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馨月上前将窗前的鸟儿放飞,略一扬眸:“放了它总是可以的罢。”
“我带你去莲城走走罢了,皇宫还未修葺完毕,这里离集市还是十分近的。”
果不其然,出了侧门过了条街便是集市了。
洛馨月一面走着一面打量现下的莲城,但见宽近百步的街道两边尽是店铺商坊,行人往来商贾如云,店家叫卖迎客,熙熙攘攘中。
路过几间华丽的楼坊,她看到其中一家高挂着“红磨坊”四个大字,红墨描金,歌坊装饰精美,尚能见倚红偎翠,香车宝马的风流影子,但门前却有黑衣带甲侍卫把守,不见衣香鬓影。
明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道:“红磨坊过些日子便会开放了,你自是会见到相见的那些子人的。”
洛馨月心中轻叹,那些曾与她一起的姑娘们现在便是在此处了,不知那又是怎样一番境地。
正说话间,突然城门处一阵喧嚣,守门将士以长戈挡开行人,强行让出道路,几匹骏马快奔而过,带起烟尘飞扬。
锦衣玉袍,光鲜神气,马上几个年轻人呼啸扬鞭,所过之处众人纷纷让路,他们却丝毫不曾减速,瞬间来到洛馨月身边。洛馨月不料他们便这样冲过来,来不及避开,身下的马突然受惊嘶鸣一声几乎便要立起,幸而离的有些子距离。
他一停下,其他众人亦勒马停下,见了主将都纷纷下马:“见过皇上!”
明戈扫眼一看,尽是些漠北时便随着的阀门子弟,平日嚣张惯了,也不知收敛。他眉梢不易察觉的一蹙,想起那些血雨腥风,却并未出言斥责,淡淡说了句:“免了。”对那主将问道:“干什么去?在城中横冲直撞也不怕惊着行人。”
主将对身后诸人挥手:“你们先走,去乐坊吩咐他们做了野味,点了酒菜都记我账上!”众人答应着行礼去了,这时他才扭头说道:“去外头猎了些野味回来,这不高兴着呢,师父。”
明戈笑道:“你一回宫便这般横冲直撞,看你以后该当如何是好。”
在那人离开后才知他是明戈的小徒,身份却是漠北那摄政王的独子。
隔着红磨坊地牢那粗壮的栅栏,洛馨月再一次看到了五娘。
和其他人不同,她被单独关在了牢房,恹恹的靠在墙壁之侧,神情有些萎靡。但便是这样狼狈的情况下,她浑身仍带着种柔若无骨的英气。她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到洛馨月与明戈时眼中毫不掩饰的闪过恨意,洛馨月站在牢外看了她一眼,她冷笑说道:“不想你这个丫头竟是与他一伙的,真当是看错了人。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摇头对五娘说道:“我什么人也不是,你这样子我也不想的,但是,我……救不了你。”
五娘自牢中站起来,深美的眼睛死死盯着明戈:“你夺了天下还不够么,到底要如何才甘心?”
明戈从容站在那儿,神色平静的和她对视,那恨意到了他的身上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淡淡说道:“甘心?怎样都是不甘心的。”
说罢他转身对洛馨月道:“现下人也是看过了,总可以安心了罢?”
洛馨月点头道:“走吧。”
地牢外,明戈却是执着她的手驻足不前了。
“珠儿,如果这样你都不能信我,那么……”明戈竟是散出迷人的笑,将手中的薄刃给她,
“那就杀了我罢。”他一手盈握着她的腰,一手下探抽出靴里的匕首,“拿着!
洛馨月眼中波光一扬,手在身侧紧紧握起,看着那散着银光的利刃。
“你以为我不敢?”她夺过他手中的匕首,拔出小刀,锋利的刀尖抵在他左胸的伤口上。她只觉心头一跳一跳的很是慌乱,几乎忍不住要脱口呼出“明戈”两个字!
“对,就是这里,用力,一刀戳进去,你就可以报仇了!”他握住她的手,牵引她对准心脏位置。
她颤着手终究是不敢杀人,哪怕是明戈,哪怕明知是一场阴谋。
“不敢么?小珠儿……”明戈似乎笃定她不敢一般,随手抛开那流光般地薄刃,大掌抚上她的脸庞。
“你--”洛馨月恼怒,他是料准了她不敢?
“下不了手?”他的唇角讥诮地勾起,笑道,“现在大好机会摆在你面前,手软了么?”
“明戈!你别逼我!”洛馨月咬着下唇,握着匕首的手有些发颤。是,她没用!她不敢杀人,她下不了手!
“逼你又如何?”他的手略一使力,她手中的匕首又抵近了一分,“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没胆子动手,以后就别想离开我!”
“明戈,别以为我不敢!”心头怒气上涌,她的手腕微动,刀尖刺入他的胸口一点点,未愈的伤口刹时渗出血来!
“这样就够了?”明戈闷哼一声,继续激道,“手发抖?洛馨月,你真是个没用的女人!”
“明戈!!!”洛馨月气结,手却依旧控制不住地颤抖。看着他胸口不断溢出鲜血,沿着刀刃滑下,滴到她的手上,她心里直冒寒气。杀人,原来杀人的感觉如此可怕……
“既然你不敢,那就让我帮你!”明戈低沉着嗓音,倏地,握着她的手猛然用力,匕首刹那间深入他的胸膛,一股猩红血液喷射而出!
“啊!”洛馨月惊叫,浑身战栗,不敢置信地盯着停留在他体内的刀刃。一涌而出的鲜血沾染了她的手,黏腻温热。
“如何?这样够不够?”明戈的薄唇微微泛白,声音显得有些气虚,但神色坚定如故。
“你……你……有病!”洛馨月失声尖叫,使劲抽回被他握住的手,转身就往房外跑。
一口气跑出了老远,才停下脚步,她捂着胸大口呼吸,心跳剧烈急促。她真的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这算是什么?不,她接受不了!这不是她要的方式,她不要如此血腥的实验!
站着愣愣失神良久,她才想起,独留在牢房前的明戈可能会失血而昏厥,踌躇了一下,还是返身走回去。
如果他就这样死了,那她就是杀人凶手,她不能这么冷血残忍。
想定了之后,疾步往回走,待看到他,却不由地怔了怔。
“你……没事?”洛馨月疑惑,他还未换下染血的衣袍,洁净的衣衫上斑斑血迹,却不见鲜血涌出,也就是说他已经为自己止血敷药了?
“看到我没死,是不是很遗憾?”明戈勾了勾唇,面色虽仍有些苍白,但却丝毫没有怏怏弱态。
“那一刀明明刺入了……”明戈困惑不解。
“我只不过是想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明戈很坦白地说出实情,毫不介意会惹怒她。
“混蛋!你骗我!”洛馨月愤怒大喊。
“不然呢?你真想杀了我?”明戈盯着她反问。其实他并不是一定是选择这种极端的方法,但他只是想看看,她到底有多恨他。又或者,潜意识里,他确实有一丝弥补之心,为了之前,为了以后。
“你是大混蛋!”洛馨月怒气难消,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恶!
“换点别的词?你没骂腻,我都听腻了。”明戈淡淡嘲道,拉着她顾自上了马车,闭目养神。今日大量失血,他必须好好休养,尽快康复。这天下一天不平静,就不得不时刻戒备提防着。
回到明戈的府邸,明戈把洛馨月就地一扔,将她置在卧房中。
“去休息!”他波澜未惊,口气调笑道。
“你混蛋!”又一次狼狈坐地,摔疼了臀部,洛馨月气愤地握拳捶向他的腿,“你要摔死我才高兴?”
他迅捷地避开她的粉拳,勾唇讥笑:“就你那小拳头,能打痛人吗?”
她嚯地站起来,狠狠一拳揍在他胸口的伤口上!
“洛馨月,你活腻了!”没有防备地挨拳,伤口已然崩开,明戈不由地火大,眯起黑眸,倏地一掌甩去!
啪--
清脆的响声之后,是死寂的沉静。
半晌,明戈才从嘴里咬牙挤出一句话:“洛馨月,你竟然敢反抗!”
她抬起下巴,不驯地瞪着他:“难道要任你打?”
明戈的胸口剧烈起伏,怒气染红他的眼眸。而他的右脸上,有着清晰的五指印。
“谁叫你不躲开。”洛馨月小声地低喃。她哪知他只是虚晃一掌,她下意识地反手打去,岂料正中他面颊。
“你还敢说风凉话?!”他的怒火再也无法忍耐,大手一伸,揪起她的手臂,将她拽进屋内。
“你要做什么?”她扭动身子,但他钳制地极牢,直到将她拖进房里,才猛地一把推开她。
冷眼看着她踉跄了几步,他森冷地勾起唇角,磨着牙阴沉沉地道:“从来没有人敢打我耳光,洛馨月,你是第一个!”
“是你自己没有闪避……”她嗫嚅地辩解,慢慢后退。他阴鸷暴戾的样子,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凶猛野兽……
“怕了?你也知道怕!”他突地大声厉喝,猛然向她扑去!
“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下一瞬她已被他压在墙角。
“你自己说!这一巴掌,该用什么偿还!”他高大的身躯欺压而下,将她牢牢地桎梏在双臂之中。
“你也打过我!是你要偿还才对!”她对上他狂怒的目光,干脆豁出去般地冲他大喊,“你何止打了我一耳光!是你欠我的!”
“我欠你?”他的眼里迸出炽烈火光,俯下头来,逼近她倔强的小脸,“洛馨月,我一直忍着不发火,你就当我是没牙的老虎了?”
“你有忍吗?我不觉得!”她积压心底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红着眼眶大吼,“你的阴谋你的诡计,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真这么恨我?”他的语气竟有些平缓下来,凝视着她泛红潮湿的眼眸,低沉地问,“我做了何事,伤害了你?”
“你居然还问我?”太可笑了!他怎么问得出口?他做的桩桩件件依旧历历在目!而现在他竟然还能问出这种问题?!
“我做错什么?”她极度嘲讽的眼神令他有点恼羞成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