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猎区。
“殿下,你刚才说,你确实有此念,至于为或不为,还没最后拿定主意,这便是说你也存了和清苓一样的想法,打算随时让清苓通知贤王车驾图的位置改了……这样,贤王便不会以为皇上车驾里的是你,皇上也再不会成为贤王的目标,本来,你大哥要杀的只是你……”
“清苓,你知道吗,一旦帘帐被掀开,大哥的人将发现车驾里的是父皇,是以,孤已另外安排了杀手,届时混进大哥的人里面,那末,父皇他……”沈清苓焦急说着,却蓦地被太子打断。
……
据数十米外,大树之后,夏海冰本惊怒交加,然听得太子那冰冷得像被抽去了所有温度的声音,心头不禁重重一震。
虽近在咫尺,他竟不敢去看身边那个人的神色……
只听得沈清苓苦笑道:“你早已计划周详,我竟还天真到想去劝说你,”
鲍“上官惊灏,你疯了……皇上最是精明,这事一旦失败,追查起来,只要有半丝蛛丝马迹遗下,未必就不会查到你身上,皇位早晚是你的,你何苦这样做,他是你的父亲,素来最疼爱的儿子就是你……”
太子一收远眺的目光,转而沉鹜的迸射到她身上,“若没有常不谢,没有老八,也许是!你也是亲眼看到的,兵符最终还是落在八弟手里了,这以后的事谁说的清!”
沈清苓一咬唇,又道:“殿下,皇上下定决心如此做,也不过是终于认定睿王确无夺权之心,怕你登基以后会对其他兄弟下手……皇上的心思,你不也早就知道了吗?”
“他是这样想,”太子挑了眉宇,一拂袖,冷笑而驳,“只怕老八却并不这样想……”
他说着突然长长吁了一声,苦笑道:“清苓,你说得对,孤还是下不了手,毕竟,我忌惮的只是八弟,父皇,他对我……”
沈清苓浑身一震,随即大喜,颤声道:“那清苓现在立刻以方镜的去信通知贤王,告知他车驾的位置发生变化!”
太子闭了闭眼,睁眼之际,手一摆,淡淡道:“不必,车驾图是死的,车驾却是活的!只要我们这边做出变化便可以。明日返程的时候,孤暗中将父皇车驾和八弟车驾的顺序换过来便成。”
“那贤王的目标就彻底换成了睿王……”沈清苓低声道着,又微微疑虑道:“你当初为何不直接这样做?只要睿王一死,皇上也无可奈何……”
太子一声轻嗤,“你以为若孤此次藉机将八弟杀了,父皇一旦查出是孤所为,会怎么样?”
“嗯,”沈清苓苦笑颔首,“是,清苓明白殿下苦处,皇上只怕会动雷霆之怒,更甚者,会……废了你。”
太子眸光微微捻动着,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轻声道:“是以,孤才不得不动弑君之念,图个一了百了,本来父皇春秋不盛,薨崩……怕也是这二三年的事了。”
“殿下终究还是下不了手……只是,明日之后,万一皇上追究起睿王的事来……”
“走罢,孤既作此打算,便只能一赌了,赌父皇不会为八弟而将我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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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影在前方林木里隐去,直到任何声息都已不闻,夏海冰才一掀衣摆跪下,低声道:“海冰……恭喜皇上。”
月光下,侧方的男人一身明黄,面貌却隐在树荫暗里……他不出一言,良久,夏海冰汗湿透背,一颗心几乎提到嗓眼上,才听得苍老的声音冷冷传来,“大胆奴才!朕还没有落魄到要你来安慰抚说!喜?喜朕掬心以待的儿子本打算要朕的命最后却悬崖立马,饶过他的老父?”
夏海冰苦笑,不敢再说,只是连连叩首。
皇帝冷冷笑着,也不说话,夏海冰只听得他突然一声咳嗽,一滴冰凉已委落在己发顶上,他一惊之下,也顾不得君臣之礼,连忙起来,将皇帝从树后搀扶出来。
月下只见皇帝眼角眉梢都是狭寒冷意,然而脸色却苍白如纸,额上尽是细须汗珠,一张脸萎顿不堪,他刚说得一句“臣这就扶皇上回帐,立刻宣太医来看”,皇帝却一手扶着他,摆摆手,眸光微凝,问道:“海冰,你精通易容之术,你告诉朕,刚才这二人真的便是惊灏和清苓吗?”
夏海冰一怔,微微叹了口气,半晌,终究苦笑点头。
皇帝长长一笑,哑声道:“小九示警,说的是二哥哥,其实又焉能还有假,是朕,终究对惊灏期望过于,心里总想着可能不是他,兴许有人也知道了清苓的秘密,易容冒认了去……”
“是朕不死心哪,这怎会是冒充的去,小九的示警是能冒充的吗?放眼朝歌,你夏海冰最精易容之术,你眼皮底下谁又能造的假!”
夏海冰微一沉吟,道:“皇上,以察万全计,卑职这便回去暗下将各位小爷帐外的禁军召来给您盘查,看这段时间内,可有哪位小爷是秘密出了去的!”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目光放远,轻声道:“你是怀疑,若确实有人有心为之,这人必定就在朕的儿子当中?”
夏海冰脸色凝重,颔了颔首,皇帝轻笑道:“不枉你跟了朕多年,朕也是一般心思。若是如此,朕这儿子的心思不比太子浅,只比朕还要深,这样的狼子野心……朕必定不能留!”
夏海冰低声说了句“是”,心里却想,若盘查不出,那末,刚才的人便确是太子无疑了,如此一来,明天的返程可谓凶险万分,一来,谁也不知道,太子会不会真的如他离开前所说,将皇帝车驾和睿王车驾互换过来,若他在最后关头改变主意,那末,遭遇危险的仍是皇帝,若他果真换了,则睿王九死一生……
除非,皇帝出手干预!
然而,若皇帝出手干预,则意味着太子可能会被废,朝中政局将再次出现千丝万缕的变化……
他总有种感觉,这一切,不会,绝不会如此简单。明日返程,只怕会出现谁也料想不到的诡谲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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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鸿楚
秦漠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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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4楼
193 蒹葭尽苍苍
小皇子营帐。
庄妃略略不耐地看了掀帐而进的宫人一眼,“怎去端碗药,也费折许多时间?若非你非说亲自走一趟,本宫派个丫头去,指不定更利索许多。”
宫人告罪,连忙端着药汤小跑过来,她没敢说,她觉得脑勺微疼,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梦里有谁对她说了什么,她又对谁说了什么……明明她并没有睡过,一直在照看小皇子来着。
后来小皇子梦魇,她差人告知皇上和娘~娘,皇帝临走前告诫她说,今晚小皇子梦魇之言若教其他人知道,她将活不了命……
渴一切历历在目,怎又似梦似幻,扑簌迷离?
*****
太子猎区。
接听罢夏海冰的报告,皇帝微微阖上眼睛,夏海冰此刻心情也极复杂难安。
暗中盘查过各王帐外的禁军,宁王领元妃到自个猎区观星台赏星;睿王携侧妃到林腹温泉去,夏宁猎区交界的林地里有一处热泉;夏王带了帐中女子外出,不知去向;而太子,夜半时分竟也出去了……确实出去了。
不管去的地方是明是暗,半夜深更,这几名鼎足而立的皇子竟不约而同都不在营帐里……
*****
林腹。
翘楚蹲下身子,往地上某物额头一敲,立时便有“吱”的一声出来,四大和美人却没好气地瞪着爬挲在翘楚脚下的某物——狐~狸。
众人本以为元宝在帐中睡觉,哪知它却悄悄跟了出来,猛地扑向翘楚撒欢。它速度极快,黑夜里奔跑起来,教人一时难以辨清,倒将众人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景平微微笑着看翘楚逗弄元宝,元宝吱嘎叫着,绕着翘楚的手指乱转起来,正玩得开心,突然,身上毛发一竖,竟拔足便往林木深处疾跑而去。
翘楚一惊,生怕林中野兽出没,这里又非雪银聚居之地,父母族群不在身边,元宝会有危险,伸手一招美人,自己已追了过去。
她以为美人等人很快会追上来,哪知道几个弯子过后,背后竟湮没了声息,反是刚才听到的潺潺水声更响了,有温热的水汽迎面扑来。
元宝在前面一注灌木丛中停下,趴伏在那里不知在看着什么。
又有一些声息传来,轻哧低喘的……
待满腹疑虑,屏住呼吸走近,她突然悔了……意识到那些声音酥~媚入骨,可惜已晚,水雾挥洒着氤氲,泉边一幕便在一片朦胧中直刺刺的撞入眼帘。
一地雪白衣纱席陈如瀑,女子浑身赤~裸,媚眼如丝,月光下美丽得像只妖,紧紧环着男子的颈项……男子衣履完整只稍褪了褒裤,眸光深沉情~欲,两手捏着女子的酥~胸,在她身上起伏着。
男人是敏锐的,随即冷笑一喝,“谁?”
这些男人又有哪个不是机警敏锐的?
四目交接之间,翘楚闭了闭眼睛,几乎是逃也似的往回跑。
惶走间,脑里晃过男人震惊狭慌的神色。
如果说,她鲜少在上官惊鸿脸上见到芜慌,那末,更不应该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类似的神色。
因为,九皇子从来都是恣意张扬、毫不忌惮的。
不惮者怎会有畏。
她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跑得逃命似的是为了什么,本来,他和他的姬妾欢爱是最自然不过的事,她微微苦笑,缓下脚步。
也许,是他刚才衣衫不褪的模样让她想起那晚的上官惊鸿。
也许,她以为他那晚的类似告白以后就不会再沾惹别人。
这是什么荒诞想法?她又不是他的谁,她怎么敢这样想?
她心里茫然,耳边一声急促低喝,腰肢一紧,已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
男人喷洒在她头颈的雄壮气息,那仍带着情~欲的糜烂气息,让她浑身一颤,身子甫被他用力板过,她已冷了声音,“放手。”
“翘楚,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王紧拧眉宇盯着她,浓烫的眸尽是焦灼,翘楚心里怔乱,又听到不远处有声音传来,唤的正是她的名字。
“我过去了,你知道,让人看到对谁都不好。”
她低声说,一半是真,一半似乎……确实是借口。
紧梏着她的手慢慢放开,他眸光如火,微微沉声道:“翘楚,我们回去以后再见,到时你一定要出来,不准避我。”
他一说之下,又咬牙苦笑道:“我并非……并非命令你。”
翘楚快快走得几步,听到他的话,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心里轻笑:不,不要再见了,也不会再见了,我对你来说不过是一个意外,一份猎奇,是多年后注定忘记的过客……何苦现在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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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鸿楚
秦漠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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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5楼
黑漆的林木,元宝安静地跟在背后,时不时用头蹭蹭她的腿脚,以示亲昵,对小狐~狸来说,从刚才到现在,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只是突然嗅到空气中传来的一丝暗香,便追逐了过去。
翘楚似乎也忘了害怕,仔细寻声辨去,突然脚下踢着枝木,她一个踉跄,却跌进一个怀抱里,来人也不忌讳,反手就搂住她。
“留在原地等我一等,对你来说如此之难吗?”
她怔怔抬头,铁面在夜色里银光烁烁。
她似乎该问他去了哪里,她脑里似乎捕捉到一丝什么,却没有多想,只轻声告了歉,说,上官惊鸿,我不喜欢温泉,我们能不能回去?”
睿王眼梢似乎微微往后一扬,淡淡“嗯”了声,揽了她便走。
很快,景平几人在树坳丛中奔出来了,睿王微沉了声音,“有你们如此保护主子的吗,都到哪里去了?”
四大脸上还带着几分惊愕,说,刚才追过来的时候,看到林子里还有人,对方几个起落,他们被一搁,反落在后面。
睿王一声冷笑,翘楚看他似想严责,忙道,回去吧,我不想待在这里,便当我求你了。
男人眸光在她脸上锐利的一划而过,她有种感觉,他刚才的心情似乎并不坏,现在不知为什么却突然沉了下来。
“翘楚,你到底在难过什么。”
他将她扣得紧实,声音冷冷飘散在林涧。
*****
“爷。”
——
女人拢住衣衫,抑住心里的嫉怒,轻轻偎向前面树后男子高大的身躯。
男人袖子一拂,她被震跌落地,咬牙道:“爷,她是你嫂嫂。”
“她是什么身份,不必你提醒我!回去后,你到帐房取一千两黄金,即刻离开王府。”
男子的声音沉沉而来,无情无系。
女子浑身一震,喃喃道:“为什么,你不是最爱知书的侍候吗?”
男人微微侧身,目光漆深摄人,似回答她,又似只是淡淡自语,“我是爱你的身~体不错,但她不喜欢,若非白天她在帐里那些话,我今晚也断不会……”
他说着蓦然止住话音,唇角一扬,似欢愉,又似痛苦。
她只看见,他手里将一枚荷包捏得死紧。
*****
听到马声厉嘶,禁军高吼“保护车里主子”的时候,翘楚是在上官惊鸿怀里扎醒过来的。
她心惊,心底却还保持着一丝冷静,早在启程,上官惊鸿选择了她的马车的时候,她其实已经做了准备。
记得那天和他分析返程日凶险的时候,他说过,太子的目标,要么在他,要么在皇帝,如今看来,太子还是留了一线——选了他而非皇帝。
只是,在车外厮杀声大,车身猛~烈颠簸,窗帐荡起,目光触到窗外万丈深谷的时候,危险关头里,她突然想到,那晚,有一句话,她其实说错了——她让他小心,做好防备。
实际上,他不能做任何防备,有防备,说明他早就知道有危险。
在这样的危险面前,他选择了和她同乘马车,而非郎霖铃。
虽然,她早已心死,在数柄钢刀从窗口戳进马车,向她狠狠劈砍过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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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鸿楚
秦漠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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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6楼
194 山长轻水阔
“莫怕。”
耳边,男人的声音翩至,藏青长袖翻拂,那突然腾起的劲道,刀剑竟被统统逼退,他回袖往上一拂,一声闷响,马车顶盖已被破开,他抱着她从车顶跃出。
半空中,翘楚才真正感觉到害怕。
来时路……果是在这条狭隘险峻的崖路上出了事。
渴若说行军打仗,这条深谷隘道绝对是个实施突袭的好地方。狭道上方是密林,下面是深崖悬谷。
难守易攻。
那仅容一乘马车慢慢驱车而过的宽度,一排最多只能站下五名禁军。是以,为安全见,用的是五人一排的队列。
接随行禁军数千人,各主子和其随侍的车驾却不下百十辆。放眼看去,每十排禁军之后跟着一辆马车。
也就是说,一旦出事,一辆马车最多不过分得前后合共一百左右禁军的保护。
若放在平地,数千禁军可将马车层层圈围起来,立即能成可攻可守之势,这里却不行。
路窄且迂,一个“迂”字,足将本来便困难的救援彻底堵死。
本来,一排便只得五名军士,后面的禁军碍于路势,不能一拥而上,只有当前面一排禁军倒下的时候才能上前厮杀,而道路迂回,弯道让后面的马车和禁军看不清前面的情况……
并且,为掩饰皇帝和各王的真正位置,早在出发前,便将各府的随从拆散分装到这百十辆马车里。这时,老铁等人皆不在身边,无法护卫。
所以,世万物相辅相承,福祸倚系,任何事,既大利,必有大弊。
从山上密林里杀出的百数黑衣人似乎都是一等一的杀手,分别跃到她和上官惊鸿的马车的前后,间插进每排禁军中去,轻轻一个交手,便将一排排禁军砍翻。
和他们马车相连的几辆马车的禁军,一看这辆马车里的竟是睿王,在各自副将的带领下,分出一些人来,厉声一喝,一个个有序的飞身上来,踩在同伴的尸~体上和黑衣人打斗,却也不敢大了举动去,怕牵连到其他马车里的主子,只要一个不慎,随时有车翻深崖的危险。
在这种针对~性明显又凶险的刺杀情况下,相连马车的主子,谁都不会从里面出来。
是以,禁军们都不知道,和睿王马车最近的前后两辆马车里到底坐着谁,万一是皇帝便麻烦了。
刀光剑影中,众多身影交缠,血沫翻飞,一些人被杀死倒地,一些人被踢飞坠进崖底,叫声响彻深谷。
翘楚被睿王护卫在怀里,这个男人的武功绝对是霸道的,一手抱着她,一手夺过一名黑衣人的剑,挥洒砍杀,竟也能将她护得毫发无伤。
这样的情景,在电视小说里看着好玩,翘楚身临其境,不管心里有多少轻嘲淡弄,说不怨艾是假的,说不害怕也是假的,她本忍着战栗视察形势,这时忍不住将脸微微埋到他的脖颈上。
他立刻便感应到了,又说了句,莫怕。
厮杀中,数滴温热溅到她的发上,她一惊抬头,脱口问了出来,上官惊鸿,是不是你。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脑,他却似乎一下就明白了,立即便答,别担心,不是我。
在这激~烈的拼斗中,他的声音竟隐隐带着丝轻快。
她一怔,只见他眸光一动,手腕一抖,挽了个剑花,剑势凌厉,将近身的数名黑衣人逼了开去,握剑的手突然改向她而来,袖子在她发上用力一抹。
同时,她听到他一声轻哼。
“八爷受伤了,快护住他和翘妃娘~娘。”
焦急的声音从两侧传来。
原是一名黑衣人乘隙偷袭,剑锋在他臂上抹过,他一手抱着她,一手替她揾拭血迹,没有去挡。
是不是,女人有时会傻到,终其一生只为一点温柔就愿意倾尽一切?哪怕,它其实并不是真的。
但你既送我保护,我便还你祝福。
在这血腥混乱里,她突然生了种安谧的感觉。
多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也许从狩猎前夜到此刻。
其实一点也不久,却似乎过了很长的时间。
没有激~动,也并非想回头,却不再责怪,也许终于可以不再怨恨的离开。
恕了他,饶了自己。
于是,她和他一样,在这场激~烈的打斗中,也做了件奇怪的事……淡弯了眉眼。
男人恣杀随~性的狠眸在她脸上一捻而过,突然定了一定。
她只觉腰上大手一动,紧得她有丝透不过气来。
为了摆脱这种感觉,她只好在他怀里抬稍稍抬头,朝四周张看。
这时,狭道上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古怪:为首数名黑衣人目光奇异、震惊,其中一人仗剑一挥,除去死伤的,数十名黑衣人竟然边打边施展轻功往山上密林退去;却独有几名黑衣人留了下来,他们的攻势越发凌厉。
很快,密林里又疾冲出另一批黑衣人,向他们攻来……架势竟比刚才凶狠许多。
翘楚看到睿王眼里猛地迸过一道暗芒,她一惊,身上打了个寒战,心里说不清重重迷雾之感。
她开始揣测种种可能。
这帮杀手里,绝大多数是贤王的人,也必有太子的人混在其中。
刚刚最先退走的应该是贤王的杀手,因为有禁军喊“八爷受伤了”,他们得知他们刺杀的并非太子,所以立刻撤走。
没有撤走的必定是太子的人,后来出现的黑衣人也是太子的人,他们有意分成两批,好让禁军松疲,战斗本来就讲究一顾作气,禁军一旦松了那口气,那人得到的保护便弱了。
除非过了这条小道,否则,此地险峻,后面的禁军无法换上来,前面的禁军又已战疲,短时间内,只会对那人越来越不利。
她正想着,突见数名黑衣人凌空跃起,随即,一阵迅猛的利箭骤雨一般朝他们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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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鸿楚
秦漠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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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7楼
195 山长轻水阔(2)
她惊骇的低叫了一声,再次掩耳盗铃般将脸埋进他怀里——虽然,这样做不等于箭就不会射到她身上,但心理上还是没那么害怕。
身子一晃,他抱着她几个纵跃,耳边恐怖的“嗖嗖”之声不断,不知人在危急的时候,脑子是不是会灵活一些,她突然意识到,贤王的杀手最先根据车驾位置(第几辆)来确定目标,但她和他出了马车后,那些杀手便应即时知道目标错了。贤王不可能事先没有交代过太子的模样,何况,朝歌无人不知脸带铁面的是皇八子睿王。
只是,刚才情势混乱,她后来才留意到杀手的目光、神色,才以为他们是听到禁军之言才撤退,实际上,他们早就知道目标错了,不过碍于正在打斗当中,不是谁想退便能退,才不得不硬战一阵,最后寻机撤走。
问题也就出在这里!
渴贤王的杀手既无心恋战,也就是说真正在厮杀的只有太子的杀手,除去某些时候的行为有些不像正常人,以影帝睿八的满肚坏水,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在太子的第二批杀手出现之前,以他的身手,难道不可以施展轻功,将二人带离,到距他们最近的马车那里去,让那里的禁军进行护卫吗?
这样,就不必让那些禁军忌惮着地势和相连马车主子的安全,动作缓慢、小心翼翼的上前救援。
为什么他不那样做?
接她心里疑虑,抬头看去,只见禁军已经组成人墙,将二人挡在后面,箭雨如涛,不少人中箭倒地。
形势又急。
愈急。
突听得一声厉喝:惊鸿,到朕这边来,让这边的禁军保护你和翘楚。
翘楚一惊,隔着十数排禁军(不断有禁军从后面几辆马车处补上来,只是,碍于地势险峻,补给极慢)颇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他们背后的马车。
那里,有两人探身而出,其中一人一身明黄,目光炯炯,不是皇帝是谁?另一人铠甲环身,正是夏海冰。
紧跟在他们后面的马车……车里的居然是皇帝?
不对!
她记忆过真的车驾图,和他们马车前后相连的两辆马车,车里分别是两个朝臣的家眷,现在,这后面的马车怎么竟成了皇帝的车驾?
除非,今日返程的车驾位置被人重新改过了!
是太子改的吗?
可太子这样改,只会让皇帝在最危急的时候(便像现在一样)对睿王生出护犊之心,对他自己并无任何裨益。
但若非太子,还有谁有这能耐做这事?
不可能是上官惊鸿,他只负责协助,并没有这个权力。
“东陵皇帝就在那里!谁若能将皇帝杀了,主上有大赏!”
她正想着,突听得一声厉笑亘林动木,从密林透将出来。
她心头一震,只见又一批黑衫客从山上密林风卷火烧般席卷过来,向皇帝的马车疾扑而去,人数竟不下百人。
怎么会这样?竟还有第三批刺客一直暗暗潜伏在这密林里?
幽谷浩深,远处群山耸天入云,云蒸雾笼,翘楚惊撼,只觉眼前如远山,被谁抹上一层浓厚云雾。
她便在睿王怀中,一下就能感受到他的变化,男人的胸~膛微微振动,紧揽着她回头高声道:“父皇,危险,快进车厢,夏大人,保护父皇。”
她和他所乘的马车早在刚才的打斗中坠入深谷,这时,只见他返身一扬手中长剑,高高举起,眸光炯锐如星,横扫过前方所有禁军,沉声令道:“全~体禁军听令,排排传令下去,一律掉头行进,马夫配合让马车后退而行,谁都不能停下来!本王身前禁军听令,边守边退,我东陵所有军士毅勇,今日请随吾誓护我皇安全!”
“遵令!”
前后两迭声音,前者势,后者雄,震荡在山谷里,回声聩耳而来。
尝闻气吞山河,鲸噬万象。
待看到身着鲜红袍服,铖亮盔甲的禁军排排传话“睿王令,全~体军士后退战斗,誓护我皇安全”,听着那震彻天地的声音,翘楚虽没有特意去看身边的男人,却清晰感受到他环在自己腰肢上霸道的力道,他携她掩在这排排禁军之后,却丝毫不显怯懦之感,她终于明白,那些字词说的是什么意思,有些人,生来便合该是万人之上!哪怕并未被赋予指挥权力,却能军令如山!
她早知道,他绝不会退到他父亲身边寻求庇护,却从没想到可以以退为进,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以退为进!
是,在这条狭隘的羊肠道上,留在原地厮杀或前进,对皇帝都不利,只会让皇帝加快和两批刺客都碰上,掉头而行,让皇帝的马车得以向后移动,而原先前行的禁军和车马不断随着后退,便可立刻补给上来,阻挡刺客。
军士、马车在狭道上蜿蜒驰骋,仿佛一条蛟龙盘山而舞。
血腥漫天飞扬中,她看到皇帝撩开车帘,夏海冰持剑护卫,前者和睿王隔军相望。
皇帝眸含光亮,目光深邃。
那目光也许是嘉许,也许是感慨,也许是终于肯定,也许什么都不是,家国之外,君臣之外,多年来的恩怨情仇之外,这时,遗存下来的也许只不过是一个父亲看自己儿子的目光。
她的鼻子微微一涩,这一瞬,她选择抛却所有爱恨,紧紧握住他的手,就像,她还是他的妻子一样……
哪怕,明天后日之后,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是。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和他的父亲一样,他的目光同样深沉,睥睨着前方的刺客,盯着他的父亲,眼梢的位置却在这一刻留给了她,再也没有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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