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飞飞将自己学会的催眠技能反复在小阿花身上试验,结果都宣告失败。
小姑娘压根就不受她的影响,没被她催眠!
她又拼命回忆着爷爷告诉她的这个诊治方案,忽然想起来,依稀当初爷爷曾经有一次无意中提过,说是自闭症孩子不易被催眠,自己的方案有可能无用武之地。
好像爷爷为此做了大量的翻阅资料工作,就为了能成功让自闭症孩子被催眠。
这个时候的她才明白,为什么爷爷的方案弄出来了那么久,所有的人都认为完美,结果却始终都未见爷爷大规模去替别人诊治,就连试验好像都没有。
看来,爷爷也一定是在这个问题上被难住了。
看了眼端坐在椅子上目无表情的小阿花,歌飞飞轻轻叹了口气,决定今天放弃。
她在小阿花旁边坐下来,思忖着哪天抽空去刘德有家看看,找夫妻俩再仔细询问昨天他们和小阿花说了什么话,或者给她吃了什么东西,以及小姑娘有哪些异常举动。
既然阿豹说,小阿花的改变是今天早上才发生的事,那么总能从刘德有那儿问出点端倪来。
她正一个人在那儿思忖着,忽然听得身边的小阿花开口了。
一开始她没能听清,但突然听到小阿花说话还是让她非常高兴,便竖着耳朵仔细听。
小阿花嘴里喃喃地发着一个音:“啪……啪……”
怕?扒?爬?啪?
到底是哪个字?什么意思?
歌飞飞觉得小姑娘的发音三不靠,既不像“扒”也不像“爬”,也不像“怕”,总之听着都不像,又都像。
也难怪,小阿花从小自闭,没有进过学堂,大人教她说话她也全当耳边风,久而久之,便没人和她说话,干脆将她当成了哑巴和聋子,唯一对她不放弃,愿意抱着她唠叨的,除了刘德有夫妻,便再无他人。
所以,此刻小阿花嘴里发出来的,也就是个四不像的发音了。
歌飞飞见小阿花又闭嘴不再说话了,替她高兴了一阵终于愿意开口了之后,便将这事放在了一边,垂着头继续思索着如何给她催眠的事来。
她本来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小阿花依旧是那个自闭的小阿花,结果,没过两天,小阿花又给了她一个惊喜。
这天她从大理寺办完公务回到小院,阿豹欣喜地迎上来,将她请到西南角,指着蹲在那的小阿花说道:
“歌小姐,你快看,小阿花会画画呢,她画得可真像!”
随着阿豹手指的方向,歌飞飞看到在小阿花前面的一片湿/软的泥地上,小姑娘正拿着一根树枝专注地画着。
小院子是铺了青砖和石板的,但在西南和东南角各栽了两株高大的花树,花树周围便留了一块供树根发展壮大的地面没有砌上青砖,昨天夜里正好下了半夜雨,花树下的地面便被浸润打湿了,但并没有泥泞,只是变得又软又湿,正好适合拿根木棍乱画。
小阿花现在画的,是一只老鼠,老鼠贼眉
鼠眼机灵地四下查找食物又害怕被猫逮到的形象被小姑娘画得活灵活现,虽然是在泥地上画的,但比市场上那些卖画为生的人画的画一点也不差呢。
做为一个四岁多的小姑娘,没上过一天学没拜过一天师,以前也从未表现出会画画的才能,她突然露这么一手,确实让人惊叹,难怪阿豹会欣喜地拉着自己过来看。
阿豹在一边小声说道:“歌小姐,小阿花今天午后就在这里画,先前我们谁也没管她,以为她又跟往常一样在这里发呆,后来我偶尔走过来看了一眼,才发现她画了好多东西,画得都很像,简直是绝了!”
“哦,她还画了什么?”歌飞飞很感兴趣,爷爷说过,自闭症孩子的一举一动都有助于医生们进行判断、诊疗和医治呢。
“她画了许多小动物,除了老鼠,还有蟑螂、壁虎、鸡、鸭、毛毛虫……”
歌飞飞微微拧起了眉头,怎么都是这些小东西?还有一些都是不被人们喜爱的,比如蟑螂老鼠毛毛虫之类的。
略一思索,她便了然了:小姑娘这是在画她自己平时经常看到的活的东西呢。
她天天蹲在地上,望着一个角落发呆,这不过是大人们的理解,以为小姑娘在发呆,其实她是在观察角落里的小动物们。
日积月累,小阿花对这些角落里地上爬的东西相当熟悉了解了,至于鸡鸭之类的,也是因为平时她自己家的院子里就养着这些家禽,她天天看,所以今天一画出来,就非常的形象和传神。
只是,她又是从哪里学来的绘画技巧呢?
这个问题,也许只能用天赋来解释了,自闭症儿童一般都有着别的孩子没有的某项特长。
歌飞飞忽然觉得可以从绘画这个方面着想,慢慢打进小阿花的潜意识里,与她建立友好的相互依赖的关系。
而且,她突然想到前两天听到的小阿花发的那个字的音,现在想来,多半发的是“爬”的这个音吧?地上爬的这些东西不正是她今天画的吗?
精神忽然立即振奋起来,歌飞飞扭头朝阿豹真诚地说道:
“谢谢你阿豹,幸亏有你发现了小阿花的这个天赋,我想,我大约找到了如何突破她心防的方法了,或许小阿花真的能被我治好她的自闭症呢。”
阿豹被她表扬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老老实实回道:“都是我应该做的,不用谢。”
接下来的日子,歌飞飞每天除了去大理寺上班,其余的时间基本上都呆在家里陪着小阿花,观察着她的细微变化,注意她的眼神,时常在她的旁边陪她一起蹲在那儿看一无所有的角落。
时间长了之后,她也渐渐看出点门道来了。
原本以为只是稀松平常的角落,原来竟有如此丰富的世界,地上各种爬虫爬来爬去,小草儿忽然从地下冒出一点绿芽,风中带来一粒不知道什么的种子落在这里,然后又被吹走,翻开一片扔在这里的碎瓦片,就能发现瓦下藏着的蜈蚣和百脚虫。
这些,像极了鲁迅笔下描写的百草园
的情景。
不知不觉中,小阿花习惯了她的陪伴,慢慢开始接受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她毫无感觉。
只要她不在家,小阿花偶尔会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她一回来,小阿花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却安静了下来,朝她默默地看一眼,便继续蹲在墙角去了。
当然,小阿花的变化,最先是由陪伴她最多的阿豹发现的,这个粗汉子人粗心不粗,观察可细着呢。
刚开始,歌飞飞还不相信,时间长了后,她自己也慢慢发现了这一点,心里便分外高兴起来,觉得自己攻破小阿花的心防之日,指日可待了。
她开始有意识地与小阿花更多地互动,不管她听不听得到、听不听得进,她都会翻出一本线装书,随意捡选一个适合于小孩子听的故事,不管是野史还是小说或是前朝历史甚至民间传说,她都以一种抑扬顿挫的语气念给她听。
有时还会配上夸张的表情吸引她的注意,虽然这一招目前没有太大作用,小阿花根本就不扭头朝她看。
但歌飞飞却观察到,小姑娘的耳朵有时会悄悄地竖起来,微微的颤动,这让她很兴奋。
为了让小阿花接受更多的人,她甚至向段墨染提过请求,希望他这个自称才貌双全的少城主经常在小姑娘面前画画,展示他高超的画技以吸引小姑娘注意。
无奈这位少城主大人答是答应了,却做得很不好,他的人经常不在小院,最近神出鬼没的,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连阿豹也不带,每次都是独来独往,显得忙碌而神秘。
说起来,段墨染也就抽时间在小阿花面前做了一次画,自然没能引起她的注目。
歌飞飞忍不住有一次淡淡地抱怨了一句,结果这位少城主倒好,他态度诚恳地接受了批评,并进行了自我批评——但就是之后屡教不改——然后成功地将话题转移,好奇地问道:
“飞飞呀,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和南夜千浔的婚事,透着一股诡异呢?太不正常了!你们俩个,是有认真对待你们的亲事吗?”
当时橘子和段墨荷也在堂屋里,四个人在一起,喝茶的喝茶,看书的看书、下五子棋的下五子棋。
闻听段墨染的疑问,段墨荷也忍不住从棋盘上抬起头插话道:
“对对,哥你这话说出我的心声了,我也觉得,飞飞姐根本就不把婚事当回事。”
“我怎么不当回事了?这事又怎么透着诡异了?你们可不许在我大喜的日子来临前给我说不吉利的话!”
段墨染沏了一杯茶,左手握着一柄折扇,轻轻慢慢地在右手掌心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说:
“飞飞,你自己说说看,但凡寻常姑娘家就要嫁人了,哪个不是忙里忙外,替自己准备着嫁妆?虽说婚服你已经订了,不需要你亲手做,但那些被面呀枕套呀被褥呀箱笼鞋袜首饰面霜等等等等嫁妆,你好像一样都没准备呢,难不成你收了人家一座王府的彩礼,就打算这么一顶轿子嫁过去?你就不怕丢浔王府的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