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傍晚的湖边,弥漫着薄薄的水雾,流淌的溪水,发出轻盈的叮咚声。我坐在溪边是青石上,看着晓东和妞妞在水里玩闹。
“下来吧。”晓东冲着我喊。
我摇了摇头。
“妈妈,石头下面有螃蟹哦~~”妞妞得意的举着手里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他们刚抓的螃蟹,只有几只,小的只有硬币大小。
过了会,晓东淌着水走到了我身边,裤管袖口挽的高高的,满身的水,可怜了他那一身名牌,又废了。
他一屁股坐在了我身边,一起看着在仍在原处玩水的妞妞,哀叹了一句:“哎…….现在的螃蟹少多了。这么久才抓了四只。”
“是啊。”我回答。
“记得以前带你来的时候,你拿着个塑料瓶跟在我后面。那时候螃蟹贼大,我每抓一个,你都在后面兴奋的嚎。”他得意的说。
“我有嚎过?”我转头问他。
“是啊,还嚎的相当的大声。”他转头看着我。
近在咫尺,眼神交汇,我望着他,他望着我。突然间谁也没有说话。
“舅舅~~~”妞妞的一声特别的刺耳,我仿佛从梦中醒来,晓东转头离开了我,冲着妞妞回答:“来了~~~”
“谢谢!”我说。
他的背影一停,顿了几秒,没有回答我,径直向妞妞走了过去。
夜了,玩累了的妞妞躺在我的怀里,我坐在他的车上。也许是怕吵醒了妞妞,他的车开的很慢很稳。我用手慢慢的摸着妞妞的脸,嫩嫩的,像刚磨出来的豆腐,我像着了魔般一直摸着。
“你左手边,打开那个储物柜。”他轻声的说。
“呃?”我问。
“打开吧,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你已经把最好的生日礼物送到我旁边了。”我回答。
“打开吧,想送你的。你不把它当生日礼物也行。”他说。
储物柜里,放着一个蓝色的盒子,一看包装就知道是什么。他是如此了解我的人,却想在我生日时,送我一件我最不喜欢的礼物——项链。
当时我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我像个笨蛋一样,一直一直戴着它。就像,多年以来,有人一直问我,你爱晓东么?我从来都是很肯定的回答不爱。其实我一直追逐着答案,却不经意间已经把答案放在身边。就像它——夜色里,星光下,闪烁着幽蓝,一朵蓝钻石镶嵌而成的莲花。
“挺漂亮的。”我看着它说:“可惜,蓝钻石虽然漂亮、昂贵,却是不详之物,没听过‘希望’么?”
“人为什么要为世俗所禁锢?”他转头看了我一眼:“你不是一个能够随波逐流的人,还相信这些么?”
“谢谢了......”我想了想回答。
“要我给你戴上么?”他轻问。
“开车在,你专心开车吧。”我反问。
他踩下了刹车,车缓缓的停在了路边。解开了安全带,他从我手里接过项链,凑了过来,默默的为我戴上项链。戴好项链后,他并没有离开,轻轻的吻了吻我的脸颊。任何时候,他都甘愿意为我而放弃一切,我明白。但是我以为那只会是一条项链,从未想过还有更多,我常常认为那只是一段插曲,却没想过最终它却成了主旋律。
车到了楼下,依依不舍。我舍不得妞妞,也许是双倍的,心里有些的难受。又不想表达出来,只是抱着妞妞坐在副驾座上发呆。
“我答应他,九点得送妞妞回去。”许久,他说了句无奈的话。
我点了点头。他走出车,替我打开车门,我抱起妞妞轻轻将妞妞放在后座,吻了吻她的小脸蛋。
“小心点开车。”我对他说。
“生日快乐。”他对我说。
我点了点 。
车门关上时, 妞妞醒了。
“妈妈。”她叫了我一声。
晓东降下了车窗,妞妞趴在车窗上问:“我可不可以看看可乐?”她眼巴巴看着我,我转头眼巴巴看着晓东。
他无奈的点了点头。
我牵着妞妞的手走上了楼梯,我很没用的兴奋,像彩票中了个五块的尾奖一样高兴。
晓东停好了车走在我后面。
一开门,可乐已经守在门口了,摇头晃脑的,估计已经听到妞妞的声音了,高兴的它呜呜叫着的在妞妞身边撒欢。
我放下了包,问他:“想喝点什么?”
“随便。”他回答。
我转头看他时,发现他的眼睛正看着餐桌上,因为一天没有水分已经有些干枯的那束蓝色妖姬。
我拿起鲜花,去厨房找了一个大花瓶。
“谢谢你的花,告诉我,你怎么想起送我309朵,没明白意思。”我一边插着鲜花一边说。
他回答:“我不会送你这样的鲜花,没有生命的花,就像没有灵魂的人。我再喜欢它,我也会把它放在属于它自己自己的地方,而不是让它为了我的喜爱剩下短暂的生命。”
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头看着他。
“但是。”他想了一会回答:“我应该知道309朵代表的意思。”
“哦~~”我回答了一声:“能告诉我意思么?”
“能。”他斩钉截铁回答:“但是不想说,可以么?”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我若回答想,他一定会告诉我。但是此时他脸色很难看,一直数字而已,似乎有种我要逼他入绝境的样子,所以比起我的好奇,我宁愿选择让他不用这么为难。
我冲了杯绿茶给他,他似乎像灵魂出窍一般。我递过去时,吓了他一跳。
“怎么了?”我问。
“没事。”他回答。
妞妞把可乐抱上了我的床,两个在我的床上滚来滚去。从来没上过我的床的可乐,舒服的横躺在床上,惬意的要死。我捧着茶无奈的看着。今天的被单估计要全换掉了。
“妞妞很可爱。”我一脸幸福的说。
“是啊。”他捧着一杯茶坐在我身边附和着。
“你也加油啊,给我找个嫂子回来,替妞妞生个弟弟。她就有伴了。”我突然这么顺着一说,说完了自己都吃惊,转头一看他。
说不上来的表情,他看着我。几种表情同时写在了他的脸上,像个被打翻的调料罐,什么都有。
半响,他才回过神,恢复到平常的表情,尴尬的咳了一声:“妞妞有我这个舅舅还不够?还要个弟弟?”
“……”轮到我接不上话了,该怎么理解他话里的舅舅和弟弟。
“字面意思。”他笑了笑,回答。我有些明白跟他在一起,为什么每次都觉得已经超过了普通的兄妹,却每次都能如此自然。因为每次我和他一起就像驾驶着跑车在高速路上飞驰,我能够随心,只因刹车在他那里。
夜了,快十点了,他电话响了几次,每次刚响一声,他就匆忙的挂下了电话。我知道是谁的电话。最后,我还是艰难的分开了妞妞和可乐,牵着可乐把妞妞送下了楼。
奔驰车缓缓的开走,妞妞探出了头,努力的挥手。
这一走,十几平方又变大数倍,空荡荡的。我坐在沙发上,独自度过着自己28岁的最后时光。
十二点时,一个短消息过来。
“想你!生日快乐。”号码很陌生,又很熟悉,仔细一看号码的后几位,就是今天的日子。
第二天一早,门铃响了。
开门一个陌生的男人,恭敬的递过来一个信封。打开一开,一千块人民币。
我疑惑的看着他。
“我是帅凤鸣的爱人。”他回答,我听帅姐提起过他老公,常年在外地工作。
“她昨晚去世了,临走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男人一字字的慢慢说:“她说您的父亲去世,她在医院并不知道。为此非常的后悔,一定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我一听,眼睛就湿润了。
这天,男人走后,我趴在桌上,写了一篇祭文。
——下辈子别做个好人
我没写过祭文,第一次写,没想到是她。
我知道她离世,就是今天,距离她离开人世却已经过了一天。
我父亲出事时,她电话过我几次,关切的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忙?我当时心乱如麻,没认真回答。现在想起要谢谢她时,她的电话已经永远打不通。
她一直说好想带着儿子陪我家妞妞玩,那些年好多人都对我这么说,我都认为没一个真心的,所以我把她和其他人归为一类。而当我正和妞妞一起在溪水边玩水时,她已经在手术台上停止了呼吸。
她是局里最基层最基层的一个小小的班长,跟她一起来的好些会钻营的人,都已经捞到了一官半职。局里所有人都认识她,一聊起她,都说她是个好人。好人?多人可怕的嘲讽,她真的是个好好的人,工作比谁都认真。现在回想若干年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深圳,一天到晚对我笑眯眯的,很照顾我,像个大姐姐。而就她这个大姐姐就这么悄悄的照顾了我若干年,开心时,总是很少碰到她。伤心时,她却总能碰见我。她永远像个绿叶,工作是,朋友也是。
写的时候很伤心……很难受。
词不达意,帅姐,希望你别介意,天堂里记得别再做个好人,好好照顾自己,别再加班工作,别在对人默默付出,学会对自己好些。我会一直祝福你,一直。
写完,泪水顺着脸颊流下。点起了火机,看着火苗一点点吞噬掉祭文。直到火苗慢慢熄灭,我拿出了手机。
“我要发芽了。”
“已经秋天了。”
“想。”
“那就做吧,只要你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