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寝和路寝之间虽是一前一后,却隔着一个长长的走廊;苏悦儿绕到正寝门口的时候,就听到眉夫人正在抱怨:“大爷怎么能这样对我,我自打跟了你,几时被你这样抛弃过?如今你有大奶奶,这里没我的地方我不出声,可大奶奶都睡路寝了,你怎么还不理会我?明明都输了却还赖,您,您没良心!”
房内只闻眉夫人的啼哭声,却没大爷什么动静,苏悦儿当下进屋瞧看,这一瞧却有些火气上来。但见屋内满地撤着云子,棋盘也是摔在地上的,地上还有些个碎裂的东西,虽是些花瓶,茶碗的,算不上多值钱,但那可都是苏悦儿的陪嫁!抬眼寻这两个闹事的家伙,却看到大爷竟跟个无赖似的靠着床柱晃着大腿,一副不屑的样子,完全就是你能把我如何的泼皮样!而那眉夫人却就坐在脚榻上,极其没形象的抱着大爷的大腿哭哭啼啼,怎么看都是两口子在闹别扭似的!
苏悦儿朝屋顶翻了个白眼,就转身欲出去不打算过问。
可才转身迈了一步,大爷那撒娇的声音就飘了过来:“悦儿!”
汗毛打了个激灵,苏悦儿还没把那恶寒丢掉,当下大爷就长手长脚的奔了过来一把搂了她:“你回来就好了,我不要去别处睡,也不要和她睡!”说着还极其厌恶的一甩腿……
苏悦儿看着被拖过来的眉夫人,一时更是错愕,她完全不懂了,眉夫人好歹不是自诩名门大小姐的,怎么也这么不要她的脸面了。
许是苏悦儿的眼神让眉夫人极为不爽,她迅速的松了大爷的腿,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扫了下身上的灰尘整理衣衫,一边欠身:“大奶奶!”
苏悦儿见人家这么客气了,自己也就点了下头:“恩,好好的,你们怎么在我房里闹起来了?”
眉夫人当下就昂了下巴:“大奶奶今个您搬去路寝,照道理大爷就该入我的院,可是,可是我一直没能等到大爷来,又听闻二房那边事情多,您又在那边忙活,我便寻思是不是您忙忘了,忘记了招呼和安排,所以叫了丫头来请大爷,可谁知。大爷说您没说,不过去,我,我只好亲自来请,可大爷非要缠着和我下棋,还说谁输了就听赢家的,结果大爷输给了我,却不肯去我房里……”
苏悦儿听着眉夫人略有些阴阳怪气的说着,却心里清楚她是希望自己能记得那档子交易的事。可是现在苏悦儿本来就心情算不上好,加之刚刚就在盘算着怎么整红玉,所以这会听了眉夫人的话,脑里闪过一念,便干脆的一拉脸说到:“行了,不必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大爷现在就跟着孩子一样,你怎么能跟他计较!我刚才在门外就听到你说大爷没良心,这话要是让老太太听到了,你看看怎么罚你!”
眉夫人的脸色一变,昂着的下巴缩进去了不少。
“大爷是一家之主,他的意思谁能扭?他说不去就不去,你这里闹的什么劲?好歹你还是如夫人的底子,就这么放肆的把大爷不放在眼里,其他的姨娘要是学了你,大爷以后还怎么在白家立足?”苏悦儿瞪着眼的歪了眉夫人一顿,眉夫人眼里包着泪,唇角蠕动着抽搐,显然是委屈得不得了。
不过苏悦儿本就是有心恶心她,便干脆的提了音:“红玉!”
红玉在房门外闻传赶紧进了屋:“奶奶!”
“你给眉夫人好生说说,做妾的规矩!”苏悦儿说着一挑眉的拣了处椅子坐了,大爷十分自觉的撤了把椅子坐在苏悦儿的旁边,手脚还是缠着苏悦儿极其不雅。
红玉没想到苏悦儿会喊她做这个,但是奶奶吩咐了自然是照做的,加之她和眉夫人就没对盘过,当下便抬了下巴的说到:“奶奶让讲,那奴婢就讲!眉夫人,您虽是出身世家,可在白府您就是位如夫人,进进出出,行事规矩都有个度!这是正房,没我们奶奶的同意和传唤,岂是你随随便便就能进的?再说了,大爷是主子,爷说个不字,就是大奶奶都要礼让,您不过一个如夫人竟敢和大爷较劲,还敢辱骂大爷没良心,您这不是欺主吗?若照家规,可是要罚跪事厅,掌嘴五下……”
红玉不亏是跟在老太太跟前的人,这家规在她嘴里就跟倒背如流一般,当下噼噼啪啪的一顿说,把那眉夫人说的不住的身子颤抖,面红耳赤,就连苏悦儿听着都觉得这当妾的真悲惨和那低等奴仆简直没两样。
红玉盯着眉夫人那难看的脸色,嘴巴是越说越快,越说越厉,从做妾的规矩开始,便一一例举着眉夫人的不是。苏悦儿在旁听这不禁有种错觉:是不是这红玉和眉夫人有仇啊?竟能一样样的数落册她的种种不是来,显然平时很注意收集她的“罪证“嘛,我瞧着倒似她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吧?她心中想着。
看了一眼大爷,却见大爷似听的十分有趣,脸上不但挂着笑;欠是张着嘴听的乐呵。苏悦儿当下白了一眼他,就想要出口打断红玉的花,可忽然的大爷的手捏了一下苏悦儿的手,苏悦儿一愣在看看他专心听的投入样,再看看红玉那一张吐沫星子乱飞的嘴,忽而她心中一乐,轻咳了一下。
这一咳,红玉那说的极端畅快的气势立刻瓦解,当下说了两句象征性的话语便匆匆收了口。
苏悦儿理了下自己的衣裳,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斜了一眼已经气的几乎快要发疯的眉夫人,轻声说到:“红玉比我清楚家规,她这么一说,我才知道原来我竟这般纵容了你,哎,我就是心太善了,竟这般的纵着你们,想来,倘若这般由着你们下去,将来闹出笑话了,还丢我的脸,我就觉得恐……眉夫人,你觉得红玉刚才可说的对?”
眉夫人鼻息沉重,人死命的扯着手里的帕子才绷住着脸,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到:“说的对。”
苏悦儿轻轻点点头:“看来红玉的确是我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啊!”说着她清了下嗓子,人却略懒散的靠上了椅背说道:“今个的事赖我,匆匆忙忙的竟忘了安排,可大爷呢,又确实不想去你那边,都这么晚的了,又下着雨,我再把大爷送到别的房里也不大好,万一着凉了怎么办?可让大爷一个落了空,你们的心里又不大痛快……得,这样吧!既然今日里赶上了,也就今天吧!红玉,我不是早和你说了,把你许给大爷做房里人的嘛,你也愿意,那还等什么呢?反正老太太当初把你放过来,就是属意你做个通房丫头,要你伺候好大爷的,那今儿个晚上你就伺候大爷吧!”
苏悦儿的话一出来,眉夫人的双眼溜圆,红玉也错愕不已,而唯独大爷,嬉笑之色不变,只是瞧看着苏悦儿笑嘻嘻的问到:“悦儿不陪我睡吗?”
苏悦儿动手轻轻的扯着大爷的手:“大爷乖,我这几日的不方便,红玉是老太太给过来的丫头,最是知道规矩和分寸的人,也懂得疼人,朝夕和您相处的也久,最是知道怎么伺候你,不会似某些人的缠着你撒娇,你呀,就让红玉伺候吧,反正早晚她都是你房里人,就今个吧,等到将来红玉能给您生个小子了,我呀就抬她做个姨娘!”苏悦儿说着眼扫着大爷的眼,她相信他定会明白她的意思。
大爷笑着松了苏悦儿的手,当下竟是鼓掌:“哦,好哦,奇儿晚上有人陪了!”
“奶奶!”红玉这会见大爷都同意了,忙是出口要说话,可苏悦儿直接就等了她一眼:“要谢我,那就赶紧磕头吧,但是要真能收到房里,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说着眼却扫到了眉夫人。
眉夫人咬着唇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跪地的红玉便是剜酸着说到:“那恭喜你了啊,红玉姑娘,我等着叫你姨娘的那一天!”说罢匆匆对着苏悦儿一福,便瘸着腿的自己出了屋,当下就扶着青袖走了。
“奶奶,我……”红玉意外的赶紧言语,她只希望是苏悦儿一时的气话,可苏悦儿却一笑:“好了,我出去了,这屋里也别收拾了,伺候着大爷去你的隔间吧!”说完也便转身出了屋。
匆匆的回了路寝,前后跟着的丫头都不明白大奶奶这是什么意思。虽说那个通房丫头刺下妾室实在常见,但这红玉可不是一般的丫头不说,大奶奶自身也才过门半个月,没这道理,可她偏就这么做了,谁都敢说话,只一个个都臊眉搭眼的跟着伺候。
苏悦儿可没功夫被这群丫头婆子们瞧看着,当下便撵了她们自去,自己又窝回了床上。秋兰到底是苏悦儿的陪嫁,瞧着这架势也是纳闷,更因为照道理,该伺候也是她这个陪嫁去做通房,故而寻思了半天又自己小心翼翼的到了苏悦儿的房里,一边给她盖好被子,一边小声的问道:“小姐,您这是做的什么安排?奴婢都被您弄糊涂了,莫不是您真气到了?”
苏悦儿此时却是噗哧一笑:“我气什么啊,我等着看戏呢!”
“看戏?”秋兰很意外。
苏悦儿笑着一撇嘴:“是啊,看戏!你有没听过一句话,叫‘狗咬狗,一嘴毛“这眉夫人皮厚,我一个正妻收拾她显得我小气,不如放个不对盘的丫头过去,让她们两个打的焦头烂额才好呢!”
“可是红玉不就成了大爷房里的?”
“成了就成了呗,反正最初老太太就那意思,不过,她要真成也要能生下个儿子才行啊,你猜,眉夫人会让她生吗?”苏悦儿说着嘴角一勾:“打吧打吧,我最喜欢看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