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封的旨意一下来,崔充容和程婕妤就傻眼了。
好半天,崔修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呆呆地问程充容:“咱们俩这算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怎么就这样当了众人的靶子了?”
程充容早已簌簌发抖,煞白着脸,几乎要哭出来。
凌珊瑚咬了半天唇,才怯生生的说:“二位姐姐,咱们早说的,齐心合力,不怕她们怎么样的!何况咱们紫兰殿偏远,不会,不会……”
凌珊瑚正说不下去,沈昭容一阵风似得闯了进来,进来就大说大笑的:“太好了!如今你们俩总算是出头了,这样一来,我看宫里谁还敢动辄欺负到紫兰殿头上!”
崔修容三根手指捏着凤旨,就差瘫软在坐榻上,闻言,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只说了半句话就说不下去了:“你懂什么……”
程充容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哭了出来:“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不小心,不是我非要讲究什么礼教,怎么会把咱们紫兰殿就这样赤裸裸摊在太阳底下任她们看见虚实?崔姐姐,我不拉着你一起就好了,好歹你还能藏起来,关键时刻能救我的命!”
沈昭容见她俩忽然间懊恼成这样,莫名其妙极了,一屁股坐到凌珊瑚身边,小声问:“她们这是怎么了?”
凌珊瑚愁眉不展,却也只好耐下性子跟她解释:“昭容不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当年圣人眷顾我,贤妃就占了我的仙居殿,魏让等人就能百般折辱我。如今我泯然众人,是不是冲我来得责难就少了很多?昭容一开始承宠,不也是六七日不曾出蓬莱殿的大门?”
说到承宠,沈昭容脸上红了一红,明宗习武,沈昭容也习武,两个体力甚好、又无甚道德底线的人,在床上自是花样百出、酣战淋漓。明宗最近也召幸过沈昭容两回,沈昭容食髓知味,这些日子又有些想念明宗了。
沈昭容连忙回神,心中暗骂自己荒唐,这种时候还能想到那里去。凝神细想一想,便道:“事已至此,哭有什么用?不如这几日你们几个细细梳理自己的宫人,有问题随时找我,我拿着御赐金牌,但凡你们不放心的,我都找茬子收拾了她们便是。先扎牢篱笆,其他的事儿,我今晚去找一趟邹姐姐,问问她看有什么妙策没有。”
程充容拭泪道谢:“也只能如此了。只是麻烦你了。”
沈昭容便笑了,拍着胸脯说不麻烦。
崔修容看着她,欲言又止,化作一声长叹。
凌珊瑚也觉得不妥,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妥,也只好闷坐不语。
夜间,沈昭容到了幽隐,正赶上邴阿舍卤了两大锅鸡爪鸭爪,一大群人围着边吃酒边啃,划拳猜枚,玩笑得热热闹闹。
邹充仪见她紧皱着眉头而来,便知又有事故,忙令桑九先盛了些给沈昭容过会儿带回去,便拉了她回到内室,关了门姐儿两个说悄悄话。
听沈昭容说完所为何事,邹充仪便道糟了。
沈昭容睁大了眼睛忙问为何。
邹充仪一边将自己的手炉递给她暖手,一边搓着手指道:“这事若说有不舒服的,必是贤妃和戴后。你自己也说了,在太后那里看见戴后,是个恨不得圣人只有她一个妻子的主儿。如今紫兰殿两位,被圣人逼着她亲口册封,还挑了个修容封赏下来,已经足见其心恶毒。贤妃的手段咱们自是早已见识够了。若这二位一拍即合联起手来——戎儿与我亲近阖宫皆知,你此刻又凑去了紫兰殿,只怕人人都要道是替我拉拢她们三人去了。戴后心中最大的坎儿,只怕恰是我这个废后,贤妃也因小产,不会轻易放过我。这时候我不在眼前,却冒出了我的‘党羽’,她们不恨之入骨才怪。你若不去管她们,也许她们小心些,能平安一阵子,再渐渐疏远圣人一些,戴后贤妃见她们识趣,许能放她们一马。可你这一去,她们身上便打上了我的烙印,只怕无论如何,都难逃一场风波了!”
沈昭容懊恼地伸手捶自己的头:“我说崔修容当时欲言又止,原来是已经虑到了这一层!”
邹充仪点点头,叹口气,又低头想半天,方道:“事到如今,只能盼着她们谁能即刻有孕。若能有一个孕妇在那里,就能求得太后或圣人发话,戴后已经弄没了一个方婕妤,此刻或者不敢再弄没另一个嫔妃的胎了,势必要好好守护。也许这样,能保住她们三个。”
沈昭容撅起嘴来,脚下乱踢:“哪有那样容易的?圣人的子息这样艰难。你看这许多年,也只有贤妃有过一次,方婕妤有过一次。可还再见过其他人有孕?她们三个再怎样,恐怕这急切之间,也奏效不了的。”
沈昭容话不留心,邹充仪却心中一动,暗暗思量起来。
沈昭容抬起头来,叫了一声邹姐姐,正要接着说话时,邹充仪连忙喝止:“你先别说话,我想想,我想想……”
自赵贵妃入英王府伺候,有了第一胎,就被人重手伤身,再也无法生育。接着,德妃多年无出。贤妃也直到那时,才有了那一胎。而自己入宫三载,明宗至少在前两年,是耕耘不辍的,可自己也没有一丝动静。接着,又有了方婕妤那一胎。可除此之外,明宗自有女人开始,至今已经十多年,竟然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仔细想想,如果不是宫内女子们的身子有问题,那就是,明宗的身子——
邹充仪觉得浑身发冷,不敢再往下想,猛地抬起头来,扬声道:“桑九,叫郭奴来!”
桑九答应一声。片刻,郭奴佝偻着身子、低着头,规规矩矩走进来,在两人跟前施礼:“娘娘吩咐。”
邹充仪示意他附耳过来,如此这般,又低声厉色道:“此话非你师父不得说,否则,我灭了你的九族!”
郭奴早已脸白如纸,闻言忙颤声道:“小的生来没长对第三个人说话的嘴,娘娘放心!小的识得厉害!”说完,疾步出去了。
邹充仪不等沈昭容说话,便令:“戎儿也去吧,今日你原没来过,今日这些话,咱们也原一个字没提过,可记得了?”说到最后,声色俱厉。
沈昭容吓得一缩肩,怯声应是,连忙跳起来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