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过后,在姬惑一行的护卫下,轩辕惜儿在夜色中坐了两个多时辰的马车,才回到北国皇宫。
此时,天色仍然未亮。
马车进了皇宫南大门,直接奔到乾心殿前方不远才停下。轩辕惜儿下得车来,与落儿轻声交待了两句,便跟着姬惑,踏入了乾心殿。
乾心殿寑室内,烛火微亮,一片寂静。
郑公公看见终于出现在寑室门外的轩辕惜儿,连忙跑出来,低声请安:“老奴给惜妃娘娘请安了!娘娘深夜一路奔波,实在是辛苦至极!”
“皇上怎样了?”轩辕惜儿轻问。感觉到寑室内一片奇异的宁静,她的心,竟有一刻极度不安起来。
说是段寂宸病重,那么强健的一个人,该不会……
压下心头的一丝慌张,她静静听着郑公公细讲段寂宸的病情:“皇上这几日一直高热不退,喝了太医院熬的药,好不容易退下去一点,可到了午间和夜间又烧起来,实在是令人心焦啊!”
“太医说了,只要高热能彻底退下去,便无大碍。可皇上连续几日高热不退,太医说……”郑公公忧心忡忡,压低声音说道,“担心如此下去,皇上会烧坏了脑子!”
能烧坏段寂宸的脑子,这对许多人来说,或许都是一件好事吧?起码,东昊从此再也不必担心这野心勃勃的异国帝皇,带领大军入侵国土了!
轩辕惜儿压下心头隐隐约约以致分辨不清的担忧,一边恨恨地想着,一边抬步走进了这个她几乎从未正式踏入过的寑室。
郑公公跟在她身后,对着立在寑室内侍候的宫女们作了个手势,众人便都迅速而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郑公公又道:“皇上今夜已经喝过药了,如今正好安睡。奴才们都在门外候着,娘娘有事尽管吩咐。”
“好,你们退下吧!这里交给我便可以了。”轩辕惜儿轻声说着,已走到了床榻之前。
郑公公满意地退出门外,并随手掩上了房门。
虽然,他对自己与姬惑自作主张地让惜妃彻夜赶路回宫感到一些愧疚。可如今皇上病重,也便只得如此了。他在心中暗暗祈求上苍保佑,希望皇上一觉醒来见到惜妃娘娘,一时高兴,烧便退了,龙体也便彻底康复了……
躺在龙床之上的段寂宸,凤眸紧闭,俊眉轻锁。红红烛火之下,他略显酡红的脸,更加如妖孽般,俊美魅惑得如梦如幻!
看着那平日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骄傲君王,如今竟可怜兮兮地躺在床榻之上,一副虚弱无比的样子,轩辕惜儿不禁暗暗唏嘘。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任你再是强势之人,一旦病倒了,也只能任由病魔肆虐而无能为力。
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轩辕惜儿伸出右手,轻轻触了一下他如冠玉般光洁的额头,却在接触到那滚烫时,被吓了一跳。
看来,他果然烧得不轻!再这么下去,脑子被烧坏绝非没有可能。
龙床旁边的案上放着一盆清水,还有一方湿布。显然,适才宫女们正在用湿毛巾为其额头降温,以免他的脑袋真的被烧糊。
轩辕惜儿拿起湿布放入盆中,再次用清水沾湿,之后又拧干了,展开叠好,轻轻地搭到了段寂宸的额头之上。
段寂宸轻锁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似是觉得舒服了一点。
轩辕惜儿静静地看着他那极具欺骗性的怡人面容,不禁想得出了神。
眼前此人,所作所为在外人听来,或在她亲眼看来,皆残暴无情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然而,他又似乎总能残留着那么一点点的人性。
起码,对于护他长大的大姑母,他尚懂得敬重有加,言听计从。
而对于他有过立后承诺的楚瑶,虽看不出他有多喜欢多在意她,他却也懂得谨守承诺。
甚至多年来对他可谓赶尽杀绝的段乌维与段非邪父子,他竟然还留下了他们的性命,这对于看似睚眦必报的他来说,应是极大的仁慈与让步了吧?
而他对她,他的仇恨,他的残忍,他的独占之心,他的时而霸道时而深情,她从来便看不懂……就在她神思游走间,沉睡中的段寂宸忽然张开了一双秀美凤眸,定定地望着她。
一时间,两人静静对视,竟都怔怔出神。
“惜儿,你怎会在此?我是在做梦吗?”过了许久,段寂宸才试探般地轻问出声。他看到了房内的烛火以及窗外的黑暗,他确信如今天仍未亮,她此刻应该还在念陵之中,并且这个时辰应该尚在安睡。
轩辕惜儿回过神来,迅速在脑中想了一下该如何应对,随即淡然笑道:“虽然仍在夜间,可皇上并非在做梦!姬大人昨日昏黄之前便到了念陵之中,午夜子时一到,贱妾便随姬大人一道起程回宫了。”
段寂宸眩晕的头脑,还是迅速清醒了过来,眼神清亮地盯着轩辕惜儿,喃喃说道:“姬惑?郑公公?”
轩辕惜儿明白他的意思,或是他想说连夜召她回宫是姬惑和郑公公的意思。可是,这又有何不同呢?
没有作出回应,她轻轻抬起左手,伸过去想拿下他额上的湿布,重新洗凉了再搭上去。段寂宸却突然伸出右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轩辕惜儿一惊,连忙轻声解释道:“贱妾想帮皇上把这湿布换一下。”
段寂宸却抬起另一手,很快地把那湿布一下拂到了枕边,赌气般冷冷说道:“朕不要这劳什子湿布,弄得朕极不自在!”
轩辕惜儿不禁一笑,道:“皇上连日高热不退,喝了药也无济于事,再不用这湿布降一下热,贱妾担心……贱妾担心皇上的脑子要被烧糊了!”
说着,她用力想把被段寂宸紧紧抓住的左手抽回,可段寂宸却仍是紧抓不放。
“皇上,龙体要紧!”望着段寂宸一以贯之的坚定眼神与高傲神色,轩辕惜儿决定同情一下这个病中的可怜人,温柔劝道,“皇上如今全身高热,自是极不舒服,极其烦燥,用这湿布凉一凉,反倒会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