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你的重逢,我的离别
这一夜很是难熬。
慕容烈席地坐着,定定地看着那片小湖,枝头有绯色桃花飘落下来,一只鹿从灌木丛里钻出,歪着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和年锦看了一会儿,撒开四蹄就往山洞的方向奔去。
小鹿可以去,他却不能!
他听到了自己儿子在哭,心脏咚咚擂得极快。
“皇上,要不然,我们也进去看看?”
年锦咬着一根草,小声说道。
慕容烈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他能等,都等了近一年的时间,只不过几个时辰而已,还有什么不能等的?池映梓既然能做到君子之为,他也能恪守这最后的约定。
“小皇子的嗓门真大,和晴晴一样。”
年锦一咧嘴,乐呵呵笑起来。
“对了,皇上可别忘了,回去的时候给她逮只猫头鹰,否则她会让你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慕容烈拧了拧眉,这小魔女,不服任何人管教。她又哪里是想要猫头鹰,她吵着要去千机府上住,他未允而已。
千机也应该娶妻生子,他准备给他赐婚,天下好女子,任他挑选,画像都送进了千机的府中,正等着他回话。
况且,晴晴太粘千机了,吃饭睡觉都粘着。虽然才三岁多,这粘他的习惯也是在那段艰难过程里养成的,可毕竟现在天下大定,她是真正的公主,在外人看来,确实不成体统。
“那我去捉猫头鹰?”
年锦俯过身来,低声问。
慕容烈点头,年锦便跃起来,往林子深处跑去。如果还能捉个小豹子什么的,那丫头应该更喜欢。
年锦乐呵呵地跑开了,这地儿更静,孩子的哭声也没有了。
山洞里的光始终亮着,没人出来,小鹿进去之后也没再出来。洞里洞外,两种心情,那个人,完全不知道他会来,而他,又只能强行压抑着心里的急切,等着天明时分的到来。
晨曦,一点、一点、一点地透出厚厚的枝叶,投到他的脸上。
他拧了拧眉,时辰已到,池映梓却并未出来,难道他要反悔?
他摁住腰上的长剑,起身,稳步往山洞边走去。
洞中很静,那只小鹿走出来,站在洞口,看了他一眼,撒开四蹄往洞中跑。他犹豫一下,朗声说道:
“池映梓,我应约而来,请出来一见。”
没人回答,甚至一点人声都不闻。
他的心沉了沉,正要大步进去,小娃儿的哭声骤然响起,他的步子更快,进去一看,只见颜千夏独自躺在小榻上,一张小被滑落到她的脚头,一头秀发从榻边滑落下来,呼吸声细长均匀,分明还在沉睡。
小鹿正在用角轻轻地抵着宽大的摇篮,摇篮轻晃着,小儿子正在里面挥舞着小拳,哭得他摧肝断肠
他快步过去,从摇篮里抱出小儿子,仔细端详着。
小东西长得不错,眉眼非常像他,很强壮,看得出被照顾得很好,一双大眼里盈满了泪水,每哭一声,就往外急涌一次。
“别哭,儿子别哭。”
他轻轻摇晃着,可是孩子哭得更厉害,他拧起眉,四下张望,却没发现池映梓和阿芷的身影,桌上倒是有一封信。
他走过去,打开信,信中简单的几句话,
“池安宁,慕容安定,善待她。”
他认得出这是池映梓的字,笔锋苍劲,看得出用了很大的力,他一定是心情极不平静的,甚至手有些颤抖,所以字的落笔处有抖动的痕迹。
难道,舒舒生的是双生子?池映梓把老大带走了?他猛地扭头,向那个大大的摇篮。
确实,没有哪个小孩睡这么大的摇篮,难怪有两床小被,原来是一双儿子。
可是池映梓怎么能把他儿子带走?
他快步奔出去,远远绰绰,只见天边山脉起伏,太阳正洒出万丈金光,灼到他的眼晴,小安定哭得更厉害了。
池安宁,去陪他岛上过安宁的日子。
慕容安定,随他和舒舒一起看安定的天下。
这对双生子,开始了长达二十二年的分别。
年锦拎着一只小猫头鹰回来了,可明显不顺利,额头上一大片青肿。
“大猫头鹰抓的。”
他捂着额头,一脸懊恼。
若非家里的夫人逼他以慕容烈为榜样,疼老婆、听老婆的话,不得随意杀生沾血,他一定杀了那大猫头鹰,烤了吃掉!
“皇上,池映梓那贼呢?”
年锦四下看了几眼,被他怀里的小家伙吸引住,凑过来看。
“哈,皇上,这简直和你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抱着。”
慕容烈把孩子递给他,他伸出手,手里还捏着猫头鹰的翅膀。
“放了吧。”
慕容烈拧了拧眉,年锦怔了一下,还是依言放了猫头鹰,小家伙蹒跚走了几步,咕咕叫了起来,惊恐失措的。
洞外,大猫头鹰扑扇翅膀飞到,一家三口团聚了。
像他们一样,一家人团聚了!
慕容烈把颜千夏稳稳抱起,他看出来了,池映梓给她服了药,所以他进来,她都毫无察觉。
他不知道池映梓为何这样做,是怕舒舒不许他带走孩子,还是怕舒舒不肯弃他而去?
或者,都有吧?
又或者,是池映梓无法向她道出实情。
他一定是极舍不得的,所以才在这里枯坐一夜?
他低眸,看着榻边一双脚印,或许池映梓还哭过了,所以那脚印边有些湿迹?
孩子的东西都没有收,他们都知道,随他回去之后,她和孩子都能得到最好的一切。
可那个他没见到的长子呢?和小安定是长得一样吗?哭声是否也这样响亮?是否也很强壮漂亮?
他已经无法再强求池映梓多做什么,诚如年锦回去所说的那一切,他的命都是池映梓的命换回来的!
抱起颜千夏,他稳步走出山洞。
就在山洞外,他半年前曾为轻歌夫人建起了衣冠冢,可他万万没有想过,池映梓和颜千夏会在五个月前重返此处,他们错过了一次机会。
不过,从今往后,他和她再不会错过。
他有龙珠护体,从此是不死之身,而舒舒早被从轮回簿上除,上天和黄泉都不收,他和她,要一直一直这样走下去了。
或许到乏了的那一天,他会和她一起化成灰尘,化成烟,化成风,一起长眠于这青山绿水之中。
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他现在只想带她回家,再无分离,再无忧伤,再无悲痛,只有团圆。
山的背面,阿芷踮起脚尖,给池映梓擦了擦脸上的汗,小声说道:
“坐会儿吧?”
“不。”
池映梓摇头,胸前用布包着的安宁已经醒了,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看了他一会儿,哇地哭了起来,小身子在他胸前乱扭。
“他饿了。”
他低下头来,满眼温柔。
“我喂他喝点奶|水。”
阿芷从水囊里取出几个时辰前从颜千夏身上挤出的奶水,用小勺一点点喂她喝。
“奶娘在山下了吗?”
池映梓又问。
“在了。”
阿芷点头,小家伙不肯让勺子碰到自己,难过地哭得更大声。
“乖,安宁乖。”
池映梓轻轻地拍着着他的小胳膊,哄着他。
这是阿芷见到过的最温柔时刻的池映梓了,他就像安宁的亲生父亲一样,温柔地爱着他,照顾他。
阿芷不敢说他狠心,让颜千夏母子分开。
这个月以来,阿芷要张罗家务,颜千夏照顾更爱哭闹的安定,安宁由池映梓来照顾,吃喝拉撒,他都亲自动手。
安宁,已经成了池映梓生命中的一部分,让他离开颜千夏已是残忍,她不忍心看到池映梓连这孩子也得不到。
“安宁,乖,吃这个。”
他接过了安宁,用小勺给安宁喂奶|水,在他温柔的嗓音下,安宁渐渐安静了下来,小嘴咂咂地吮了起来,一只小手还紧紧地抓住了他另一只手的食指。
好奇妙的感觉,池映梓几乎都要以为这孩子就是自己亲生的了。
他爱怜地看着这小娃娃,心里满涨着离别的痛,以及浓浓的忧伤。
他爱颜千夏,却不得不放手。
他想她生活得更加快活一点,而不是让她压抑着思念,以报恩的名义,毁损她的幸福。
“我来抱吧。”
阿芷心疼他身子才好,想抱起小安宁。
“我来抱。”
池映梓却把孩子重新系于胸前,转头看了一眼石洞的方向,目光热烈。
不,小夏儿,你不再欠我的了,我有了这个小宝贝,他便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安慰了。
我希望你过得很好,你们还会有很多孩子,而我,连再遇上你的机会也不会再有,你会永生,而我会老去、死去、化成尘烟。
我这一生最大的快乐,便是你能陪我这么长的时光,你让我知道了爱的滋味。
阿芷轻轻地扶住了他的手臂,也扭头看去,这一别,终生不得相见,只是她实在不甘心,就让慕容烈轻而易举地接回了颜千夏,这么长时间相处,她也喜欢上了那个女人,勇敢、善良、并且敢爱敢恨。
她羡慕她,并且希望自己能像她一样,坚守心底的爱情。
所以,她对慕容烈和颜千夏进行了一个小小的“报复”……就算,为了池映梓出气吧!
【2】锁你上龙榻
“还没醒?”
看着慕容烈把她放到龙榻之上,众人围拢过来。
慕容烈拧起了眉,池映梓一定是故意给他出这个难题,让颜千夏昏睡了这么多天,一路马车颠簸都没有醒过来。
如今她软软躺在床上,就像个不知世事变化的睡美人,这些人有多期盼她醒过来,她统统不知道。
“娘?”
晴儿趴到榻边,用手指戳她软软的手臂,然后扭过头看着千机,认真地问道:
“义父,娘是不是死了?”
“她在睡觉。”
千机脸色有些尴尬,只要他在的场合,晴晴绝不理慕容烈。
“这是谁?”
晴晴又看向刚刚放进小摇篮里的小安定。
“这是你弟弟。”
慕容烈走过来,弯下腰看小安定。
“哦,你有了小安定,是不是就可以不要我了?”
晴晴瞪圆眼睛,满脸兴奋。
“胡说什么?”
慕容烈拧起浓眉,曲指在她的小鼻子上刮了刮,
“你是父王最爱的小公主,怎么会不要你?”
“你不要我就好了!”
晴晴皱起小脸,很不开心的样子,快步跑回榻边,盯着颜千夏看着。
“娘什么时候醒,她醒了我就问她,要不要我。”
“这丫头。”
苏锦惠摇头,画儿乖巧地偎着她的腿站着,一点都不像晴晴那样闹。
“都是女孩子,性格怎么差别这么大!”
年锦感叹,画儿歪了歪脑袋,也往榻边走,和晴晴一起趴在榻边看着颜千夏。
“这是我娘。”
晴晴又戳颜千夏,给画儿做介绍。
画画看着她的小嘴,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抿唇一笑,学着她的样子,也跟着她戳颜千夏,也许她认为这是一种打招呼的方式。
“哎哟,两个小公主,别把娘娘给戳伤了。”
顺福一手拉住一们,挡着她们。
“不好玩,画儿,我带你去我那里玩。”
晴晴拉住画儿,两个小小的身子很快就冲出了珠帘,往外面去了,一大群奴才们立刻跟了上去。
“会不会有什么事?”
千机的眉愈加拧得紧,这样昏睡着,总不是回事,可是探脉膊,又不像有事的样子。
“应该不会,他既然决定放心,也不会再做什么伤害她的事。”
慕容烈摇头。
“可我觉得,是不是因为是舒舒坚持要回来,他一怒之下,才做这样的安排,让你接她回来,却不让她清醒过来。”
千机又问。
“不会。”
慕容烈缓缓摇头,慢慢在榻边坐下,轻轻地拉住了颜千夏的手。
众人见状,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只有顺福在一边伺侯着。
“舒舒,回家了。”
他把她的手托到唇边,轻吻着,低喃不停,
“从此以后,我会实现诺言,给你无忧,让你快乐,你还要睡多久才肯醒来?”
安定又哭了起来,可能是又饿了,可能是好多天没有得到母亲的拥抱。
“皇上,奴才先把小皇子带去偏殿,让奶娘照|看。”
顺福小声说了句。
“嗯。”
慕容烈点头。
顺福连忙招呼宫女们抬起摇篮去偏殿,已经有两个奶娘在那里侯着,专门照顾小王子。不管怎么说,这大吴天下,总算是后继有人,出门时顺福扭头看了一眼,然后双后合十,对着外面的天空拜了拜,无声的祷告了一句。
愿上天保佑皇上娘娘从此无忧无患,百年好合……
一阵风吹过来,院中的木棉树枝摇晃起来,小白猫窜上去,用爪子狠狠扒了一下小青蛇,小青蛇却只懒懒地吐了吐信子,任它蹂躏,末了,尾巴一甩,就悬到了枝头上,随风晃悠了起来。
小猫儿闹了半天,也觉无趣,就趴在枝头上,歪头看向了大殿内。
风铃儿轻响,阳光落在翠色琉璃的瓦上,折射出璀璨的光。
悠悠扬扬的,是千机的笛声传来,不多会儿,就是晴晴的笑声,还有,安定的哭声……
当皇宫被冠以家的名称时,一切,都不同了。
日落,月升。
颜千夏还在沉睡。
慕容烈脱了龙袍,着明黄中衣躺在她的身边,手指爱怜地在她的脸颊上轻抚着。
才坐完月子的她,还有些胖,脸蛋肉肉的,一看池映梓就把她养得很好。想想,那个男人占据了她怀孕生产的这段美好时光,也确实有些遗憾。
不过不要紧,他还会和她多生几个,让这个皇宫更加热闹。
“舒舒……”
他轻唤着,伸出手臂,把她揽进怀中。
嗯……
轻轻嘤咛,随即颜千夏睁开了眼睛,还未待慕容烈反应过来,她已然一脚踢来,把他踢下了龙榻。
这举动太突然,太勇猛,还沉浸在幸福喜悦里的慕容烈毫无防备,直接滚到了榻下。
“池映梓!”
她坐起来,扬声就叫。
慕容烈从地上爬起来,唇角往下弯着,有些不知所措。
颜千夏看了他一眼,居然毫无反应,又躺了下去。他更加不知措,继而开始小小的生气!
难道这些日子只是一个人在相思?她为什么看到他都没反应?
很快她又睡了,呼吸轻轻浅浅,偶尔还喃喃自语几句……声音太轻,他听不清晰。
颜千夏脑子里却有些乱,梦越做越清楚,居然产生了幻觉,把山洞都看成皇宫,把池映梓看成了慕容烈。
池映梓最近总比她先起来,偶尔也会像刚刚一样搂着她躺着,安安静静,榆木疙瘩!
不过,她踢他是因为梦到了可怕的战争,眼前的明黄色惊着了她,所以才会一脚踢去,没想到产生那样强烈的幻觉。
“舒舒。”
慕容烈呆站了一会儿,俯下身去,手指轻抚着她的脸,小声唤着她。
颜千夏睁开了眼睛,这手指抚在脸上的感觉这么熟悉,还有这熟悉的声音……梦越做越真,还让不让她活?
呆了好一会儿,她翻过身来,怅然地看着慕容烈,好半天之后,她才突然猛地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慕容烈……
“我在哪里?”
慕容烈看着她惶恐不安的神情,连忙伸手捧住她的小脸,小声说道:
“你回家了,我接你回来了!”
颜千夏用力眨了眨眼睛,使劲闭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怔怔地看着他,就当慕容烈的内心再度被喜悦涨满的时候,她却推开他的手,急匆匆地问道:
“你接我?那池映梓呢?是不是你攻打上山,莫非你伤害了他?阿芷在哪里?我们的儿子呢?”
慕容烈的神情呆住,她怎么一醒了,脑子里全是池映梓?难道看到他了不高兴吗?
颜千夏反过来捧住他的脸,再度追问:
“告诉我,他在哪里?”
慕容烈盯着她看了好久,终于让心里另一个猜测占了上风,池映梓为何让她昏睡,难道真是她不愿意回来?
“你不想我?”
他闷闷地问她。
“啊……想……”
她反应过来,脸上飞起红晕,慢慢松开了手,慕容烈又狂喜起来!
可是知道么,这个女人真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还没等他高兴三秒,这女人又发难了。
“可是我答应他要报恩,我得做取,阿烈你已经得到了天下,而他一无所有……你放了他吧,让我履行诺言,不离开他。”
慕容烈的脸色越来越黯,那双特地点亮的龙凤金烛,噼哩啪啦地跳着火星,映亮他的双瞳。
“你喜欢上他了?”
僵持许久,他突然问她。
“嗯?”
她抬眸看来,水盈盈的双瞳里充满了讶色。还未反应,只觉得手腕冰凉,他居然用了一根黄金细锁,扣住她的手腕,把她锁到了榻上,正欲发火,脚踝上也上了锁。
“我寻你这么久,从未想过,你醒来之后对我是这样的态度。”
他在一边坐下,冷冷地盯着她。
“你放开我,干吗锁着我?”
“然后你去找他?我了解你,你想做的事,没人拦得住,我只能锁着你。”
他的眉越拧越紧,牙也咬紧了。
看着他这凶狠的模样,颜千夏吓了一跳,连连抖着手腕上的铁锁,催他打开。
“你睡吧,我出去走一会。”
慕容烈猛地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走,他必须冷静,否则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扑过去,狠狠咬住颜千夏的胸口,问她到底还爱不爱自己!
他的命是颜千夏和池映梓救回来的,如果她真要追随池映梓而去,他该怎么办?
放手?
不!绝不!
所以他现在要冷静,一定要冷静,想想怎么让她放弃报恩的愚蠢念头,好好地留在他身边,让他疼她宠她爱她。
见他快步冲出来,满脸落暮焦虑,顺福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过来了。
“皇上,奴才方才听到娘娘的……”
“都退下。”
慕容烈一挥手,大步到了木棉树下,握紧了拳,重重砸到树干上,枝叶嗖嗖乱抖,小白猫吓得跃了下来,小青也从枝头溜开,木棉树的树干也在粗哑的声音里,分成了两半,连根倒下。
这就是现在的慕容烈!七条龙的力量都到了他的身上,跳出轮回,永生不灭。
顺福不安地看了他一眼,低头退开。
殿内,颜千夏还在挣扎着,试图从金链锁里挣出来。绣着游龙的金帐在她的挣扎扭动下越晃越厉害,一串银风铃不停地响着。
她停下来,看向那串银风铃,那是轻歌夫人的东西,他把风铃带回来了,是不是代表着他接纳了轻歌夫人——他的亲生母亲?
她放弃了挣扎,怅然所失地看着那串风铃。
这些日子,阿芷总是时不时露出忧色,她以为又是池映梓骂她,逼问久了,她才说了实话。原来她下山去采买,遇上了慕容烈的暗探们在山下转悠,似是知道了他们栖身的地方,她偷听了他们的对话,知道最强大的刺客已经向这里聚拢,就待着上山杀死池映梓,夺回她。
她当时很急地为慕容烈辩解,若慕容烈知道池映梓救他性命,一定不会滥杀无辜。可阿芷却愈加愁眉不展,好几回切菜都切到了手指,看着她心慌意乱的神情,颜千夏的心也跟着不镇定起来了。
慕容烈的性子她也了解,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染指于他,恩是恩,情是情,若年锦真的告诉了他自己在这里,只怕真的很快就能闯上山来。
到时候若两边一言不和大打出手,池映梓又怎会是已变得太强大的他的对手?她又帮哪一边?
她劝阿芷一起带池映梓离开,可阿芷却说池映梓的治疗已到最后阶段,只要小鹿再寻一次仙草,他就能像以前一样行走自如,她不愿放弃这个机会。
颜千夏只能陪着阿芷一起等待。
她的心情很复杂,她想见到慕容烈,又觉得自己这样太自私,又想丢下池映梓。这样矛盾纠结地过了大半月,现在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回了吴宫,她一点知觉都没有,怎会不怀疑他对池映梓和阿芷不利?
外面的响动也惊动了她,她扭头看向殿外,隔着这么远,只见背影孤单地站在倒下的木棉树下,那只小白猫就蹲在他的腿边,仰头冲他喵喵见。
颜千夏心头一酸,就想到了年锦对她说的话。
在这个世界上,慕容烈才是她的一切啊!
她嗫嚅了一下,却没能把那声“阿烈”唤出口,离别这么久,居然觉得彼此有些生疏,而且,她逆天改命,把龙珠给了慕容烈和千机,上仙是否还会责罚于他们?
她心里没底,忐忑不安。
明明尘埃落定,她却愁眉轻拧起来。
安定又哭了,慕容烈大步去了偏殿,夜色浓重,月光如银粉般抹在汉白玉的地砖上。她睡了这么多天,此时一点睡意也没有,只瞪大眼睛,看着夜色发怔。
重逢,应是狂喜的,她的心却被心事压得沉甸甸。
她已无法再经历一次那样的劫难,让身边的人跟着她痛苦,
枯坐一夜,直到天明时分,看着他慢步进来。
“你没睡?”
他轻掀开帘子,目光深沉。
“嗯,你也没睡?”
她勉强笑了笑,这一笑却激怒了他,他猛地俯过身来,双手捧着她的小脸,急切地问她:
“你到底想不想我?”
“想。”
她沉默了一会,缓缓吐出两个字。
“那你脸上为何不见一点开心的样子?”
慕容烈的手用了力,把她的小脸挤起,语气愈加急促。
“我担心池映梓。”
她实话实话,慕容烈的双手就颓然垂下,好半天才低声说道:
“他已经走了,可能回小岛上去了,还带走了安宁。”
“什么?”
颜千夏一惊,池映梓把儿子带走了?
“怎么回事?”
“你不是心心念念觉得你师傅才是好人?他一月之前托年锦带信给我,让我依照约定时间接你回来,可我赶到的时候,你却昏睡不醒,一直睡了七天七夜,安宁也被他带走了。”
慕容烈坐下来,背对着她,缓缓出声,
“安宁是长,还是幼?”
“他是哥哥。”
颜千夏紧蹙的眉缓缓松开,让她昏睡七天的事只怕不是池映梓做的,而是阿芷!难怪她那半个月一直愁眉不展,原来是在思量着是否把她带走——
那么,是她错怪他了!
可是,他也不能拿着金锁锁着她啊!
见她看着手腕上的锁,慕容烈低叹一声,手指轻抚过来,小声说道:
“我只问你,想不想我?”
“嗯。”
颜千夏突然就觉得羞涩了起来,轻轻点头。
“不要走,好不好?”
慕容烈俯过身,额头在她的额上轻抵着,闭着眼睛,喃喃问她。
“嗯。”
她还是小声哼哼。
“告诉我啊,舒舒,我不安心,你离开我这么久……我真怕再也找不到你,知道么,是他们说,是你自己愿意跟着他从山上离开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
慕容烈的声音愈低,末了,滚烫颤抖的唇就吻到了她的唇上,轻轻地含着她柔软的唇,吮着,吻着……
“哪个王|八|蛋造谣?”
颜千夏眉一拧,头一偏,躲开他的吻,气哼哼地骂,
“姑奶奶我伤得那样重,骨头都断光了,居然还有人造谣中伤!”
“是叶将军……”
慕容烈怔了一下,继尔猛地抱住了她,上下打量着,不停地问道:
“受伤了?都好了么?还疼不疼……”
“孩子都生下来了,还疼什么疼?都疼得脱过几层皮了!”
她抖着手里的金链,催他打开,水眸圆瞪,泪光点点,
“你快给我收起来,把我锁上面算什么事?我不要吃喝拉撒呢?”
看她这气势汹汹的样子,慕容烈不仅不气,反而低笑起来,手指在她的眉眼上轻轻摩挲。
“就是这样的,你就是这样的。”
有时候凶巴巴,有时候娇俏俏,有时候妖娆娆,有时候冷冰冰,有时候火辣辣……这才是他的完整的爱妻啊!
“讨厌。”
她嗔斥一声,他这才去摸腰上的金钥匙,待放到手腕的钥匙孔前时,突然又手一抛,把钥匙给丢了。
“你干吗?”
她急了,扭头看被丢掉的钥匙。
“你得向我保证,不许再想他!”
他酸溜溜地盯着她,迫她发誓。
“无聊哦。”
颜千夏膝盖曲起来,去抵他的腰。
“快发誓!否则以后不许你起来,就把你锁在我的这榻上。”
他双掌掐着她的腰,居然耍起了小无赖。
颜千夏眨眨妩媚的大眼,索性一歪脑袋,轻声说道:
“那可做不到,我也是和他拜过堂的。”
“你……”
慕容烈又恼了,颜千夏还不肯放过他,抬了雪白的小脚丫,在他的腰上轻轻地蹬着。
“我怎么了?你说啊!”
“你……”
他更恼。颜千夏却笑起来,她深知,以后想看他吃醋,那是难上加难了,没有人再有走进他和她之间,没有人!
所以,这百年难遇的好机会,她得好好戏弄他一回,谁让他不分青红皂白来锁着她呢?
“你……”
他还是只会这一个字。
颜千夏咯咯大笑起来,小脸因为兴奋而布满红晕。
当然,她没能得意多久,她的手脚还锁着的,在发现她的真实意图之后,慕容烈迅速地回击了回去,用他的手,用他的嘴,用他的热烈滚烫的吻,用他强势而且有些粗鲁的冲击……
她被他仔细地剥净,洁白的娇\躯袒露在他的眼前,他用手指,用吻,膜拜宠爱着他思念已久的女子,每一寸肌肤都不肯放过,直到她娇喘连连,花露孱孱……
“阿烈,不行了,我不行了……”
她媚眼如丝,呵气如兰,脚盘起来,在他的臀上轻踢。
“乖,告诉我,你要我怎么样?”
他从她双|腿之间抬起头来,一脸坏笑。
“进来,要你进来……”
她被他诱得失去主张,极切盼着他赶紧充实她寂寞已久的爱情。
“还敢调皮吗?”
他抬手,在她泛着明艳瑰色的软|乳上一拍,力道不大不小,却足能让还在哺|乳中的她疼得轻呼出声。
“讨厌!”
她娇声骂他,却扭摆起了腰肢,故意用湿泞不堪的花苞在他的腰下之处轻蹭,她太懂他,她忍了这么久,他也一定憋了这么久,谁还能假装矜持下去呢,他的强悍之处已经滚烫强硬如铁,几|欲一逞为快!
“真的讨厌?”
他用顶端轻轻抵进,换来她满足但又进一步渴望的尖叫。
“讨厌!”
“我就让你更讨厌!”
他低喘一声,一鼓作气抵了进去……
“啊!”
她疼得拧紧了眉,许久未曾被人宠爱过的蜜境,被他这样强势攻占,真是疼!
“知道吗?你就是这样可爱,明明生了三个孩子,还是这样吸得我受不了!”
他俯到她耳边,故意说些让她面红耳赤,心跳愈急的讨厌话。
“讨厌讨厌讨厌……”
她一连骂了好几声,最后几个词被他不顾一切的冲击撞得零乱不堪,娇|嫩的身子被他撑到最涨,然后被他激起更深层次的渴望。
“不许讨厌我……”
他粗|喘,将灼烫再度狠狠刺|入,感受着来自她身子深处的温暖包围。
没有哪种感觉能比过此刻,让他充实快乐。
他思念的人,终于回到身边,可以和他一起共赴快乐的天堂。
“阿烈,我们不要再生孩子了,太疼了……”
她突然想到这个,又大叫起来。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全听你的……”
他吮住她的红唇,亲吻不停。
她猜得对,她憋多久,他就憋多久,此时忍不住的,不仅是她,还有他。他已经不愿意多想,只想把这个女人狠狠地宠爱……
一室旖旎。
一生恩爱。
那一世许的诺言,四世之后,终于实现……
风拂进来了,银铃儿叮咚清脆,小白猫偷偷往里面瞟了一眼,又去蹂躏欺负那条青蛇。
这世间,从来一物降一物。
小青蛇的毒牙可以让靠近它的敌人丧命,却从渐渐不再反抗小白的欺压,反而很喜欢盘在它的身边,一起晒太阳。
慕容烈呼风唤雨可以让敌人闻风丧胆,却对面前的女人束手无策,追完一世又一世,直到以魂相许,换来一生相守。
可是,这种妥协这样甜蜜,如同一杯极醉人的酒,让人沉迷不已……
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
无关身份地位,跌进去,就是跌进去,永生永世的爱恋。
【正文完。明天会有尾声,番外的事很纠结,最终决定写一个更华丽的故事。双生子二十年后重逢,一个是艳惊天下的面具游侠,一个是权倾尘世的年轻帝王,烈和舒面对一双俊美的儿子,却不得不暗中躲藏,以免祸及其身。两个同样出色的男子,有着心灵相通的感应,一同追寻母妃被天神责罚的真相,别出心裁的相遇,别出心裁的爱恋之争,别出心裁的爱情追逐,当然,兄弟不会喜欢同一个人,这个放心,那太狗血。
极深的兄弟情,极美的爱情路。烈和舒暗中护佑,亲情浓浓,晴晴和画儿艳惊天下,一个以文招婿,一个比武招亲,又会引来何方神圣?带来什么乱子?
喜欢的,可以一追,不喜的,就此放手。
感谢每一位支持某汐的姑|娘,是你们的善良和包容,成就了此篇文,确实有些长,也是汐第一次挑战长文,不足之处肯定大把大把,还望各位愿谅,衷心祝愿各位每天过得快乐,也希望汐的文能博得过你的一笑,为你带去过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