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书记,您知道这件事?”陆渐红的心里显然有些不服气,对于柳悦娜这种老油条,不过激能行吗?再说了,不用过激的方法激怒她,怎么把钢铁厂迁走?怎么顺利实现对那块地的开发?
赵学鹏身为市委书记,洞察力还是很强的,手指轻轻在桌上敲了敲,说:“怎么了?不服气?”
陆渐红动了动身体说:“没有。”
“还说没有,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了。”赵学鹏呵呵一笑,“渐红,在这件事上,我不是说你做得不对,而是有些欠妥。”
陆渐红张口欲言,赵学鹏忽然改变了话题,说道:“渐红,刚才和小戴在一起,你应该听说了吧?”
陆渐红不知道他所谓的“听说”是什么意思,说:“戴秘书要提拔了吧?”
赵学鹏淡淡一笑说:“我要走,他当然不能留下来。”
这句话给一般人听到了,会觉得很自然,可是陆渐红却敏锐地感觉到这话里是有话的。一方面可以解释成,戴庆辉和赵学鹏的关系很好,赵学鹏调动了,戴庆辉还想为他服务,所以跟着他一起走。另一方面,也可以这么理解,戴庆辉是赵学鹏的人,赵学鹏走了,他留下不会得到重用,甚至还会受到排斥。
“赵书记,您真的要走了?”陆渐红虽然有了思想准备,但从赵学鹏的嘴里说出来,还是有点吃惊,不由道,“您要去哪?”
赵学鹏答非所问:“走是一定的了。渐红,在我走之前,有些话就没有必要再跟你遮遮掩掩了,我很看好你,不过我觉得你在郦山或者说在准安这个环境里,你很难得到发展。”
“您的意思是……”陆渐红愣了一愣,他知道赵学鹏下面的话才是谈话的正题,才是核心。
赵学鹏笑了笑,喟然一叹道:“李昌荣这个人的心眼很小。”
陆渐红顿时明白了,李昌荣这几年的表现中规中矩,口碑不错,官场便是这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换言之,无过便是功。赵学鹏一走,李昌荣上来的可能性很大。陆渐红虽然跟他没有直接的冲突和矛盾,但当初调入宗教事务局便是因为何润泽而拜他所赐,这一次悦娜钢铁厂的关停,陆渐红的态度也很坚决。没有了赵学鹏的顾忌,陆渐红自然是水降船低,能不能在郦山站稳脚跟暂且不说,李昌荣会不会搞一些下动作把他拉下来,也是个未知之数。陆渐红顿时沉默了下来。
“市里最近缺个副市长,我打算在走之前配好,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如果没有这个打算,我可以想想办法带你一起走。”
陆渐红沉吟半晌,说:“赵书记,我真的很感谢您的关爱,只是这个消息太突然了,一时半会我有点拿不定主意。”
赵学鹏点头道:“时间不多,你要考虑清楚。”
陆渐红真的很感动,得到市委书记的关照,很多人梦寐以求。可陆渐红所得到的待遇已经超越了关照这个境界。可以肯定的是,陆渐红如果跟着赵学鹏,他的仕途会一片光明,也会顺利很多。
陆渐红心动了,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赵学鹏身后的墙壁上贴着的四个苍劲大字:得道多助。
这是初中时学过一篇课文里的内容,那个时候陆渐红还小,对此懵懂无知,这么多年过去,他几乎已经记不得曾经学过这篇文章,现在突然间看到,心中如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他依稀记得,道为仁政,才能获得百姓爱戴,得到百姓爱戴方可得天下,这与毛主席“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异曲同工。可是如今这个“道”用在官场,却变成了“钻营”。陆渐红忽然想起任市政府副秘书长之前,曹雄飞最后补充的一番话:以事业为重,以百姓为重,少一些勾心斗角,多一些正直豁达,何愁党的事业不蒸蒸日上?
想到这里,他所有的疑虑都打消了,眼前豁然开朗,道:“赵书记,我想好了,做个副市长或许还比不上县委书记更能直接方便地服务于百姓,所以,我决定放弃这个机会。”
赵学鹏看着陆渐红的眼睛,澄清明亮,看不到一丁点的矫揉造作,这番话显然是发自肺腑,便道:“你考虑好了?”
“我考虑好了。”
赵学鹏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不把我的希望强加给你。这么说,你是决定留在郦山了?”
陆渐红诚挚地说:“赵书记,从内心来说,我很希望也很愿意跟着您,可是我放不下郦山的干群,关停悦娜钢铁厂现在是关键时期,如果我这个时候撒手不管,我很担心他们能不能顶住压力。一想到郦山被污染的河水,混浊的天空,一想到那些身患癌症死去的人,我就揪心,老百姓受的伤害已经够多了,我不能再让他们继续被伤害下去。”
这一刻,赵学鹏的鼻端有微微的酸涩,他看到的是一个富有爱心、充满责任心的县委书记。他动情地说:“渐红,我为郦山能有你这样的书记而感到欣慰,能为有你这样的部下而感到自豪。渐红,我没有看错你。”
陆渐红道:“赵书记,我没有任何理由辜负郦山广大干群对我的期望。”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精则无志。”赵学鹏感叹地说,“渐红,我不如你呀。”
“您谦虚了。”陆渐红忽然话音一转,说,“赵书记,我有个不情之请。”
“哦?”赵学鹏稍显意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陆渐红提要求,“你说。”
“是关于副市长的人选问题。”陆渐红开了口,也就不闪烁其词,“我向您推荐一个人选,洪山县委书记,万家青。”
赵学鹏喝了一口水,说:“为什么推荐他?”
“他有能力,我在洪山的时候对他有些了解。”陆渐红补充道,“况且他本来就是市里下来的。”
赵学鹏忽然笑了:“渐红,你也学会找政治同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