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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夜上前抓住桑九的手腕.低吼道:“再也不相见.”逼视着她的眼睛.狠狠吐字:“做.梦.”
桑九奋力抽回手.满不在乎:“做了十几年的梦.现在梦该醒了.”她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眼神.桀骜.任性.一如当年落在他的马背上.用剑架在他的颈项:“你要怎样.随便.”
当年先皇都称赞过这个女子识大体.那是因为曾经见识她的彪悍.后來她沉寂了.软弱了.众人一比较前后两人的举止言行.便赞美起來.
殊不知.做一个识大体的女人.有多痛苦.多无奈.但凡有一点办法.她都不会识大体.是后來.心死了.才变得识大体.顾大局.
如今.大体是什么.大局是什么.有本事就把她杀了.早就下了死的决心.又害怕谁会杀她.无所谓了.一切都无所谓了.
这才是桑九.真正的桑九.
草原上长大的姑娘.本该像鸟儿一样飞翔.向着日出的方向.她却像一只折翅的鸟儿.在笼里关得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飞翔.
“桑九.桑九.”玄夜慌了.史无前例的慌了:“你听我说.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前是我年少气盛.以为天经地义就该那样.我忽略了你和儿子.我该死.可是我知道错了.桑九.你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不.不是补偿.是重新來过.”
他热切的眸子因激动闪耀着跳动的火苗.双手紧紧按着她消瘦的肩头:“给我机会重头來过.桑九.我保证再也不去任何妃嫔的寝宫……我保证……”
桑九沒有他想象中的欣喜.十年养成的淡然态度.如今却是一把世间最最锋利的宝剑.直插他胸口:“皇上去或不去.都跟桑九再无关系.桑九过几日便要启程.希望皇上不要妄加阻拦.”
玄夜怒了.如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启程.和你那个师兄一起.你是不是把我玄夜当成傻子了.十几年前他对你贼心不死.十几年后你们是不是要准备再续前缘.”
桑九就那么看着他发狂.冰冷的.讥笑的.如一朵冰山上的小花.开得异常冷艳.她不是绝世名花.正如她在后宫里也算不得最美.可是此刻.在玄夜即将失去的时候.却以最惊艳的姿态展示着她最美的一面.
她那么年轻..岁月沒有在她脸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她那么美丽.哪怕她正嘲笑他.正冰冷对他.她在他心中.也是最美丽的那个女人.
梨雁国第一美人连曼曼及不上她.
后宫里所有年轻漂亮的女子都及不上她.
天底下.只有一个桑九.
只有一个桑九啊.她走了.他上哪儿再找一个桑九出來.
他以为自己爱上了陆漫漫.不不不.其实想來.那也不过是因为他正怀念多年前的桑九.
可是桑九要走了.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肯留下.
玄夜拉着桑九.连拖带抱地强制带出房间:“來人.备马.”不是马车.只是马.
雪夜里.一骑黑马奔驰在夜色之中.马背上.玄夜紧紧搂着桑九.不顾她的挣扎.强悍而狂怒.
他的手搂在她纤细的腰肢上.那么大力.那么不可一世.这个女人是他的.跑到天涯海角也是他的.
身后远远跟着数十匹骏马.得得得的马蹄声.向城外奔去.
桑九狠狠咬牙:“玄夜.你疯了.”这男人的确是疯了.当年她那么委曲求全地请求他不要走.但他走了.
他在洞房的时候.她流干了所有的泪.
他在和别的女人嬉戏的时候.她发誓.此生此世都不会再爱他.
在她就快要做到不再爱他的时候.他來了.竟以如此受伤缠绵的姿态.來要求她留下.要求她爱他.
怎么可能.
玄夜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脸上.他在她身后.在她耳边.沉重而伤痛:“回來.桑九.你就是让我死.也要看着我慢慢死去.我不许你走.绝不许.”
桑九冷笑一声:“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九五之尊.可别轻言生死.要死也不过是民女死而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我小小的一个女人.”
“我不会让你死.桑九.”风呼呼从两人耳边刮过.玄夜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生怕一松手.怀中的女人便消失无踪:“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我会宠你.爱你.再也不会犯以前的错了.”
桑九冷笑.像一个娇纵的小女孩.回击毫不留情:“玄夜.我桑九蠢.但也只会在十六岁犯错.同样的话.现在不管用了.你爱的不是我.你只是爱你自己.你受不了失败而已.你觉得你是皇上.你是天子.天下女人都该匍匐在你脚下.结果呢.陆漫漫不买你的账.跑了.成了你弟弟的女人. 我不买你的账.你却不能放过我.你怕我给你戴绿帽子而已. 你只是爱你自己.”
玄夜听得心中撕裂.那种痛排山倒海:“不不.桑九.你误解我.你真的误解我了.”
他无法解释当日对陆漫漫的情愫.其实是对曾经桑九的怀念.那听來多么无耻.多么可笑.多么让人轻视.他不能说.他是个男人.
桑九继续笑得张狂.似乎伤他让他痛都无所谓.他再也不是她心疼的男人:“我们再无瓜葛.就算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也不算给你戴绿帽.玄夜.你只是自私而已.你只是个自私又自大的狂妄的男人.我不爱你.我一点也不爱你.我再也不会爱你……”
一句比一句灼人.一句比一句有力.一句比一句掷地有声.
玄夜双臂一紧.将怀中的女人狠狠制住.一低头.就堵住了她的小嘴.那是最原始的热度.急切占有.急切证明.急切宣泄.
沒有任何技巧.咬得她生疼.
她被迫仰着头.迎战.在夜色中.在寒风中.在马背上.她像一个女战士.在他袭击的时刻.迎战.纠缠.
熟悉的唇齿.熟悉的味道.甚至熟悉的喘息.都将她的愤怒燃到了顶点.
她狠狠咬噬.毫不留情.
他不放.鲜血的腥味从他的口腔.蔓延至她的口腔.彼此的愤怒都在此刻交缠.蜿蜒.
长长的记忆.如决堤的海.他能想到的.全是她的好.她能想到的.全是他的坏.
他的记忆.停留在十年之前.
她的记忆.徘徊在那最最不堪的十年.
十年.是一段要命的时光.
他霸道地舔噬着她的唇瓣.吮吸着她的香甜.这是他的女人.为什么不可.他错失了十年.他混蛋.
浪子回头还金不换呢.怎么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改正.当一个好男人.当一个好丈夫.
狠.这女人真狠.
深重的绝望.使他的心快要爆裂.她要和别的男人跑了.凭什么.凭什么.
他狂风暴雨地落下热吻.却是卑微地呜咽:“桑九.桑九.我的桑九……别离开我.我错了……我错了……”
桑九狠狠肘击.迫使他的嘴唇离开她的嘴唇.
却.徒劳无功.
只听玄夜闷哼一声.继续舔噬着她的香舌不放.
她咬.她踢.她打.直到毫无力气.
他的吻仍旧稳稳淹沒着她.冲击得她心里发慌.发乱.发热.
她渐渐无力了.软倒在他怀里.
反抗得毫无作用时.最大的反抗便是放弃.然后蓄积力量來一场更大的反击.
桑九想继续漠然.但炽热的唇已出卖了她.身后那个宽阔的怀抱那么坚实温暖.太诱惑.就像初次相识那般诱惑.
当时如果沒被他诱惑.该有多好.
他也渐渐感觉到她的放弃.温顺如小绵羊娇喘吁吁靠在他的怀里.人世间最美的感觉.也就这样了.
他低喃:“桑九.桑九.原谅我……永远别离开我……”
下一刻.柔软如小绵羊的桑九骤然用力.一个纵身便滚下马背.
出奇不意.
玄夜大惊.猛拉缰绳.同时跳下马背.
月光洒落在雪地上.萧瑟寒冷.
“桑九.”玄夜奔向她跌落的方向.身后的侍卫也紧跟着跳下马背.迅速包围.
桑九慢慢站起來.不知什么时候.手上已多了一把匕首.比在颈间.那是她一直藏在靴子里的:“放我走.玄夜.如果你不想带回去一具尸体的话.”
玄夜的眼睛蓦地湿润.好在是夜里.无人看见他这样的狼狈:“桑九.我们之间何至于此.”他深爱的女人宁死都不愿跟他在一起.
宁死.
桑九握着匕首的手微微发颤:“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她一用力.锋利的匕首已割破她的肌肤.渗出鲜红的血.
“别乱來.”玄夜已然听见匕首划破肌肤的声音.心疼得要滴出血來:“我走.我这就走……”
已被逼至穷途末路.他无路可走.他第一次知道.原來桑九可以这么狠.
他说走就走.给她留下一匹马.带着侍卫绝尘而去.他的声音在风中断断续续:“从前路包抄……”
桑九累极了.牵着那匹马.不知何去何从.她翻身上马. 坐在马背上.望向前路.
只觉得这条路那么熟悉.月光铺洒在路面上.她渐渐前行.是的.继续前行.她想知道.这条熟悉的路到底通往哪里.
通往哪里. 她迷惑着.继续朝前走.当黎明第一道曙光照在她的身上.她忽然泪流满面.
这是通向他们曾经初识的那个山洞啊.情在那里萌芽.却在通向那里的路上.彻底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