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没发现有人在旁监视着,他太大意了!
不过,既然会毫不考虑地下手灭口,可见这回应该钓到大鱼了吧!
追了一阵,孙独行突然察觉不对劲——对方似乎有意将他一路引出城外。
这女人不只霸占着她看上的男人不放,还敢不知死活地回声呛她!
“好……很好。既然你存心找死,那我就成全你!”手一扬,那鞭子立即有如灵蛇出洞般,白色疾影以诡异的角度甩射向眼前之人。
秋彼岸惊险地躲过这一击,衣袖却遭鞭尾划破了一道口子,令她刹那间心头一跳,直到确定暗袋内的东西仍完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这口气似乎还松得太早,只见白色鞭影接二连三袭来,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秋彼岸紧抓着渐显残破的衣物狼狈闪躲,脑中不断思索着应变对策。
那条长鞭隔出了她俩之间的距离,令她无法靠近,倘若迷药没能一次命中目标,对方心生警戒之后可能会变得更棘手,而她又不能使用鬼艳,免得情况会一发不可收拾,可偏偏在没有与对方相触的情况下,她连意识都使不上……该怎么办?
倘若姑娘愿意,孙某顾以性命担保姑娘安危……
脑海乍然闪过他曾应允的承诺,令她短暂失神片刻。
……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
她……竟想向他求援?
刹那间,疾如闪电的长鞭毫不留情地迎面袭来,正中她胸口。
那一鞭夹带了厚实内力,不会武功的她,硬生生以平凡之躯接下这劲力十足的一击,不仅划破了她胸前,还重伤了她的内腑,令她立时呕出一口鲜红,随即倒地不起。
“唔……”火辣辣的痛楚令她下意识紧咬唇瓣,不让怯懦的痛喊逸出口,双手本能地紧压胸前伤处急促喘息,血色自她脸上一点一滴褪去。
“呵,不是很能躲吗?再爬起来躲给姑娘我追啊!”眼见像只虫子般不断四处逃窜的对手终于不支倒地,朱香琦得意地走向痛苦不堪的秋彼岸,使劲踢了几脚。
“唔……”她痛苦地闷哼了声。
“敢跟本姑娘抢男人,也得看你有没有这等本事……”
无力反抗地痛挨了几下,却见秋彼岸原本呈现绝望死寂的双眼骤然掠过一道冷厉利芒,令朱香琦心头蓦然一惊——
“你那是什么眼神!”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不肯示弱……手下败将就该懦弱地缩成一团求饶才是!朱香琦不悦地起脚,发狠朝负伤的秋彼岸用力踹去——
“朱香琦……”如鬼魅般的幽幽声响自脚下传出,制住了她的行动,连带令她抬起的右脚也悬停在半空中。
只见原先嚣张不可一世的朱香琦立时瞪大双眼,动弹不得地看着原本倒卧在地的秋彼岸缓缓站起身,紧蹙的眉头和略显急促的呼吸显示她正承受着极大的痛楚,可如寒冰般清冷的黑眸却是平静无波地直盯着她。
“我,记下了。”
一个踉跄,朱香琦恢复了自如的行动。她愣了下,随即破口道:“你……你这个妖女,对我下了什么鬼蛊术?”嘴上骂着,手也没停,正打算再甩长鞭好好教训眼前人一番时……
“毁了那条鞭子。”冷然嗓音夹杂愤然情绪的命令响起。
欲甩出鞭的动作一顿,立刻听话地反手将她的宝贝长鞭使劲扯成碎段。
“什么!”朱香琦不敢置信地瞪着自己的双手。
怎么可能……她疯了吗?竟然就这么亲手毁了自己视为性命第二顺位的宝贝长鞭!
情势逆转了!秋彼岸强忍住失血的晕眩感,徐徐勾起一抹阴恻的笑容。
没问题的,她还撑得住!还有足够的力量能给那嚣张的女人最后一击……
“住手!”一声斥喝,让剑拔弩张的两名女子顿时一愣。
两人有志一同地朝门口望去,只见孙独行正一脸凝重地注视着她们俩,似乎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孙大哥!”朱香琦像是见到救星般,赶忙楚楚可怜地依偎上前。
“孙大哥救救我,这妖女不知对我下了什么鬼蛊之术,操纵了我的行动……”
孙独行眉头一挑,声音略异:“妖女?”他的目光徐徐转向浑身浴血、却仍旧一脸傲然直立的秋彼岸。
她,正冷眼看着他。
“是啊!这女人竟能引我自毁白蛇鞭,可见她绝非泛泛之辈。孙大哥,她绝不可能是一般人,你肯定是被她给骗了!她那奇怪的蛊毒还在我体内,不信你可以把听我的脉象……”朱香琦哭诉到一半,却遭一阵狂佞笑声打断。
“竟能下蛊引你自毁最得意的宝贝长鞭?这女人够本事,我欣赏!”
随着音落,门外猝然踉跄跌入一个狼狈的身影,随后一名倨傲的邪气男子跟着缓步踱入。
“小……小姐……”双儿气若游丝地呼喊。
“双儿!”看见几乎去掉半条命的贴身丫鬟,朱香琦忘了自己正在哭诉的对象,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
然而,待她看清来者何人,顿时瞪大双眼,难以挤出半个字。
“你……”怎么会……他不是应该已经自不量力地葬身在花妖手上、死在北境里出不来了吗?
“我说表妹啊,身为堂堂紫阳门表小姐,竟在半夜三更独闯男子房内,你知不知羞啊?再说,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你还要不要做人啊?”唐炽凉凉地开口。
孙独行紧追着眼前急欲甩脱他的身影,心里有股怒火在闷烧。
朱香琦瞪着他,脸色顿时因他的一番羞辱由青转红,忿恨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哦?不懂是吗?那也无所谓,反正这也不是重点。”唐炽脸上挂着笑,眼神却是十足冰冷。“我来,只是想跟你说一声,你的完美计划实在太过粗糙、太容易露出破绽,就算因此被人反将一军,应该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吧。”
一抹惊惧浮上心头,她急喊:“你忘了掌门的警告了吗?”
唐炽无谓地耸肩。“那又如何?别忘了,这里可不是紫阳门的地盘,也没他的眼线,任他再有权势也管不到这儿来。”
“你……”朱香琦终于感受到货真价实的心慌。
她太大意了!
“你要是敢杀了我,紫阳门可也就会失去郭府这座靠山,你真下得了手?”她虚张声势地作垂死挣扎。
虽然她这个名义上的表哥行事作为全看自己心情,从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但她的存在好歹也牵扯到攸关紫阳门的庞大利益,在这场争夺掌门之位的紧要关头,他没道理自掘坟墓才是。
“倒教你说中了一点,我不会杀你,不过嘛……”唐炽似笑非笑地张狂道:“既然落在我手中,也不可能让你好过就是。”
“你想做什么?”
唐炽扬了扬眉梢。“这待稍后再谈,倒是那个……”他瞥向她身后。
“你的靠山跑了呢!”
朱香琦这时才赫然发现,原本被她纠缠在旁的孙独行,不知何时挣脱了她,走向秋彼岸那端。
“孙大哥……”她心有不甘地转身急唤,颈部却在瞬间遭人以手刀重击,昏了过去。
“蠢女人。”唐炽冷冷一哼。
另一边,孙独行瞪着秋彼岸那被血色染红的胸口,连忙出手疾点封住她几处大穴。
“……红儿?”他柔声唤道。
看着眼神茫然、浑身伤痕累累,却又不愿示弱的她,令他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疼。
仿佛隔着遥远距离听见隐约的呼唤,秋彼岸缓缓抬起几近涣散的瞳眸,望着灰雾朦胧的前方。
有谁……在呼唤她吗?
模糊不清的神志无法思考,却在那声呼唤下跳出了段清晰意念,沾染斑斑殷红的唇瓣蓦然勾起一抹苦笑——
“你根本……保不了我……”
哀怨的轻喃是对他的控诉,亦是对自己的嘲讽。
以命相抵的信任?
到头来,那些动人的承诺,也不过就是随手即丢的谎言……
伤重的身躯再也无力支撑,眼前蓦然一黑,意识弃她而去,整个人往前倾倒——
孙独行及时伸手接住她摊软无力的身子。
“东西不在这家伙身上,倘若不是你藏得太好没被她找着,就是这女人以身相护替你守住了。”身后传来了唐炽惯有的冷凉嘲弄。“由此可见,咱们的孙大神医还真是魅力无穷,能让人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了呢。”
孙独行的瞳眸不由得一阵痛缩。
不、不是这样的……
“现在呢?你打算如何?”唐炽问道。“虽说距离约定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可我并不介意提前完成交易喔。”
孙独行神色复杂地睇向她苍白的面容,心里微微挣扎。
“……时间还没到。”这是他的回答。
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厘清思绪再做决定,更何况,那东西现在根本就不在他手上。
“是吗?”唐炽无谓地耸肩。“那么,你最好确定能够把东西看好,毕竟现在几乎全江湖的人都知晓东西在你手上了,若是一个大意……”
默然将秋彼岸抱起,他拿过自己的包袱,淡瞥了唐炽一眼,“别再让我看见她。”冷冷的恫吓,随即转身离去。
可惜唐炽并未将他的怒气放在眼里。
“这可就得看你最后的决定是如何了……”
双龙堂,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情报组织,没人知晓他们的背景来历,只知他们有着上天入地、无所不知的优秀情报网,不论是再隐密的情资或机密,只要出得起价,他们一定能够弄到手,而且保证童叟无欺,绝对是一分钱一分货。
曾有江湖门派欲以武力将其纳为己有,却反倒被散布出该门派的机密与弱点,使之惨遭仇家围剿,一夜灭门。亦曾有不少江湖组织曾试着派出密探,企图渗透介入、窃取密件或将其分化,可惜那些被遣往执行奸细任务的人,最后全都成了下落不明的失踪人口,至今没人成功达成任务,甚至没人知道那些人的下场或去处。
这些无解之谜的小插曲,更加深双龙堂的神秘与黑暗……
在铜门深锁的双龙堂内部,一处由茂密竹林所环绕的清幽小屋内,孙独行坐在床榻旁守着昏睡的人儿。
结果还是回来了……如果可以,这儿绝对不会是他的首选,可叹外头敌暗我明,为了有个能够专心帮她处理伤处的场所,以及为了避免她的身分暴露,这儿确实是最合适的地方。
只是这一进门,怕是不知道又得多久才能出去了。
昏睡中的秋彼岸一直反覆高烧,梦中呓语连连,他衣不解带地在旁看护,避免她伤势恶化。
她身上的伤口已经过妥善处理,多是为了闪避鞭子所造成的擦伤,除了胸前那一道!
无视男女之防地拉开她的衣襟,解开渗血的纱布,露出那道狰狞纠结、从锁骨延伸至心窝、收尾在白皙上腹的鞭痕。
犹记得当初看见这道皮开肉绽的伤口时,他的胸口仿佛遭到重击,几乎令他难以呼吸;她那不停回荡在耳畔的哀怨控诉,更是像根尖刺般不断戳戮他的心,一次又一次地狠狠抽痛。
轻柔地在那愈合缓慢的染血肌肤抹上药膏,他的额际忍不住泌出点点汗珠,直到处理好伤处,拿出干净的绷带重新替她包扎好后,才吁了口气,着手替她整好衣物。
她对他,其实未曾真心信任过吧?
总是张扬着一身的尖刺,将脆弱的自己护在其中不让人轻易接近,即使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茫然无措,也不轻易依人寻求庇护。她正视着自己的软弱,不会轻易向命运低头,独自撑着一身傲骨凛立在洪流之中,所有的苦都自己吞,所有的痛都自己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