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
起晚了,
看来是没听到教会的钟声。
明明今天要离开这里的。
刺眼的阳光照进窗户。昨天的大雨使天上的云都不见了。
今天，是个大晴天。
出发的好日子。
没错。
忘记昨天的那些事，没有什么可回忆的，就这么离开吧。
话说，杰西她们也没起？怎么说是必须出发的时间了吧。
不然到达卡梅伦就要在深夜了。
“嗯……”出门吧，顺便把他们叫醒。
收拾好行李，确定一切无误，开门走向隔壁。
今天，教会里意外的很安静呢。
“咦？”
门，开着。
里面居然没人，而且行李也没有收好。
她们会这么粗心吗？杰西也就算了，连杰西卡也…
总之先把门关上，去打听看看吧，也许在道别也说不定。
不过，还真是异常的诡异。
一般来说这个点早该有教会的歌声了。
走向大堂。
怎么说呢，安静得令人有些不好的预感。
没事的吧，反正，今天就要离开圣华特纳了。
大堂的门半开着。
也没人？
还是先看看吧，教会这么多人也不会去哪里。
走向门口，进口，转头。
“这…”
这是…
对眼前的景象无法理解。
怎，
怎么可能。
这，简直令人心脏停止跳动的景象。
这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了。
究竟，有多少人呢。
安静地，摊撒在地上。
“哈…哈…哈…”
骗人的吧。
尸体的群舞。扭曲的面部，狰狞地看着各个方向
上百人的教会，堆满了尸体。
有士兵，有教士，还有
神父。
老人家的嘴巴张得异常的大，舌头长长地伸出来，眼球爆出，身体扭成奇怪的形状。
为什么。
为什么。
呆站着不动。噩梦，现实中的噩梦。
尸体多到令人都感觉不到什么。
屠杀。
残杀。
安静的诡异，却仿佛听到了死人的惨叫。
甚至令人觉得在这里作为一个活人才是异类。
新鲜的尸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刚刚发生的吧，这是。
“嘻嘻…嘻嘻。”
这一定是，
“骗人的”
骗人的。
骗人的。
骗人的。
什么时候？才察觉到自己奔跑起来。
毫无理由地，奔跑起来。
这都是…什么啊？！
控制不住，想要逃跑的身体。
但是，
要逃到哪里呢？
对了。
杰西和杰西卡。
她们去哪儿了。看到这幅场景也逃跑了？
不对。
懦弱的，所到底只有我一个而已。
脑子，一片空白。
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
不行，我还不能倒在这里。一定，还能坚持。
一步。
一步。
走向神父的办公室。
那里，一定有线索。杰西她们，去了那里也说不定。
大门紧关。
里面，应该有人的。应该，有人的。
“咔”地，打开门。
巨大的彩色玻璃前，和人一样高的转椅背冲着这边。高大地天花板和华贵的装饰下，在办公桌后，转椅诡异地背对门口。
直觉先告诉我那里有人。
走向转椅。
安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脚步声。甚至心脏跳动的声音。
绕过桌子从侧面看过去，这是…
惨死的基恩。
用绳子绑住身体，布包住嘴。瞳孔夸张地放大，像是在仰望哪里。
全身和教士们一样没有伤口。
就这样捆着被放在椅子上，不成样子地瞪大无神的双眼。
头晕目眩。
只看见修女的神杖倒在椅子旁边。
不可能吧。
“杰西！杰西卡！你们在哪儿？！”
无助地喊出来，同时奔出办公室。
这太荒唐了。
世界一定是疯了，要不然就我疯了。
是谁？！
在我知道的范围可以办到这事就只有，
她一个了。
但是，她的话，不可能。
为什么。
无从思考。
这种时候还是逃跑优先吧。
“杰西！杰西卡！”
这里难道就没有活人了吗？
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杰西！杰西卡！杰…”
杰…
踢到一个圆圆的东西，拣起来。
那是，杰西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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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上跪了怎么也有一分钟了吧。
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活着。
身旁那个恶心得圆圆的脑袋还在那里。
眼睛睁大，裸露的脖子部分下，动脉神经夸张地洒在大理石地上。血从眼球，鼻孔，嘴巴，耳朵中喷洒出来。
……
明明，昨天还在笑着鼓励我的
现在，只有头在这里，一动不动。
仔细一看，这里就是中庭门口。
爬向中庭，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昨天的士兵尸体应该被清理了才对。
但是，眼前的景象。
令我，难以置信。
虽然之前的场景已经足够难以置信，但是
看到这里，我知道，
世界，
崩坏了。
杰西的下半身平静地躺在那里，身上还是那件美丽的修女服。没有了头，身体依然十分均匀。
抬头，
卡莲的身体被神杖贯穿，钉在庭院中最高大的树上。身躯自然垂下，血液从脚尖滴下。深色的旗袍，在烈日的照耀下格外显眼。
但是，
毕竟是死人。
没有，一点生机。
向右看。
这才是，灾难一般的景象。
另一位修女，杰西卡，穿着修女服的身体被完美地斜着截断。从左腰到右肩，被什么东西，平滑地切成两半。
像用水果刀切奶酪一样。
血从嘴角流出，表情像平时一样空洞。摊死的，一点痕迹都没有。只是，水银一样在那里
说不出话，嗓子被什么卡住。
雷伊，毫无声息地挂在那里。
这，简直就是虐杀。
手腕，膝盖，脚踝，喉咙，全部被钉上了木钉，牢牢地定在墙上。
两只手每个关节均有钢钉插在中间，
肩膀，跨部，也有被钝器砸碎的痕迹。
舌头，眼睛，被残忍地挖出来，溅出大量鲜血，只能靠头发和衣服辨认出身份。
疯狂的杀戮
是什么人，和他有这么大的仇，简直是杀死上百次也不奇怪。
不过，
这些都，
不算什么。
在这里，已经考虑不了什么了。
世界都崩坏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双脚双手都发酸，干脆趴在地上。
头晕脑胀。
这简直是，全面暴走。
神父，
丽莎，
雷伊，
基恩，
杰西，
杰西卡。
昨天还经历世事的人，的朋友，
现在，
全都，死掉了。全灭。
这，无法辩解，无法欺骗自己。连藏在心里都做不到。
连，挣扎一下，都做不到。
嗯，这就是结局，世界的崩坏。无可救药的，崩解。
瘫倒在地上，用尽全部力气，张嘴，
“救我。”
我。
对着带着脚步声走来的，某个女骑士，这样说道。
“嗯，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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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谁快来杀了我吧。
活着，就是一种失败。
一个人活着，就是一种失败
只剩我一个人活着，就是一种失败。
如果要给“死亡”下个定义的话，那一定是，所有生物一定会到达的地方。
那是一个个体，不想留在某处的表现。
一切的因果相对的平衡器。
“对不起。”
这种话究竟要向谁说呢？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这样的话究竟要向谁抱怨呢。
这也就是说是，一无所有。
像一个饥饿寒冷没人理会，见不到任何人的婴儿一样。
就像，小时候的我一样。
好不容易抓住的东西，就这样消失掉。
来到了终点站。
还要怎么挣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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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伸个懒腰，环顾一下四周。
这里是，哪里？
普通的木制房间，一张床旁边正规地摆着小桌子。窗外传来人流声和鸟叫。
“咔”地，门打开。
“那个…打搅一下行吗？”
熟悉的女声。
“当然，”罗杰特苦笑，“就是你把我救出来的吧。”
“知，知道就好！”
女骑士，莉狄娅，不知为何脸红地说。然后轻轻坐到床上。
“感觉好点了？”
“没有。”
“是吗…”
担心起来了，必须要说点什么才行。
“那个…这里是旅馆？”
“嗯。”
莉狄娅时不时看向这边。
罗杰特抓抓头发：“……你怎么回来了。”
“阿摩纱大人告诉我你会有困难，我才…”
这个人…
“预言太准了吧。”
“谁让他是阿摩纱大人呢…”
阿摩纱，Guin国公主，约伊兹战争的，操纵者。
“她让你来的。”
“她让我自己选择，我就…”
担心，来救我吗。
糟糕，我也有点害羞了。
“嗯，嘛，我知道了。”
来说说正事吧。
罗杰特从床上坐起来：“总之，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嗯…我把你抬到这里以后，青骑士团包围了教会，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国家那里一定会追查吧。”
莉狄娅露出久违的认真表情。
夕阳照进木窗。
罗杰特实在把持不住悲伤的眼神：“那我们，现在这里躲一阵吧。”
外面，实在不安全。
北方的风，舒服地轻拂着树叶。
女骑士，满脸认真地，开口了：“你，很后悔？”
“嗯。我，很后悔。”
“那么，你就后悔一辈子吧。”
……
“唉？”
“我可不记得，你是这么懦弱的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莉狄娅的手，颤抖着。
“但是，”
罗杰特也把视线移开，无奈地看向木床。
“这次，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也，太重要了。
浮现出杰西和杰西卡在马车上微笑的样子。
世界，崩坏的样子。
“但是”
“没有但是了，”罗杰特依旧看向木桌，“世界已经崩坏了。”
还不是因为，人都死掉了。
“才不是…”
唉？
罗杰特露出奇怪的表情。
“你，还活着不是吗？”
看向莉狄娅。
夕阳把她的脸映的画一般美丽。
“这个世界，还远远没有结束。”莉狄娅看向窗外，“你，还不能就这么死掉。”
在约伊兹遇到的女骑士。
在下水道和我一起逃跑的女骑士。
在祭典时和我跳舞的莉狄娅。
在那里，
有些笨拙地鼓励着我。
唉…唉唉？
怎么会？
“没事，想哭就哭出来吧。”
不知不觉地，眼泪调皮地跑出来。
那身影拥抱过来。
我，
在女人怀里，没出息地，哭了出来。
忍着，一定会坏掉也说不定。
这是，和出生以来，任何一次都不一样的泪水。
一定是，欣慰的泪水。
一定是，感激的泪水。
还有，大家，
这一定是，再见的泪水。
不能用悲伤的表情送别已逝的人。
大家，
谢谢你们。
甚至于让这样的我，都感觉到温暖。
……
半响过后，
“……真是的，”莉狄娅露出温柔的微笑，“哭得还真是够痛快的。”莉狄娅“嘻嘻”地轻笑。
“…….你让我尽情哭的吧。”
“是是…”莉狄娅无奈地坐好，“你现在感觉好点了？”
“嗯。”
“那，我们就出发吧。”
“唉？”
莉狄娅从兜里拿出两块干面包：“把它吃完，我们就去教会，找找这次事件的线索吧。”伴随一个微笑。
“……”
“怎么了。”
“没事…”
这家伙，和我一样，成长了。
拿起一块干面包，没有就着的东西，放在嘴里干嚼。
一边思考着，过去的事。
在约伊兹的市场上救了我后，就把我卷进整个事件的她，究竟由着多少，我不了解的事。
为什么保护公主，为什么砍死伊法。
为什么，会来救我。
好多事情想问，她也一定等着回答呢。
但是，现在不是这种时候。
等一切结束以后，再问吧。但愿那时还有机会。
“真是的，快点吃啦！”
女骑士已经两三口解决她的面包。
和以前一样，好快……
过了一段时间，终于把这难咽的面包吃完了。
比想像吃这种东西还要费劲呢。
好了，出发吧。罗杰特从床上跳了起来。
“那是当然。”莉狄娅也戴上平时的轻铠甲。
从旅馆门口出去，意外地离市中心很近。
“在这里住很贵吧。”
“嘛…这倒不算什么。”
差点忘了她白骑士团团长的职位。
天已渐渐黑下来。
“看来要抓紧了。”
快步走向教会，街上的人已经不多，毕竟圣华特纳是个宗教城市，还有人在讨论着今天在教会发生的事。
那些死去的人的家人，会很伤心吧。罗杰特露出悲伤的表情。
莉狄娅也露出同样的表情，不知想的是不是同一件事。
“就是这里吧。”
抬头仰望。
高高的塔顶在夜空中矗立。
又回来了。
那个，刚离开不久的教会。
那个，刚崩坏不久的世界。
究竟有什么在胎动着，仿佛要把全世界都染成列红色。
比恐怖更恐怖，
比悲伤更悲伤。
我的时间，或许在来到中庭的那一刻，就生锈一般地停止了。不做些什么的话，就无法继续旋转指针。
面对着这样的世界，面对着这样的事实------
杰西，
杰西卡，
我，踏出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