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红色的宫墙延伸至幽深的殿门,重重宫帷隔去了外界的喧嚣。深宫之中幽寒凄冷的风穿过纱帐,将一股股寒意送进那内殿之中。
一袭明皇色龙袍加身的男子静静的伫立在床榻前,略显嬴弱的身体以单手虚扶着床柱。青玉石的地面映衬着他身上五爪金龙盘踞的皇袍,透着几分专属于帝王的尊贵与幽冷。隔着半透的纱幔,那袭背影却如同这幽冥之地的风一般的萧瑟孤寂。
在他的身后,是年仅十三的胞弟,漠国唯一的一位王爷……冥迦穆。身量尚未长成的少年仰首站着,小小的腰板挺得笔直,散发着一股倔强,傲气。在他稚嫩的脸上,亦是带着一副执拗的表情。从他的脸上,明显的表达着对眼前这位一国至尊的帝君的不满。
半晌,尊贵的一国之主方吐出淡淡的一声叹息,“迦穆,你将是这个国家的王。为了你的子民,为了我冥家千百年的基业,你……这些,是你必须面对的。你若是还想着跑出宫去……”
“皇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当这个国家的王。”少年冷声道,“我只想在那个小小的镇子里,和阿寻一起,无忧无虑的生活。”
“住口!咳咳。”男子急促的咳嗽起来,瘦弱的身体因肺部的牵扯颤抖不止。
半晌,男子方止了咳嗽,缓缓的转过身来。一张与少年有几分相似的脸庞透着长久病弱的苍白,乌黑的眼眸下,一圈疲惫的青色透出了一位帝王常年的辛疾。
冥迦穆紧了紧拳头,直视着兄长那双沉黑的眸子,“当初被放弃的人,是我。皇兄,你不会忘
了吧?”
“既然如此,皇兄现在又何必再来说什么禅让王位。”
“你……”帝王黝黑的眸子一沉,一股悲凉在眼底缓缓弥散开,“迦穆,当年的事,有许多不得已,不管怎样,你身为我漠国皇室子孙,也该以江山社稷为重。”
皇帝上前一步,笼在广袖里的手缓缓抬起,试图抚上少年的头,却被他不着痕迹的避让开了。
“我不是帝王的料子,皇兄雄图伟略,足以堪当理政治国之任。若不是皇兄,此刻,我依旧是归驿镇里少不谙事却逍遥快活的少年达达。那才是,我要的生活。”少年咬着牙,毫不掩饰话中的责怪不满。
阿寻,你如今可好?你可知,达达很想你。
一阵沉默,寂静的风吹动金红色纱幔,带来了炉里燃得正盛的沉木香味。浓郁的味道,无端让人心中有些沉闷压抑,就像这座巍峨雄伟的重重宫阁,锁住了一代又一代的帝王忧愁,深宫怨念。
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孤独的帝王再度吐出重重的叹息,压抑在胸腔里的窒塞之意绞得他本就嬴弱的身子颤抖不止,看起来越发瘦弱。
“冬娘。”
细细的脚步声响起,侧门处,藕色宫衣的妇人缓缓走了进来,恭谨的行了个礼,“陛下。”
此人,正是达达的干娘,冬姨。
“可有那孩子的消息?”他缓缓平复着胸中的疼痛,面容平淡的问道。
“去了沙鹰寨后,至今下落未明。”冬姨低垂着眉眼,平静的答。
“那孩子,倒是有
几分胆色。”皇帝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只是,迦穆对她,似乎太过在意。”
他垂眸,看着藕衣的妇人,“冬姨,朕该如何是好。”
他的语音平淡,让人猜不透其中的意味。
妇人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缓缓说道,“帝王尊位,不得有私情所绊。”
“那就让她,永远不要在出现在迦穆身边。派人保护好迦穆,他是我漠国的希望。”
“这个我会安排下去的,陛下。”妇人添了岁月沧桑的面容带着一副默然的神色,仿若万般皆定,风雨不动。
“赤燕那边,可有新动向?”他似乎有些疲倦了,声音透着几分沙哑,神情却依然是紧张严肃。
对于这个大怪物似的邻国,他随时得关注着对方的动向,防备着那些暗中的小动作。还有国内那些明里暗里的权势争斗……他真的,太累了。
“事态已渐渐明了,看来赤燕国皇帝此次有备而来。宫湮洛带领的大军早前盘踞在沙鹰寨,如今顺势而下,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陛下,我们……”
“赤燕国的七皇子麽……他倒是下了决心,把他的儿子也给派了出来。不过,我漠国,又岂是这么好啃的?”帝王的威严从他的黑眸里蹦射而出,在诡谲沉浮的政治斗争中练就的沉稳冷静让他面临危机时,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半分弱势来。他不允许,冥氏的皇权也不允许。他的身上,背负的,是一国的威严。
许久,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传令张拓,伏兵龙源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