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时,雨还在下着,只不过比夜里小多了。
马车疾驰在路上,驾辕的清儿一脸肃穆,雨丝打湿了他的衣服,紧紧地贴着他的肌肤。
而马车里面的梦嫣然,成了木雕泥塑一样,抱着自己胳膊,仿佛很冷很冷,自言自语着,“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这样……”
既然想让自己死,为什么不在皇宫里直接干掉自己?非要装出来那副怜惜自己的样子,放了自己走,再派人偷偷干掉自己?
那么……
梦嫣然看了看脚边,那个刚才尚且散发着温暖气息的篮子,让她的心又抽搐起来。
一股气恼、愤恨升腾而起,她掀开篮子上的布,看着那一个个沉甸甸、金闪闪的金锭子,发了狠,抓起来两把,就想扔出去!
却举在半空里,久久没有丢出去,最后,泄了气,又乖乖地放回篮子,“我和凌亦煊有仇,又和这些钱没仇,我别傻了,这一路上吃喝住行,还要靠这些钱呢。”
突然发现了一件让她惊慌的事情。
为什么现在她的心,变得那么在乎他了?
原来,恶魔凌亦煊摆明了欺凌自己、折磨自己、羞辱自己,那时候的自己心理壁垒无比强悍,只有和他对抗的决心,却从来没有过伤心。
而今……人家只不过想要杀死自己,自己就伤心成这幅模样?
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样?
一份异样的感觉从梦嫣然心底滑过,她寒战了一下,刻意忽略那份情愫。
深宫里,昏暗的阴影处,一个黑影子悄然落在角落,单膝跪地。
“属下回来了……”
“嗯,任务完成了吗?杀死那个女人了吗?”
拂尘轻轻扫着案上的东西,身子都没有转过来。
“属下无能,没有完成任务。那个女人用一个火器杀死了咱们一个人,我们一看胜算不大,万万是抵不过那个火器的,便回来了。”
“什么!”不算很高的身影猛地尖叫一声,转身瞪着单膝跪地的黑影,气得跺脚,“你们怎么办事的?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他们可是只有两个人,你们就杀不了?白吃饭了!”
“她有火器……”
“好了好了,别说了!你先下去吧,等着下次任务再说吧!”
“是,属下退下。”
微弱的烛火将要灭了,那个人在摇曳的光影下,脸上一份狠毒。
“啊……”
一声压抑地低啸穿破天空,伴着雨丝,震得整个房子都在颤。
当啷当啷……
侍女端着的盘子里,多了两块金属碎片。
“怎么样?薛太医,取出来了吗?”
薛太医擦着一头的汗,点点头,“取出来了。总算取出来了,快点把药汤端过来让皇上服下!”
“是……”
薛太医去看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手还在哆嗦,红了眼眶,哽咽了。
皇上太坚强、太有气概了!
嘴里咬着一块木屑,硬生生让薛太医用尖刀剖开了他的腹腔,几个烛台映照着,薛太医在他血肉里找着异物。
豆大的汗珠布满了皇上的额头,他整张脸就像是一张纸那么白,但是他却吭都没有吭一声。
成天见血的薛太医都要昏过去了,皇上还在坚持着。
直到最后,他用夹子夹出来最后那一块碎片,利索地给皇上擦血,摁住伤口时,皇上才疼得嚎叫一声。
那一声,仿佛野林里,凶残的苍狼。
这样的皇上,是多么的慑人。
强大得,让任何人都会折服在他的气魄之下。
凌晨时分,凌亦煊发高烧了。
身子滚烫滚烫的,曾经绝美的脸,比墙壁还要苍白。
御医们没有一个敢离开的,焦急地监护着皇上。
一盆盆凉水端进来,一块块汗巾敷在他的额头。
“然然……别走……然然……别……”
嘴唇烧得起了泡,凌亦煊虚弱地梦呓着。
他在一团大雾里,走着找着,他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然然。
然然,你在哪里?请不要离开我!
一阵笑声传来,凌亦煊循着笑声,踩着浓浓的云雾,往前走。
前面有一个凉亭,亭子里,赫然有两个人。
老三坐在石凳上,腿上坐着羞笑的梦嫣然,老三的手环在她的腰间,一手去抚弄着女人的发丝。
说不尽的缠绵靡靡。
“然然!”
凌亦煊心痛地去喊她。
亭子里的两个人明显的一惊,都看向凌亦煊。
“然然,到我这里来!你是我的女人!”
老三看向自己,却是一脸得意的笑,“她不会去的,她不爱你。”
凌亦煊心痛起来,颤声问女人,“然然,告诉老三,你是爱我的!”
梦嫣然缩在老三的怀里,柔柔地说,“我从来就不爱你,我只爱我的修锦。”
凌亦煊闭上眼睛,一下子从云端里坠落下来,一直向下落,一身伤悲地坠落着。
一路上梦嫣然都是无语状态,平时好奇心很强的她,却不再叽叽喳喳,要么在马车里昏睡,要么就那样哑巴一样,自己瞎捣鼓着。
清儿递给梦嫣然一些干粮和咸菜,悄悄地看了看马车里她弄的一群东西。
都是什么啊,路上胡乱买了一些金属,木炭粉,硫磺粉的,一团糟糕。
“这里很偏僻,几乎没有什么人家也没有什么客栈,主子你只好将就着了。”
梦嫣然也不搭理清儿,接过去干粮咸菜,就往嘴巴里放,咔嚓咔嚓地嚼。
清儿无奈,只好放下马车帘子,去打量着四周光秃秃的环境。
这里已经是北寒之地了,一片片的荒地,久无人烟。
中途换了好多匹马,一直没有停止赶路,如果方向没有弄错,距离天山应该不算多远了吧。
“修锦,为什么不开心?笑一笑啊,明天就是咱们的大喜之日了。”艾雪趴在凌修锦背上,娇娇地呢喃着。
凌修锦没有笑,却叹了口气,站起身,将艾雪置于身后,望着窗外,“这么快?明天就到成婚的日子了吗?”
艾雪收起脸上的不悦,看了看刚刚送过来的缝制好的喜服,说,“修锦,过了明天,我们就是最最亲密的夫妻了,谁也不能拆散我们。修锦,你会对我好的,是不是?”
扯了男人的袖子,期望地抬脸看着那张清俊的脸。
凌修锦落下眸子,看着艾雪,很勉强地点点头,“我会对你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