单于泽这才觉得脑子里面那种撕裂一样的剧痛得到了缓解。
只是他的嘴角上面却带着血渍。刚才不仅是小东西吸收了一部分毒素,他也吐出了一大口的毒血。
自他上次采用这种极端的方法,回来的时候,许太医就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
身为本朝最厉害的太医,许太医自然是知道在身上涂抹上特殊的东西,引来万蛇聚会,以毒攻毒的办法的。但是被万蛇噬咬之苦,会让人生不如死,即使是挺过了这一关,也并不代表就无碍了,虽然以毒攻毒可以压制身体原来的毒素,可是毒蛇的毒也会深入骨髓。若是体内的平衡一被打破,必死无疑。
而且各种毒会在身体里面激烈的碰撞。这也是有时候单于泽会痛到失明的缘故。
偏偏这种时候却有人不长眼的过来。听见脚步声。单于泽然小东西重新隐藏起来,掏出手帕擦掉嘴角的血渍。
美人脚步轻轻,单于泽不用猜就知是谁来了。
阮桑脸色似乎是完全失去了血色,一点都看不出往日的红润。她的眼睛下面有一层淡淡的青影,看起来近日睡得并不好。
单于泽微微皱眉,淡淡的问道:“你来何事?”
单于泽的声音无悲无喜让阮桑怔愣了一下。更让她惊奇的是,等到走的近了,才发现单于泽是在饮酒。
往日两小无嫌猜,也曾推杯换盏,一起饮酒踏青嬉戏。
只是日子转眼就过。眼前的男人自眼睛染上恶疾之后就把整个人都置身在黑暗的阴影里面,自此甚少饮酒。阮桑害怕会被那样的黑暗淹没,她从来没有想过陪着他一起踏进那黑暗,也从来不想做那善良的女子拯救于他。
不可否认即便是这样,阮桑还是要承认此刻的单于泽身上散发着蛊惑人心的气息。
阮桑的脸微微的泛上一抹红,给她增添了几分艳色。
她此刻在意识到,曾经懵懵懂懂之际,她或许也是爱过他的。只是,或许是她的爱终究是太过浅薄,在层层迷雾之中找不到出口。
她阮桑就是这样自私,自小的教育早就教会了她要把自己给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这样才不会受到伤害。
因此,或许在懵懂之际,她还未来得及想透对单于泽的感情,他就猛然上战场,又猛然传出他的眼睛已经瞎了。
当时消息传回盛京之后,她却是第一次应允了单于睿,在他的温柔下纵容了他对自己做的一切。
阮桑的脸上泛起一个奇妙的笑容,她在心里疯狂的咆哮,她是个坏女人,可是那又怎么样。既然爱情不能让她抱着期待,那她就不要期待了。单于泽的嘴边依旧带着一点点的血红。
就算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依旧是不会真个把心放在单于泽这里,就算放在这里,她也会毫不留情的斩断这份情。不可否认,单于泽财貌权势才一样都不缺,可是,他活不了多久这是事实。没有人可以在中了那种毒之后还能高枕无忧的活下去。单于泽可以活到现在,阮桑其实都很惊讶了。
“泽哥哥……”
就在单于泽想要把刚才阮桑脸上的表情看个清楚的时候阮桑开口了。
依旧是带着这样的亲昵,就像是日子已经过去了很久也依旧没有改变。可是单于泽却再也没有办法从这样的亲昵里面找到一丝丝的安慰。
“何事?”
单于泽却是连多余的字都懒得再说。
“泽哥哥听我弹一曲可好?”
单于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懒洋洋的看着她,提不起什么兴致。
阮桑没有理会单于泽的态度,只是先试音,一声悦耳的琴音在这个室内响起。未弹奏曲子之前就已经可以看出她的琴艺必定不俗。
阮桑看着琴的眼神很
是认真,那样的模样就像是在虔诚的朝圣。
不得不说老天待阮桑真的不薄,不仅仅是给了她无双的容貌,而且还给了她无与伦比的天赋。
单于泽眼神变了,他却是没有注意到尽管是到了现在,那角落里的琴却依旧没有撤下去。
若是不明真相的人可能会以为那是他心里还在想着阮桑。可是单于泽却清楚明白,那是因为他已经可以做到无视阮桑这个人,就算是当初为了她才添置的东西也可以做到视若无睹。
这个女人好陌生,单于泽的心中莫名的就升起了一种苍凉。
阮桑还在弹奏着哝哝软软的调子,单于泽却忽然不想再听下去了。他冷淡的看着阮桑说:“你有话直说。”
阮桑感受到他的不耐烦,阮桑蹙眉叹气不再去看那琴,她瞧着单于泽说:“泽哥哥,桑桑求你,放过我爹。”
单于泽笑了,笑里充满了鄙夷,他道:“我何曾不放过他?你倒是说的好笑。”
阮桑清媚的眼逼视着他,先下竟有一种锋芒毕露的架势,哪里还见往常的柔美。
阮桑声音有些尖锐的说:“那为何你要在朝堂之上让爹爹如此难堪?”
单于泽锋锐的看着她,那眼睛里面的冷芒直要把阮桑看的再也没有说话的勇气,阮桑从来没有看过单于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那一刻单于泽眼神里面充斥着的是一个帝王的威势。
单于泽冷冰冰的说:“朝堂之事,你一妇人管不着。你爹且回家养老去。你走,休与我再说这些。你,不要让我连最后的那点情分都不想再念。”
阮桑神色之间有些狼狈,单于泽的眼中全是嫌恶和不耐烦。
阮桑的脸色也一下子冷了下来。
知道父亲有事,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现下会找上门来看他脸色,也只是想更肯定他的态度罢了。
呵呵,阮桑在心里冷笑,父亲,这就是你谋划的一切。得到满门的荣宠又如何,他可以轻轻松松的给你,就可以轻轻松松的把这满门的荣宠收回去。
几日之后,阮太傅致仕,他还无七十,只是五十郎当的年纪。却说因身体不适,请求皇上批准其致仕。
五十多岁,七十还算的上是在政治生涯上的好年岁。却就这么结束了他的政治生涯。
朝堂之上,皇上并未挽留,只是同意了阮太傅的请求。
致仕之后,从此就不用上早朝,朝堂之上再无他的位置。
只是皇上却依旧按照惯例厚赏。
但是,可想而知,对于他这样一个政治生涯尚在顶峰之人,他是何等的不甘心。
阮太傅府邸,曲水流觞之中,有一老头丢下钓鱼竿,冲着左右就发脾气,“我老了吗?钓鱼竿是谁让你们拿来的?谁说我在湖边就是为了要钓鱼?”
有个下人吱吱呜呜的说:“老爷,是夫人让奴才送来的。”
阮太傅大怒道:“纯属妇人之见。气煞我也。”
那厢,阮夫人云氏,果真款款而来。阮夫人挥退左右,强自上前指着老头子骂道:“怎么的,你致仕归家不像个致仕归家的样子,好好的,摆出这张脸给谁看。我与你两个女儿,全被你害了,如今这般你去怪谁?你是想让我儿也没有个好结果不成?”
阮太傅撕去儒雅的面具,挥手却是要打这云氏。云氏贤良淑德一辈子,老了老了却不再顾忌这些了。若不是有这个老东西,两个女儿怎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前些日子,二女归家在她这里哭哭咽咽的是受了多少苦楚,好好的大着肚子,却是受尽了闲气。
当年,阮太傅嫌弃若紫,天赋不及桑儿高,却是不许她进宫。只把她留在家里。
有时云氏会忍不住想,若是当日姐妹二人都为认识那兄弟两个,是否如今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情况?
只是,往事不可追,这老头子迷恋权势一辈子,现今却还这般。
“我阮家两个女儿,都是风光大嫁何来委屈?”
云氏恼怒的与他说:“我管你的,总之我儿要娶何人,由不得你,我不许你让我儿娶那何家人。”
何家是从很远就传下来的皇族,虽然不再是皇族却依旧尊贵,朝代得更替对他们没有影响,他们很好的存活下来,底蕴比很多老牌世家都来得丰厚。
阮太傅恼羞成怒的指着云氏说:“你敢管这件事情,我打断你的腿。”
谁知道阮太傅的儿子却在这个时候从假山后面绕出来,他看着阮太傅说:“爹,我不娶何家的人。我们家底蕴没有人家厚,强要娶,娶来也是祸患。我不娶。”
要他一辈子卑躬屈膝的,他做不到。他一直都不明白自己这个爹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面目可憎。他已然毁掉两个妹妹一辈子,现在,他不想让自己也陷入这样的情况之中。
记得他曾问过桑桑为何要听,她却说我不愿却不得不愿,那时的桑桑还有一丝不满,可是她的
不满早就随着时间淡去,她的思想,她的举止越来越被自己的父亲影响。他看着这一切却无力阻止。
阮太傅被气的不行,一时之间竟然脸色苍白,一下子就摔到了地上。
一时之间,云氏和其子大惊,赶紧唤人前来,却是中风。
毕竟上了年纪气性太大,自然会受不了。阮太傅这回却是真的长病不起。
春雪把这件事情当成闲篇说给陆暖伊听,陆暖伊却只是淡淡的笑。这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陆暖伊怪道:“可不要再胡说,阮家的事那是他家的事,春雪什么时候竟也对这等事关心起来?”
春雪眼睛里面滑过一抹阴暗道:“小姐,那阮家就无个好人,你却不知,素日里那倩倩对我冷嘲热讽。我却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她。”
原来春雪也不是全然的单纯,陆暖伊这时才意识到,春雪只是对亲近的人才会露出如此全然无防备的表情。想说什么,全无顾忌。
陆暖伊冷笑出声道:“丫头,那倩倩和他的关系想必够深,带着一个俏丫头来陪嫁,他没有动过她我却是不信的。只怕她是看你太好看,心里面有了顾忌这才对你总无好脸色。可惜她那个主子是聪明的,她却不够聪明。若是下回她再让你受这等闲气,你却是不必理会,上去就给她两个巴掌还有三拳四脚才是,真以为我陆暖伊的丫鬟是那般好欺负的。”
说到这里陆暖伊气性大了,竟然微微的咳嗽。
春雪看着焦急的说道:“小姐,都是春雪的错,却是春雪不该说这些胡话,让小姐着急了。”
春雪一边说就一边拍着陆暖伊的背部。
陆暖伊咳了好一阵,总算是觉得胸中那股子郁气平静下来了。
她看了一眼春雪道:“别急,这不是你的错。若不是我现在拖着这个身子,那样的人我自己就收拾了。还敢来找你的麻烦。”
说到此处陆暖伊心里依旧不愤。
陆暖伊却是不知道她这动静不大却依旧被单于睿知晓了,只见他当日就私下里找了倩倩,不知道说了什么,倩倩却是哭的梨花带雨的从单于睿的房间里面出来。自此再无那等恶劣行径,每次看见春雪都绕远了走。
府里上上下下哪个不是明眼人,却是知道谁才是单于睿这个贤王真正放在心坎上的。自此之后,那若紫用个燕窝,或想喝个人参汤速度总是较之以往慢了许多,也不得罪她,却终究是怠慢了。
若紫脸上看着憔悴了一些,却依旧什么也不说,也不许倩倩惹事,有些事情她总算是想通透了,男人的心要是不在你身上,再是强求也是无用。那女人终归是个活不久的,又何必再做那等污秽之事,只白白的脏了手。她自小无姐姐那般才华现在也无姐姐那般心机。好好一个人就那般渐渐的变得脏污不堪。这样的女子,阮家只出那一个就够了。
她,纵然得不到这个男人的心,可是她只要本本分分的,她总归永远是他的女人,人哪,一辈子就那么长眼看的时间一晃也就过去了。
那陆暖伊何等的容貌何等的风采却终究也逃不过一个命字。老天爷要她死,她不是也就活不长了吗?
陆暖伊自然不会知道知道若紫是怎样想的,她若是知道,只怕也会感叹,姐妹两个,竟然这般不同。陆暖伊也绝对不会承认她不想接受单于睿的情,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因为若紫、倩倩。
这无关乎什么不是这个年代的女人的骄傲。只是她既从小接受那样的教育,在有些事情上面就断断不会委屈自己的。她心知单于睿想要的是真心相待,她却不愿给。
什么是身不由己,什么是委曲求全的承欢在下,什么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一辈子。陆暖伊心里面全部都有谱。
她很恶劣,也很自私。就算明知命不长久,也并不想不让自己如意去圆了谁的梦想。
感情本不是你付出多少就得到多少。她付出过,没有得到,虽是因为意外。原主执着过,同样没有得到,这是命运的捉弄。单于泽和单于睿同样付出过,依旧求而不得。
这就是爱情,甜美又残酷。
天时地利人和只要缺少一个,就永远只能有缘无分。
陆暖伊偷偷的和秋慕请求一件事情,她已经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了。
听闻有一种药,可以短暂的让她保持和健康的时候一般无二,只是这种药服下之后,会更快的透支她的生命。陆暖伊清楚明白的告诉秋慕,这就是她最后的心愿。她想要这种药,即使代价是少活一些时日。
秋慕听闻之时,强自忍着,眼眶微红,王府不少下人都看见,却只当是秋慕因为贤王妃的身体情况太过忧心。却无人知道,陆暖伊已经疯狂的打算要透支她的生命。
陆暖伊还拜托秋慕,多准备一些百年人参制造的药丸,好叫她有朝一日离开之时带在身上。若是断了百年的人参调命,陆暖伊即使不用过激的手段都自然会时日无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