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雪本来揪出了那大夫的领口,见状也松了手去,同十一一样,惊奇地看着伊人。
伊人却像没注意到他们般,扎手扎脚地爬起来,然后拖着鞋子,走到了书桌前,从笔筒里拿起毛笔,十一还没来得及磨墨。她索性将笔尖放在口中舔了舔,眉眼一敛,便开始作画。
贺兰雪还是第一次看见伊人作画的模样,那张圆润清秀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一直散漫干净的眼眸,也出奇地专注起来。
仿佛有股奇异的光芒,瞬间笼罩了她。
他本想拍拍伊人的肩膀,问问她饿不饿——毕竟已经睡了足足两日,可是手还触到她,却又顿住了。
她显得那么不容打扰。
贺兰雪最终收回了手,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伊人落笔,构图,勾轮廓,润色,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异常俊美的少年,便跃然纸上。只是少年瞳孔暗灰无神,美中不足。
“好了。”伊人大功告成,将毛笔插进笔筒,然后把画递给十一:“送到丞相府给裴若尘。”
十一接了过来,又小心地提醒道:“小姐,小裴公子如今不住丞相府了,皇上另外赐了座驸马府,那这画,是送到丞相府,还是送给小裴公子?”
伊人还没回答,贺兰雪劈手将画稿从十一手中夺过来,淡淡道:“给本王吧,本王转给刑部。”
十一吐了吐舌头,蓦地记起之前贺兰雪的嘱咐:不要在伊人面前提到裴若尘。
将画像折好放进怀里后,贺兰雪见伊人的面色甚好,接着说道:“伊人……小容想见你。”
“小容?”伊人仰头看了看他,随即恍然:“小容皇后啊?”
“是,她想当面谢你的救命之恩。”贺兰雪面色奇异,有点为难地说:“还有……悠儿也想见你。”
“哦。”伊人只是淡淡地应了声,丝毫没有冒犯的感觉。
贺兰雪突然觉得自己很过分。只因为伊人从未在乎过,便可以这样任意的、从不顾忌她的心情吗?
“算了。”贺兰雪莫名地豪气起来:“十一,去转告朱公公,伊人身上有疾,不能赴宫里的宴席了。”
“王爷,这可是皇后娘娘第一次举办大宴,朱公公特意交代……”十一犹豫的提醒。
她方才也听到了外面的宣旨。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贺兰雪皱眉低斥。
“我没病啊。”伊人突然插嘴,不以为意地看着他们两个说:“不就是吃吃喝喝吗?刚好饿了。”
顿了顿,她又涎着脸望着贺兰雪,眼巴巴地问:“是坐轿子,不用走路吧?”
“坐轿子。”贺兰雪啼笑皆非。
伊人点点头,一副欣欣然,仿佛几月前的模样,好吃懒做,没心没肝。
再重新回到皇宫,自然少了第一次的惊叹。
伊人只觉这座红墙绿瓦的峨峨宫宇,有种说不出的压抑与冷漠。
她突然觉得很不安,仿佛有什么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
临行的时候,贺兰雪突然拿了一条白色的狐狸围脖,好生生地给她戴上,又用手指将夹进围脖里的发丝挑出来。用绦带系紧。
伊人任由他像洋娃娃一般打扮着自己,等终于收拾妥帖后,她从怀里掏出那份休书,递给贺兰雪。
“你留着吧。”贺兰雪淡淡道。
伊人虽然不太理解,却又重新将那份休书收了回来,那时候,她看到了贺兰雪的眼神,那么忧郁而决然的眼神,心中,便有一种不祥。
便如此时此刻,站在皇城脚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