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若城,王宫大牢。
两个值夜班的侍卫被人扰了好梦,打着哈哈左摇右晃,一副痛苦的表情。
“你说这左丞相,跟太子要好也不用三个半夜的往这里跑吧,还带个侍卫,怕我们打劫他么?”他说得模模糊糊,另一个侍卫居然也听得懂,“现在太子之位争得那么厉害,多来几趟也是自然的,我们也捞了不少油水。就是他今天带的侍卫怎么以前没见过?还挺有气质。”
之前说话的侍卫在椅子上换了个姿态,眼睛半睁半眯,“人家那是丞相府里的侍卫,出身就带了剑,自小培训,用银子砸出来的。我们蹲牢房的哪能更人家比。”
“也是!”点了点头,为自己的出身悲哀叹息。兴许是太累了,也不再说话,竖着耳朵注意着脚步声,以便及时给左丞相开门。
大牢的走廊黑暗幽深,惨白的月光照射进来投出铁栏的细影,细细看去还能在铁栏上发现干透的血迹。
顺着走廊向里走,最深处的地方,透来微弱的烛光,那便是太子的囚牢。
左丞相站在一边,刚刚带过来的侍卫丝毫没有忌讳的与太子对视着。
他是落魄了,落魄的还没一个侍卫出彩,可他的眼眸比从前更明亮了,那温和的笑容更是深邃难测,“许久未见,飞廉楼主依然是英姿勃勃,不比我沦为阶下囚,真是惭愧。”
提剑的男子哼笑。
谁会想到武林之首的飞廉楼楼主会在半夜面见当朝太子,要知道武林跟朝政是互不相关的,朝政喜欢独揽大权,而武林人士向来是我行我素。
一身黑衣的男子将剑鞘扒开,雪亮的剑刃上血液未干,然后又重新压剑入鞘,“事情已经办妥了,二王子穆希的头颅现在挂在大王子府正门牌匾上。听闻太子妃惨死,没想到太子这么伤心,只怕一个人头无法平息您的愤怒吧。”
“远远不够!”太子冷笑,昏黄的烛光在他苍白的脸上打出浓重的阴影,眉宇收敛更显狠毒,“我要用着天下恶人之血纪奠我的亡妻,在光芒万丈的王座上为她举办丧礼,让所有欺辱她的人忏悔自己的罪行。”
“哦,真是伟大的梦想。”飞廉楼楼主再次打量着太子,心里微微变化着,“太子许久未关心飞廉楼,他们想单飞了,您知道吗?”
左丞相脸色微变。
飞廉楼是太子还在六王子时期创立的,单枪匹马制服江湖中高手,又挑选出最出众的五位作为飞廉楼的代理楼主,为了避开耳目特地成立在北古的第三大城市,并迅速扩张。
在众人里,飞廉楼是江湖中最出色的门派,而只有极少人知道,他一直在为朝廷卖命。
飞廉楼分成明、暗两部。明亮收复
武林,暗里干涉朝政。暗部有八部众,三部授命于太子,剩下的由五位飞廉楼代理当家每人一部。
飞廉楼的重要性是不可估算的——发展九年,规模大、人数多、涉及广。单是一个经商,就可以进行暗杀、刺探、邻国侦查等等任务。多年来,穆子君能稳坐太子之位、处理无数大小事务、暗中拉拢官员,飞廉楼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更重要的一点,袭轩王手握重兵,未曾分出去一点,太子没有,就连朝中的大将军未得袭轩王授予,也如文官一样。
太子若要造反,不可能不费一兵一卒,飞廉楼是最好也是唯一的兵力。
可惜飞廉楼虽好,握有重权的终究是江湖人士,生性自由散漫,难以约束,为此才将楼主分为五位。
其实左丞相早就劝诫太子将飞廉楼的楼主渐渐调换,只是没想到太子之争触发的这么快,许多地方都没布置。
在这节骨眼上飞廉楼叛变,就算太子手上有飞廉楼的三个暗部,那也是危险之极啊。
此刻,飞廉楼最年轻的楼主想看看太子窘迫的表情,然而穆子君眼眸一亮,镇定自若,“想单飞的也包括你吗?”
“暂时没有。”
“哦,还没有?”太子看着铁门外年轻的男子,“都叛变了就剩你,苍楼主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苍然夏笑了笑,“相比太子还算好的。”
“为何叛变?”
“问得好。”苍然夏神态凝重了许多,“太子不造反就得死,没了主人我们重新选个主人有何不对?太子若要造反,飞廉楼必然会成为你的兵力,想想我们飞廉楼到如今的成就不容易,况且我们武林人士本就不愿与朝廷多有瓜葛。就这样为太子重伤元气,心里多了不舍。又想想太子造反的时候我们袖手旁观,虽然不道德,但等你死后飞廉楼不但什么损失,我们也成了飞廉楼真正的楼主。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苍然夏有条有理的分析着。飞廉楼对太子意义重大,他就不信飞廉楼叛变太子还能镇定自若。
然而他再一次失望了,太子并没有动怒,还是那淡定自若的笑容,“多谢楼主提醒,不过我也要提醒楼主,其实飞廉楼只有一位楼主不是更好吗?我看苍楼主年轻有为乃最好人选。”不等苍然夏作答忽然又转开了话题,“听闻苍楼主是名门将后?”
苍然夏面色一僵又瞬间苦笑起来,“太子知道得真多,可惜往事不堪回首,名门将后又怎样了。”
“是啊,往事不堪回首。”似乎触动了什么,穆子君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伤感,“四国混战,北古一鬼苍翼大将军在与东阳大战是寡不敌众,为保将士不作白白牺牲下令撤退。可惜被
小人诬蔑临阵脱逃。父王决定救援,苍翼大将军不得不战死沙场,就连苍氏一门都惨遭斩首。苍楼主侥幸逃脱,就算是上天对苍翼大将军的战功犒赏了。”
苍然夏沉默不语,透着深不见底的眼眸不难发现,不幸的童儿记忆一直是缠绕他心底的噩梦。他是如何逃脱的?又有多少人为他的逃脱送命?他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了。
“苍楼主甘心么?”穆子君上前一步,隔着铁栏,若有如无的低声道,“若我是王,定不会让这种惨剧发生。”
四下是内敛到极致的静谧,然后就是苍然夏的哼笑,那看似释怀的笑声暗藏了多少无奈的看透,“往事已矣。太子还是多关心当下的局面吧,苍某先告辞了。”
“慢着。”穆子君低唤一声,欲走的人顿了一下,“在下的十妹曾与苍楼主有过一面之缘,她一直想让我转告你,她很看重你。”
苍然夏眉宇微敛,不明其意,也不追问,孤傲的身影匆匆消失在黑暗里。
“太子……”左丞相刚想说什么却被拦住。
“该来的都会来的,我们只能一一应对。”穆子君的神色略微松垮了些,深深叹了口气,“我有些事请丞相帮我转达给八弟,再请八弟带给十妹,注意叮嘱八弟传达的时候语气务必委婉转,不要逼她……”
左丞相点头称是。
烛台熄了一盏,四周的光线暗了不少。
窗外的天空星辰明暗不定,一如坎坷的命运。
难怪很多人喜欢用星辰算命,那忽明忽暗的光辉,确实有那样的魔力。今夜又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命运就此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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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大亮,大王子府上上下下炸开了锅——二王子穆希的头颅居然被挂在了门匾上。接着就是二王子府哭翻了天。
袭轩王亲自到二王子府查看,却毫无线索。来人手上极好,避开耳目,一剑切头,甚至没让自身粘一地血,提头便走。
大王子催生泪下双目怒红,直指太子为抱私仇,残害兄弟。左丞相极力担保,太子多年来处事多为谦和,就算报仇也一定用光明正大的方法,不会暗箭伤人。
七王子穆觉琼也深感悲恸,于是恳请父王让他去帮二哥办葬礼了。八王子穆若天分析来分析去,最后总结两个字——淡定!
可是不管怎样,就算没有证据也好,说着漂亮话也罢,大家在心里都把苗头指向了太子。
这个一向温顺的狼终于撩出他的獠牙!
第一口便骇住了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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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