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苗妙难得的翻来覆去竟一夜都没有睡着。郗昊宸头顶斗笠,举着蓑衣站在暴雨中的那一幕不停在她的脑海里重现,让她如何也挥散不去。
说严重一点,她和郗昊宸之间有杀子之仇。可往细里分析,当时如果不是她自己乱跑,也不会出现那样的事故。如今她这样百般的折磨、折腾已经为她抛弃了皇权江山的郗昊宸,好像总有些说不过去?
问题是,郗昊宸那家伙为什么就不能识相一点自己静悄悄的离开呢?并且还傻啦巴叽的连下大雨都不晓得躲一下。以前他要是这么听她的话,他们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想到院子里去透口气,又怕吵醒了身旁的乔墨。再者,雨似乎仍然没有停。
尽管现在是夏天,但淋了这么久的雨,即使是铁打的身体估计也会受寒。何况是从前身为帝王的郗昊宸,他这一辈子都是娇里娇气着长大的。
越是胡思乱想,苗妙就睡不着。越睡不着,就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思路。万一郗昊宸真的生病了,那岂不是变成她对不起郗昊宸了?
闷头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的苗妙全然没有发现,乔墨也同她一样,一直都没有睡着。他不知道苗妙为什么会失眠,更不知道苗妙翻来覆去的在想些什么。他直觉着傍晚苗妙乘他在厨房洗碗偷偷跑出去时,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她表面上没什么,但他能够明显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了。而这个变化,是因为郗昊宸吗?他很想问,很想与苗妙敞开心扉谈一次。可他不敢,他希望是自己太多心了。
第二天,苗妙起了一个大早。越睡越清醒的状态,让她只能极不情愿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加上她心里总隐隐的藏着一丝不安,这便在她的心里组合成了一种兵荒马乱的感觉。
打开屋门,遥望着天际。夹杂着泥土与青草气息的空气,让苗妙恍惚着愣了愣神。雨已经停了,薄雾下柔弱的透露出一轮朝阳的身形。厨房上空飘起几缕炊烟,看来乔墨早起是为了给她准备一顿丰盛的早餐。幸福的扬了扬嘴角,苗妙轻轻打开了院门。
站在大门口张望,苗妙看到,青儿和梓陆家里也已经燃起了炊烟。家里有个孩子,做父母的想不早起也难。但当她的视线扫到林雨伊的院落时,却没有发现任何动静。她不知道郗昊宸平时起的早还是晚,反正他每天很早就会跑过来给乔墨打下手,帮着做家务。今天是她起的太早了,还是真有别的什么原因?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听到外面有动静的时候,乔墨还以为是郗昊宸来了,不曾想竟是苗妙。这让他禁不住一阵心疼,苗妙可是一夜都没有睡着。
苗妙回头看着乔墨,可怜巴巴的回道:“我饿了。”
“那你先喝点粥吧,是你最喜欢的葱香鱼片粥。”乔墨又是一阵心疼,一晚上没睡,自然会比平时更饿,他怎么早没想到。
“嘻嘻……墨墨最好了。”闻言,苗妙大步扑进乔墨的怀里。踮起脚尖,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大口。乔墨真的是太宠她了,宠的她都快要无法无天了。不论从前经历了什么,不论心里有多大的伤口,她都敢相信,乔墨会让她幸福一辈子。
乔墨宠溺的点了点苗妙的鼻尖,牵起她的小手,和她一起进了厨房。
苗妙倒是真的饿了,一口气喝了三碗粥外加两个大馒头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碗,拍着肚皮走到院子里晒太阳。视线无意中一瞟,她发现,林雨伊院落的方向依然没有任何动静。而早该来报道的郗昊宸也一直没有出现。
回头看了看还在厨房里忙活的乔墨,苗妙犹豫着抬腿走了过去。她并不是在担心郗昊宸,她只是不想对不起他。
看着明显是要去找郗昊宸的苗妙,乔墨的心揪作了一团。昨天傍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苗妙的态度会发生那么大的转变?还是,她仅仅只是打算去折磨郗昊宸一番?
面对紧闭的院门,苗妙忽然有些想打退堂鼓。万一郗昊宸真的生病了,那第一个发现的她岂不是要留下来照顾他?不晓得把这件事情告诉乔墨,他会不会发飙?
抬手推了推门,苗妙想着如果门是从里面栓住的,那她就不管了。岂料,却被她推开了。无奈,她只能抬腿走了进去。
院内,冷清到了极点。虽然还没有见到郗昊宸,可她几乎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倘若郗昊宸没有生病,这个时候就算他没有到竹舍去报道帮手做家务,至少也应该在打理他暂住的林雨伊的院落了。
咬咬牙,找到郗昊宸的卧房。苗妙连门都没敲,径直闯了进去。
“人呢?不用干活了啊?”一进屋苗妙就大声嚷嚷,好像生怕郗昊宸不知道她来了一样。
听到苗妙的声音,还躺在床上的郗昊宸立刻坐了起来。也许是起床的动作太快,让他一时气不顺的咳了两下。“咳咳……你先回去,我
马上就过来。”
“你干嘛?生病了?”苗妙直接走到床前,看着脸色苍白的郗昊宸,眉头皱在了一起。好吧,这回真对不起他了,竟把这他折磨成这个样子。
“还好。”郗昊宸虚弱的笑了笑,掀开被子想下床,但被苗妙拦住。
“脸白的像死人一样怎么可能还好?真是个没用的废物,淋这么点雨就病成这个样子。还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皇帝。”苗妙不爽的看着郗昊宸,明知道是自己做的太过分,但恶劣的态度好似无法控制那般。什么刻薄的话都被她说了出来,完全不理会郗昊宸是否能够承受。
郗昊宸无言以对,只能抿着唇不说话。他的身体确实不该如此虚弱的,这一次为什么会这样?
“我去叫乔墨过来,你好好休息吧。”说完,苗妙转身就走。不知道是不想再多看郗昊宸一眼,还是不忍心再继续骂他。
闻言,郗昊宸心中一喜,寂寞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光芒。
从林雨伊的院落里走出来,苗妙懊恼到了极点。郗昊宸那家伙一定是故意的,说不定连病都是装出来的。可她又不能真的不去管他,就算她不管,也得让乔墨来管一下才行。是真病还是假病,乔墨一探就清楚了。
苗妙心情非常不好的回到竹舍时,乔墨刚好在院子里坐下,准备开始做竹编活。见苗妙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禁疑惑的问道:“你怎么了?”他可以肯定,先前苗妙一定是去见郗昊宸了。不过他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看她的样子,不论她去找郗昊宸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想必都一定很不顺利。不然的话,她肯定不会这么不开心的样子。
“那白痴生病了。”苗妙深吸一口气,实话实说。祸是她闯的,却要拜托乔墨去帮她收拾烂摊子。所以,就算乔墨真的会发飙,她也必须说实话。
“生病?”乔墨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太相信。郗昊宸身上是有些酸痛,但不至于生病。
苗妙艰难的咽了口口水,走到乔墨的身边,像只小狗似的蹲在他旁边。小手拉住乔墨的衣角,眼神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明显一副做了坏事的模样。然后,心里挣扎了好半天,才解释道:“我昨天……那个,故意踩掉了一些菜苗,让他在菜地里淋了一个下午的雨。”
乔墨一阵无语,扔下手里的东西,就准备去林雨伊的院落。
“墨墨。”苗妙可怜兮兮的拉住乔墨的衣袖,眨巴着眼睛,泫然欲泣。
“你啊。”乔墨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松开苗妙的手,起身走了出去。这一回,苗妙是真的太胡闹了。难怪她昨天晚上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定也意识到了自己做的过分了。责怪她,他不忍心,也舍不得。只是,这一次的事情,会否成为苗妙和郗昊宸之间的一个契机?从而改变了两个人的现状?
目送乔墨大步走向林雨伊的院落,苗妙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抑制不住的涌起了一股内疚的情绪。她还真是没什么当坏人的天分,一点小事,就内疚的不行。明明是郗昊宸自己死皮赖脸的不肯走,明明是他自己白痴的故意要淋雨。他又不是没有别的选择,是他自己不肯走,关她什么事?她有什么好内疚的?生病了也是他自己活该。
但,事实证明,苗妙的确没有当坏人的天分。不论她怎样在心里说服自己,内疚的情绪始终有增无减。
乔墨这一去,就是一个上午的时间。
苗妙几次想去找乔墨,想想觉得尴尬便忍着没去。如果乔墨当着郗昊宸的面数落她,那她是听着忍着,还是反驳他?她才不要当着郗昊宸的面和乔墨吵架,免得那家伙以为自己有机可乘。
苗妙本以为,到了午饭的时间,乔墨一定会回来给自己做午饭。结果,乔墨没等回来,反倒是林雨伊的院落上空飘起了缕缕炊烟。不用问,这一定是乔墨在给郗昊宸做午饭。
这个发现,让苗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乔墨就这么生气吗?都不回来打个招呼。那她中午吃什么?他打算让她饿着肚子一直等到他回来吗?
偏偏这个时候苗妙的肚子还不争气的闹腾了起来,她越想克制,就感到越饿。最后,忍无可忍的她只能硬着头皮离开竹舍,跑到了林雨伊的院落去找乔墨。
“墨墨。”站在厨房门口,苗妙可怜巴巴的看着正在厨房里忙活的乔墨。浓郁的饭菜香气,让她感到更饿了。
乔墨回头看了苗妙一眼,指了指灶台上已经做好的几个菜,说道:“把菜端进去吧,今天在这里吃。”
“我在厨房里吃就好了。”苗妙拼命的眨巴眼睛,想博取乔墨的同情。郗昊宸都已经把乔墨抢走了,她才没胃口和他一起同桌吃饭。
可是,乔墨似乎并不打算让步,重复道: “把菜端进去。”
知道乔墨是真的生气了,自知理亏的苗妙只能非常心不甘情
不愿的端起两盘菜,送进了郗昊宸的卧房。接着,又倒回厨房,把另外两盘菜也端了进去。然后还帮着乔墨拿碗拿筷子,盛饭收拾灶台,明显是要讨好乔墨。
面对苗妙的努力讨好,乔墨非但没有配合,还一直板着脸,好似苗妙欠了他许多钱。
饭菜全部摆上桌,乔墨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郗昊宸从床上扶下来,看的苗妙心里直犯酸味。要是郗昊宸再虚弱一点,说不定乔墨还会亲自给他喂饭。
“麻烦你了。”郗昊宸歉意的笑了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明明也是个大男人,却总要麻烦乔墨照顾他。也难怪苗妙会看不起他了。
乔墨看了苗妙一眼,回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看着乔墨和郗昊宸无限温馨的相处,苗妙赌气站在门口不想入座。乔墨不理会苗妙,自顾自的给郗昊宸盛汤夹菜。
见状,郗昊宸鼓起勇气向苗妙扬了扬嘴角,唤道:“妙儿,吃饭了,快过来坐吧。”
乔墨冷淡的态度,让苗妙很想扭头走人。可眼下,她实在是太饿了,只能硬挤到乔墨的旁边坐下,拿起碗筷闷头吃饭。不论如何,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和乔墨怄气。所以,她必须吃饱一点。不然,她哪来的力气和乔墨斗气。
乔墨还是没有说话,郗昊宸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此时,他正在高热,体力正虚的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加上他从前一天晚一直没有进食过任何东西,就更没什么气力了。
吃饱喝足,苗妙的气稍微顺了一些。见乔墨仍然还是不理会自己,她扔下碗筷起身就走。郗昊宸生病虽然有她的原因,可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在他自己身上。乔墨就算生气,气一下也够了。这都半天了,他居然还在生她的气。既然如此,那她就让他气个饱。只要他不会开口要她向郗昊宸道歉就行。
“妙儿……好像有点不高兴。”察觉到乔墨和苗妙之间的气氛明显不对,郗昊宸不禁有些担忧。私心里,他确实希望苗妙能回到他身边,但同时他也不希望苗妙再受到任何伤害。即使是别人给予她的伤害,也不可以。
乔墨抬头看了一眼院门的方向,故作平静的回道:“不用理会她,这次她实在是太离谱了。”天知道要对苗妙生气有多困难。
“其实和她也没什么关系,是我自己硬要站在雨里淋了一下午。”郗昊宸勉强的笑了笑,“生病了倒也是好事,妙儿说不定就不会再胡闹了,安心和你过日子,无视我的存在。”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很好吗?苗妙再怎样不高兴,也没有为难他。尽管她的心思全在乔墨的身上,至少她可能不会再故意来为难他,再刻意的要赶他走了。那他倒是因病得福了。
乔墨没有搭话,不再胡闹不代表苗妙的心真能一直安定。况且,苗妙之所以如此胡闹,也许只是想隐藏住她心底的不安定。倘若真是如此,经历这一次的事情后,她的心还会有安定的一天吗?
果然,他不该奢望的。倘若没有奢望,他便不会做下错误的决定。这样,离开时,也许心中能少几许疼痛与煎熬。如今,再谈离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否做到。
气呼呼的从林雨伊的院落里出来,苗妙只能去找青儿诉苦。不曾想,听完她的叙述后,青儿也把她骂了一顿。本是想倾诉,结果气却更不顺了。无奈之余,她只好躲回竹舍闷头睡大觉。一夜无眠的她,理应好好的补个眠。
然而,青儿的话和郗昊宸苍白的脸,反复不停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害的她睡了半天,也没睡着。不但没睡着,反而还更精神了。
再想想乔墨对自己的冷淡,苗妙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做的太过分了。只是,她不做都已经做了,乔墨对她冷淡又有什么用?大不了她以后都不理会郗昊宸了,任由他死皮赖脸的穿插在她和乔墨的生活中。直到他自己感到无趣,自己主动离开。问题是,那一天要什么时候才来?万一郗昊宸一辈子都不离开,那该怎么办?她和乔墨离开吗?
越想,苗妙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扯过被子把自己紧紧蒙住。如果她和乔墨在煜王府的时候就发展出了奸情那该多好?那现在他们肯定早就生了一大堆的孩子,也就没郗昊宸什么事了。
猛然想到‘孩子’两个字,苗妙莫名的有些惊慌。她和乔墨同房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为什么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按照青儿和林雨伊的速度,她早该怀上乔墨的孩子了。难不成上一次的事情让她的腹部受损了?还是她和乔墨每一次同房的时间都不凑巧?又或者乔墨一直暗中在给她避孕?
兀自这么一琢磨,苗妙顿时感到一阵无来由的恐惧。她虽然并没有特别渴望一定要生育自己的孩子,但是,不想生和不能生完全是两个概念。况且,有郗昊宸在,她必须尽快生下乔墨的孩子,才有可能让他自己识相的离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