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沉沉,山风森冷。
站在山脚下,颜千夏看向通往山顶的路,像银蛇一般,钻进林消失不见,在上一层出现,蓦地又消失,隔了好高的距离,又出现在视线中。
“从这里上去?”
颜千夏心里有些发怵,这山太高了,简直耸入云宵。
这些天一直在山林里跋涉,她觉得自己的小腿都粗了,当然,更多的时候都是慕容烈背着她在走,这行走中的背篓又安全又结实,还可靠!
“咏荷姨娘说有捷径。”
慕容烈打开了地形图,仔细对照着地形。这图绘于三十多年前,因为那年大战,小道和用为机关记号的百年古树毁了不少,所以多少有些变化。
“你们是什么人啊?”
有挑着柴的老百姓路过,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们。
“路过。”
铁雄拦过来,警惕地盯着这老汉。
“哦,你们还是快走吧,山上闹鬼的,吃人!”
老汉好心地提点了一句,挑着柴火大步往前走去,这步子快得,似乎就有鬼在身后追着他一样。
魔宫毁了三十年了,据活下来的人回忆说,当时尸骸遍地,大地都染成了红色,连瀚玥更是被铁锁穿过肩胛骨,五马分尸,特别惨烈。
只要想想,颜千夏就特别同情轻歌,她当时是怎么撑下来的?一定是腹中的孩儿给了她力量吧!
“真的有鬼吗?”
颜千夏仰着头,看着隐于暗幕中的山顶,魔宫会是什么样的地方?
“或许。”
慕容烈无意吓他,可世间事,没空穴来风,必有原因。
窄窄的小河穿过林子,时而有小鱼跃起来。颜千夏洗了把脸,又用水囊装了水,回到慕容烈的身边。
“先寻个地方落脚,等千机他们。”
慕容烈收好图,带着众人往前方的小村落走去。
小村只有二十几户人家,土砖墙,茅草顶,一看就知道生活十分贫瘠,但是很热闹,还有锣鼓和喇叭声,好像是在办喜事。
一行人走进来,十分打眼,很快就引来了村民的注意,村里的族长匆匆迎过来,抱了拳,一脸憨实地打招呼。
“各位贵人,敢问有何指教?”
“我们是商人,途经此地,迷路了,想借住一宿,还请行个方便。”
铁雄上前一步,托起手里的一小锭银子,递给族长。
“哦,今天是小儿成亲,来了就是我们的客人,这边请。”
族长捋捋胡须,很豪爽地一笑,引着一行人往村中最大的一个宅子走去。
所谓最大,也不过是四间土砖房,院子里摆了好几张桌子,看来全村人都在这里,喝着自酿的烈酒,吃着自己种的菜,水里打的鱼,新郎新娘都穿着红色的褂子和长裤,正在向客人敬酒。
“客人请坐。”
族长让人让出一桌,让几人坐下,重新拿了干净碗筷过来。新郎倌抱着酒坛,亲自来给他们倒酒。
这么喜庆,颜千夏是真想大口喝上一碗,可酒太辣,她怕把自己给烧熟喽,于是闻闻,一副馋样儿。
“尝尝。”
慕容烈用筷子点了酒,递到颜千夏的唇边。
“且慢……”
铁雄连忙想阻止,想要用银针试毒,慕容烈一笑,推开他的手。颜千夏这丫头,还有什么可以毒死她的?她不毒死别人就好了!
颜千夏用舌尖舔舔,正宗的粮食酒,很醇,很香。
“一点点,好么?”
慕容烈见她未说不适,又一脸馋相,心中实在不忍,这一路冷饭冷菜冷馒头,想想他就觉得难受。
他用碗,倒了一点酒,不过盖住碗底,递到她的嘴边,小声叮嘱道:
“若不舒服就吐出来。”
“嗯。”
颜千夏小心地把酒喝进去,冰凉入喉,又辛辣入胃,太刺激了!
她打了个冷战,连连点头,又倒了一点,站起来,笑着看向新郎倌,
“好酒,我敬你们,祝你们百年好合。”
“谢谢。”
新郎倌显然已喝了不少,脸红通通的,这是个粗壮汉子,黝黑的皮肤已被酒精醉红,见颜千夏给自己敬酒,连忙端起酒碗回礼,满满一碗酒,一仰脖子,就倒进了嘴里。
新娘子是典型的小村姑,红扑扑的圆脸蛋,一双手一看就是常年做农活的,很粗糙,皮肤也是,她只管倒酒,扭头看了看这一桌,可能是没见过外村人,有些羞涩地一笑,便坐到了另一桌边,端起了碗,大口吃起来。
“这闺女真漂亮,跟仙女似的。”
邻桌有个老太,看着颜千夏,咧着没牙的嘴,赞了起来。
“是啊是啊,真水灵,看那脸蛋,跟珍珠似的……”
又有一个妇人大声夸赞起来。
“哟,你还知道珍珠!”
有人乐呵呵地笑起她来,她脸一红,摸着自己粗糙的脸说道:
“那怎么不知道,珍珠嘛,就和那个、那个野雀儿蛋一样大,颜色嘛,很亮很亮,咦,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我说给你们听,你们想都想不到!”
一阵哄笑之后,大家又开始开新郎的玩笑,催他去洞房。
慕容烈给颜千夏吹冷了菜,夹进她的碗中,这样下来,他吃的也是冷饭冷菜了。
那边,新郎新娘已经被大家推进了洞房中,年轻人围在窗口和门外起哄,非得让新郎赶紧脱衣开战。
“这们这些死小子,快滚,别耽误我抱孙子!”
一个大娘抄起了一把大扫帚,用力往这群年轻人身上扫去,又打到了了院中的一条大黄狗,狗大叫起来,又去咬鸡,院中顿时扑腾得黄土四飞,菜里都落了几根鸡毛。
慕容烈只当没看到,继续埋头吃饭,另一桌还有几个老汉在慢悠悠喝酒,说些今年的收成的事。
年轻人们一哄而散了,洞房门上贴着大红喜字,灯影摇摇,没几下,灭了。
颜千夏也挺好奇,很无良地想去偷听,可是心思一起,慕容烈就低笑了起来,用脚拦住了她的腿,沉声说道:
“你呀,都当了娘的人了,你刚看到有女子上前去了?”
颜千夏四下一看,果然,除了一些大婶们,这村中的年轻人全是男子,真不见一个年轻女子,在四周跑着玩着的小孩儿,全是带把的小子们。
“咦,奇怪!阿烈,你观察好仔细,我都没发现!”
她说了一句,便朝族长招手,老汉过来之后,她便站起来,拖长张长椅过来,请他坐下,好奇地问道:
“族长大伯,你们村的闺女们都不能出来的吗?”
“哦,我们村里从来只生男娃,不生女娃。”
村长捋捋胡须,挺得意地笑起来,在这种劳动力为上的时代,男人就代表了家族的兴旺,男丁越多,家族越强大,就连打架,人多也是好事嘛!
“啊?这么神奇?”
颜千夏来了兴致,连忙追问。
“是啊,上上下下一百七十余年,我们村一个女娃都没有生下过,外村人都想把女子嫁进我们村来呢。”
村长笑得更骄傲了,从这村子里出去的女婿,个个高大强壮,一瞧就有好身体,这对庄稼人来说,就是资本。
颜千夏眼中一亮,正想给慕容烈生个儿子呢,刚想打听生儿秘笈,慕容烈先开口了,
“敢问族长,最近可有陌生人来过此处?”
“就是你们了,我们这个村以前一直是给魔宫提供粮食和蔬菜,有想上魔宫的人,也先到我们村子里落脚,让我们村子里的人带口信上去,我们可以赚钱银钱,日子也过得不错,可自从三十年前魔宫被江湖里的人毁掉后,村里的日子就难过多喽。”
族长摇头,长叹了一声,似是在回忆那段风光舒适的日子。
“魔宫的人不坏嘛。”
颜千夏插了句嘴。
族长抬眼看她一眼,又摇摇头,小声说道:
“谁知道呢,说他们是杀人魔头,反正没杀我们村子里的人,这世上,哪里有简简单单好坏的事情,后来我们上山给他们收尸,足足埋了半月,才把人全部安葬好,可是,怪事来了……”
他突然停住,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刚要往下说,他家大娘就不悦地说了一句,
“哎哟,大喜日子,你听听你都在说啥!”
话音落了,那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别扭的哭声,众人扭头看向屋子里,族长咂了一口酒,扬起嗓子喊,
“对对,君儿啊,你仔细点,别把梅子弄伤了,跟个牛似的。”
颜千夏闹了个大红脸,尴尬地扭开了头,抿唇冲着慕容烈笑。这些人也忒纯朴了些,里面正大战呢,这外面还能吃饭喝酒!
族长未说完的故事还在心里稳稳扎着,今日这家大喜,确实不适合说那些血腥之事,二人便耐着性子,想等明早再问个明白。
族长把自个儿的屋子让出来,让慕容烈和颜千夏住,铁雄和单杰他们不肯去其他人家里住,就在院子里用长凳拼了,轮流睡,族长和老伴去柴房里挤一晚。
这晚上,那叫君儿的汉子可不消停,足足折腾了大半夜,木床一直在咯吱地响,那汉子偏还喜欢喊几句威武的话,什么“娘子,我的家伙在你肚子里,我厉不厉害……”
想想,这古代不应该挺闭塞的吗,怎么会如此火|爆?不过金|瓶|梅也是出自古人之手,再看慕容烈,那是啥手段都敢用,反正古代人的夜生活,全用在了这床上的事上,不花样百出,哪里能日日新鲜?
颜千夏越想越好笑,听着听着就乐起来了,咯咯笑着,看着慕容烈说:
“喂,以前我们的房间可千万要搞隔音的墙,隔音的门,隔音的窗,你听听,这多难为情啊”
慕容烈其实也有些尴尬,听人墙角这种事,虽然是被迫的,可也是第一回,这汉子也太能整了,说的话连他都觉得不好意思。
“睡觉。”
他拍拍她的手臂,翻了个身,背对向她。他睡在床上,颜千夏睡在长椅拼成的简易床上,硬梆梆的,实在难以入睡,又怕一翻身掉下去,小心地动了几下之后,她索性坐起来,用手指戳他的背。
“睡不着。”
“那也得睡!”
慕容烈反手过来,捏住她的手指,这段日子,实在是没睡几个好觉。
“你困了呀?”
她小声问。
“嗯。”
慕容烈点头。
颜千夏连忙缩回了手,小声说道:
“那你睡,我不吵你。”
“嗯。”
慕容烈又是低低一声,紧接着,便发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颜千夏瞪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实在是没事做,便拿下腰上的小铜镜看,慕容烈说镜子关系着魏国宝库的位置,要拿到万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为她筑台唤龙。
一点都不想走,只想呆在他的身边,可是活活热化掉,他怎么能受得了?
相思是痛,相守也是痛。
颜千夏用力摁了摁自己的心脏位置,只要一想到别离,心脏就痛得厉害,只能用力摁着,才会勉强恢复呼吸。
她又把四颗龙珠拿出来,趴在桌上,一手举着镜子,一手手指扒拉着珠子玩。
天下至宝,全在她的手中,权力和财富,这都是世人发疯了想要的东西,可她怎么就一点都喜悦不起来呢?
小白龙钻出来,盘在镜子前,对着镜子照着。
“你还臭美!”
颜千夏看它对镜摇头晃脑,忍不住笑了起来,用手指连连戳它的尾巴。
都说老虎尾巴摸不得,她还戳这至尊神兽的尾巴,也难怪小白生气了,用力一挥尾巴,强大的力道,居然把她从长凳上给掀了下去。
她一声尖叫,和凳子一起倒在地上,巨大的声响,吵醒了慕容烈,也让隔壁房间的声响戛然而止。
“怎么了?”
慕容烈连忙过来,扶起了她。
她瞪向小白龙,小白龙只高傲地抬了抬眼皮子,慢悠悠地在桌上游动了几下,突然暴涨起来,这一涨……占据了半边屋子,把屋顶也顶穿了!唏哩哗啦的巨响,茅草哗啦啦往下跌,跌了二人一头一脸。
静……
久久的、死寂一般地静……
颜千夏都想哭了,想拉住它的爪子告诉它,老大我错了,我再也不戳你尾巴了!
它这样,不是会把所有敌人都引到魔宫来了吗?
所幸小白并未发光,也未长啸,只抬起了爪子,举到眼前看了一眼,就像一个贵妇人,看自己的指甲油涂好没有,然后慢条斯理地放下,用爪尖扒了了下颜千夏的脚,最后才慢慢地变小、变小、变成了巴掌大小,落到颜千夏的肩头。
这是,赤|裸|裸的示威啊!
“你还吸我的血呢!”
颜千夏怒斥一声,小白龙还是高傲,那表情似乎在说,它是神兽,它吸你的血,你应该三跪九磕来谢恩。
“讨厌。”
颜千夏恼了,一把拎起它的尾巴,丢到桌上。
小白打了个滚,一声低啸,另三条也出来了,跟在它的身后,往屋外飞去。
“就这样跑了?”
颜千夏欲哭无泪,原来她养了群白眼龙啊?
“原来魔宫真是它们的归宿地,不等千机了,我们上山。”
慕容烈一拉颜千夏,拖着她就往外走。
铁雄他们已经是吓呆了,怔怔地看着龙从头顶飞过去,小村整个淹没在死寂之中,那小两口也不知道吓晕过去没有,千万别吓成了半身不遂,阳|痿什么的。
一行人跟着龙往魔宫的山上跑。
它们飞得不快,不时会停下来,扭头看颜千夏,明显是在等她。
“走不动了。”
颜千夏停下脚步,伸手抹汗。
小龙见状,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化成几道亮光,迅速没入了前方的夜幕之中,它们跑了!
“白眼龙!”
颜千夏怒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在路边坐下休息。
“主子,现在怎么办?池映梓一定察觉到我们的动向,说不定马上就追到此处了。”
铁雄快步过来,焦急地问道。
“先回村。”
慕容烈却扭头看向小村,沉声说道。
“为何?”
铁雄不解地问道。
“方才跑出来的时候,似乎有人吓晕倒了,切莫出了人命。”
慕容烈拉起颜千夏,把她一抱,快步往村中跑去。
“有妖怪,妖怪!”
有村妇正在大嚎,族长家里的油灯已经点着了,原来新娘子被吓晕了过去,怎么唤都唤不醒,像是死了一般。
见众人回来,大家不像开始那般热络,而是有了惊惧之色,不敢靠拢来。
“我是大夫,我会看病。”
颜千夏上前去,柔声解释。
“你是妖怪。”
族长的老伴儿指着她,颤微微地说道。
“真不是妖怪,刚刚那是……妖怪,我们去打妖怪了,我们就是专门打妖怪的,觉察此处有妖作乱,所以才来此地收服妖怪。”
颜千夏硬着头皮胡诌。
见她说得镇定,大伙儿窃窃私语了片刻,那汉子先出来了,不顾一切地拉着她的袖子就往屋子里走。
“那你先看看俺娘子,快点救她。”
众人跟进来,颜千夏一看那新娘子,面如金纸,口吐白沫,看到陌生人都脸红的小村姑,见着这场景没被吓死,已是万幸。
她取出金针,凝神为新娘施针,不过片刻,这小村姑就转醒了,哇地一声大哭,翻身坐起来,身上还没衣裳呢,慕容烈连忙转过身去,那汉子抱住了她,在她的背上连连揉着。
“没事了,娘子,没事了。”
颜千夏又说了几味简单的草药,让他们去采来,给新娘安神定魂。
众人又不说她是妖了,连称她是活菩萨。
老百姓就是心善,对她们好一点,她们就全心报答。
折腾了一宿,早上各家各户都来了,有提着鸡蛋的,有提着腊肉的,都想让颜千夏给治治病,这小村偏僻,谁生了病,都是凭着长辈的经验,在山上采点草药吃,命大的就熬下来,命短的就直接上天报道,再投胎去了。
“神仙妹子,吃点东西吧。”
新郎汉子端着一大碗荞面疙瘩来了,这对于村里人来说可是好东西,若不是昨天办喜事,还吃不上一碗干饭呢,都是要掺上苞谷和野菜的。
颜千夏道谢,让慕容烈接了,他先吃一半,吃到后来,面也冷了,她正好入肚解饿。
给几个妇人诊了脉,颜千夏想去看看新娘子的情况如何了,才走到了门边,就听那新娘子正在撒娇,
“你说是那神仙妹纸好看,还是我好看?”
“你好看。”
汉子正在哄她喝药,一面哄,一面夸她。
“呸,你撒谎,她生得画儿出来的一样的,我哪里比得上。”
新娘子窝在他的怀里,细声细气地说着。
“你最好看了,我只爱看我的梅子。”
汉子揉着她的背,说话更温柔了,五大三粗的壮稼汉子,说着这些小情话,居然真的很打动人心。
颜千夏没进去,转头看向魔宫的高山,四个白眼龙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同伴,还会不会回来?
“恩人姑娘,我那媳妇没事了吧?”
族长过来,一脸钦佩地问她。
“没事了,不过你这房子……”
颜千夏抬头,昨儿住的那间房,屋顶被顶穿了,这让她觉得很歉疚。
“小事,大伙儿一个时辰就能修完。”
族长笑笑。
颜千夏想着他昨晚没说完的故事,连忙问道:
“族长,您昨晚说到魔宫半个月后出了什么怪事?”
“哦,那晚就和昨晚的情况差不多,也有怪物突然出现,亮闪闪的,很刺眼睛,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后来似乎有人影在晃,大伙儿都说是鬼……山上全是冤死鬼,都成精了,会吃人的!我们一起上山的人,有好几个都被吃了。”
族长缩了缩脖子,压低了声音。
可是龙是不吃人的,他们那晚遇到了什么?
颜千夏拧起了眉,她几乎可以肯定,当时一定有龙在山上,可是遇上了道行高的人,趁龙才刚刚被唤醒,灵力未恢复,收服了龙,并且杀掉了看到那一幕的村民。
三十年前,池映梓也未出生,当时特别强大的魏国和夏国皇族如今都已经没落,还会有谁会能有那样的实力,上魔宫,夺龙珠,鼓动江湖人士扫平魔宫。
有名字在脑海里呼之欲出,又觉得不太可能,实力太不相当了。
铁雄依令放出消息,千机他们却没回音,不知现在在何处,龙已归山,慕容烈不想再耽搁,决定立刻上山,寻龙,筑台。
族长让儿子给他们带路,族长是唯一一个知道上魔宫的人,仔细给他们说了上山的路线,又叮嘱儿子千万小心之后,满村人送他们出了小村。
对于慕容烈用竹椅上背着颜千夏走路,那汉子显然有意见,他犹豫好久,终于开口了,
“几位恩人,那山路极险,这样背着,只怕爬不上山呢。”
“没事,你只管带我们进山,然后你就可以回去了。”
慕容烈沉声说道,前路艰险,勿需带外人前去冒险。
汉子连连摇头,敦厚地笑着,
“不行,爹吩附过,一定要带你们上山,这路三十年没人走过了,你们不熟悉,如果摔到了碰到了,那就不好了。”
“可你也不知道啊。”
颜千夏扭头看他,微笑着问他。
汉子嘿嘿笑了几声,抹了把脸,又说,
“我壮嘛,皮粗肉厚,摔几跤也没事,看你们一个个生得金贵的,一定没走过这样的路,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要上山干什么,但是如果你们真能捉妖怪,就把山上的妖怪给捉了吧,这山上有好些宝贝的,草药,野猪,如果我们能采下来,村里人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会的,我夫君很厉害。”
颜千夏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慕容烈侧脸看了她一眼,没出声,他厉害,他可捉不到龙!可是听心上人说自己厉害,这肯定是件让人身心愉悦的事情,于是脚步更快了些。
“阿烈,天下皇族皆已没落,只有池映梓一人独尊,你说还会有谁这么厉害呢?”
颜千夏盯着手里的铜镜,小声问道。
“想不出,若是各王族亲王,或江湖之人,也有可能。”
慕容烈倒也坦诚,颜千夏点头,又拧起了秀眉,
“若这铜镜是水晶球就好了,可以看到千机和晴晴他们。”
“千机为人谨慎,有他带着晴晴,你大可放心。”
慕容烈安慰一句,对于这双女儿,他也觉得愧疚,长公主虽然是假冒颜殊月的月婵所生,但毕竟是他的骨血,一岁多还不能说话,不愿意笑,多少让他揪心。小公主晴晴又长年和母亲分开,颜千夏想抱都抱不到,一家人各自天涯的,得不到团圆,只愿这龙珠能解去他心中之忧,让他们一家人,能在魔宫之中,安然度日。
曾经的梦很大,现在的梦,不过是家人平安。
慕容烈的唇紧抿着,脚步停在一道陡峭的悬崖边,咏荷所说的路线,要攀上这道崖,可是那汉子却要走右侧的山涧。
“爹说,当年他们就是这样上山的。”
汉子抹着汗,喘着粗气,指着山涧大声说道。
一群惊鸟飞起,枝叶乱摇起来。颜千夏从慕容烈的背上跳下来,四下张望着,林中很静,只有他们这一群闯入者,有野兔从草丛里跳出来,飞快地溜掉了。若龙在,走兽飞禽是不敢动弹的,龙去了哪里?
“主子,歇会儿吧。”
铁雄过来,帮着慕容烈把竹椅放下,慕容烈从椅子上取下了一只雕花的小竹筒,这就是他上回做竹椅时,特地为颜千夏做来喝水用的。
涧水很清,颜千夏蹲下,舀了一竹筒的水,才想站起来,却发现从涧水上游漂下来了红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