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下午,不知道自己在忙碌些什么。文件堆了一堆,同样废纸也装了一筐。
看着同事一个个离开办公室,热闹的办公室终于冷清下来。我真怕了这份冷清。收拾了东西,最后一个出了门。
远远的,公司正门口堵住一辆黑色的车,能将车停在公司门口的只有他,走近了,我一眼就看到了他熟悉的奔驰。
“见过梁伯了?”我走过他身边时,他问。
我这只蚂蚁再小,也是别人手中的蚂蚁,风吹草动,哪里逃得过他们的眼睛,他们一定用那种胜利者的眼光,看着我这个不知好歹挣扎的蚂蚁。
我回望了他一眼,他依旧靠在车边,两腿交叉,神情漠然。也许这是他与生俱来的东西,与后天模仿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一把拽着我的手,拉入了奔驰车。
发动了汽车。
“想带过去哪里?”我问。
“系好安全带。”他答非所问。
奔驰车刚出了公司的岔口,一辆蓝色的别克转了进来。与奔驰擦肩而过。
张晖的车,他正在仔细的开车,没有看到我。
“我要下车。”我一边解安全带,一边告诉晓东。
他没说话,按了按喇叭,看到张晖看了过来,手伸出窗外,挥了下手,示意张晖的别克跟上来。
“正式介绍下吧,董晓东,晓柔的哥哥。”刚到餐厅,晓东冲着张晖伸出了手。
吃惊的不止张晖一个人,也包括我。
“幸会。”张晖回答。
“听说北京的工程你就直接,撂摊子走人了?”晓东坐下,伸手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餐单,看了看,合上递还给服务员:“让冷姐定吧。”
张晖回头看了看我,尴尬的笑了笑。
“想在这里发展对么?”晓东问。
“今天已经定了份工作了。”张晖回答。
“你们公司承包了的我项目,怎么办的?”晓东问。
“这点你放心,我一个人不做,多的人做,这个世界,没有谁都能转的。”
“那你怎么看这个项目的?”晓东问。
“公司也是第一次做这里的项目,做了很充分的准备的。当地的市场价,人工费都做过详细调查的。”
“除此外呢?”
“地质、环境情况也了解过的。”
晓东听了笑了笑:“果真是京城来的,这里山高皇帝远,皇城根下很多东西是看不见的。”
“比如说?”张晖问。
“拆迁,赔偿,协调。”晓东回答。
“这些东西国家都有相关规定的。”
“规定?在这里,所有权是谁的,谁说的就是规定。实话告诉你吧,幸好这个工程你撂摊子走人了,这个工程我敢这里说,你肯定包赔不赚的。工程位置在我们这里除了名的”“刁民”区,虽然你做的概算按照国家规定是每条都够上了,但是我告诉你 ,你拿这个规定,带上这笔钱去那里,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一间房子也搬不动,一颗青菜也碰不得。”
“我听你用了刁民两字,这两字明显的贬义,把你自己抬的很高,你有没有想过放低下自己,别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好跟他们谈谈。”
“那我来给你解释下,什么是刁民,他分两种,一种靠武力的,几个健壮的带头拿着些工具,工地上阻工,这叫武刁。一种到处去取经,有组织有纪律的组织上访,有指定专人负责安排行程解决食宿。这叫文刁。可怕的是后者不是前者,你,若是真想留下,该学的很多。”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张晖问。
坐上车时,我本来以为会是另外一种话题,而从他们开始的谈话,我已经迷糊的无所适从。
见他们聊的正起劲,我也没插话,用手撑着头,看着晓东身前杯子发愣。
突然间没了声音,我才反应过来,发现两人都盯着我。
我疑惑的回望着张晖。
“既然你选择了她就得有能力去接受这些。”晓东说。
“我会的。”
晓东没回答,起身,离开。
“吃了饭再走?”张晖说的时候,晓东已经出了门。
菜一盘盘端上来了,都是我最喜欢吃的菜,哪怕是一个小点心。
离开时,张晖开车去了,我忍不住问旁边的服务员:“你们怎么知道我喜欢的菜的?”
服务员礼貌的笑了笑,回答:“我去请冷经理来。”
一会冷经理来了,非常礼貌的冲着我笑了笑:“菜还和胃口么?”
“很好吃。”我回答
“菜是你安排的么?”我问。
“是的,都是按董总最爱的菜安排的。”
我一愣,问:“他也爱吃这些?”
“是啊,常来,他应该很爱吃这些,所以每次来点的都是一样的。”
怎么出的餐厅门我已经记不得了,走到车边我才发现,张晖已经把车开到了门口,仿佛已经等了我很久。
“怎么了?”张晖关切问我。
我窝在副驾上,摇摇头,没有回答。
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张晖发动了车子,我接起了电话。
“请问是董晓柔么?”声音很生硬。
“是的。”
“你的父亲叫董光明对吧?”
我心里一紧,战战兢兢的回答:“是”
“你父亲现在在仁和医院,颅内大量出血,现在在急症室,请你速度过来。”
心中的血液仿佛瞬间倒流,我只知道张晖的声音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叫我,而我在不停的喃喃自语:“仁和医院,仁和医院…….”
冲到医院时,等候在那里的已经是,熄灯的手术间,一张孤零零的床,一条洁白的床单。
“父亲呢?”我抓着收拾东西的护士小姐。
“送停尸房了。”护士小姐头也没抬,临走前没有忘记补充一句:“停一晚上一百块,记得去结账。”
我整个身体像瞬间被几万伏的高压电穿过,瞬间停止了任何的动作和思考,唯一的感觉就是我的天终于塌了。
张晖停车后赶到的时,我正蹲在手术室门口。
“怎么了?”他急切的问
我摇头。
“伯父呢。”
我继续摇头。
“别急,我们先去看看他。”
我使劲的摇头。
以前有个朋友,告诉我。他说炒股人的心态,跟一个赌徒的心态一样。跌了第一次,会告诉自己,到底了,然后在加大投资抄底,等第二次又跌了,又告诉自己,这回肯定到底了,再加大投资,直到最后满仓深套。这半年,我常常安慰自己,最大的困难我已经过了,事情会慢慢好起来,却没想到,大楼底下还有十八层地狱。
树欲静而风不停,子欲养而亲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