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浪剑羞惭道:“种种不是都是我的不是,跟师姐无关。”
衣巧抿嘴笑道:“这一点你们倒是心有灵犀,师姐也说是她的不是,说是她太霸道,吓着你了。”
司空湖插话道:“容我说句公道话,不是阿浪故意冷落同门,的确是永夜之后宫门难进,现在想进宫一趟有多难啊,太难了。”
衣巧道:“不是啊,我这次进宫就很顺利嘛。”
司空湖笑道:“你是修道的半仙,我们是官员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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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浪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询问山上的情况。
衣巧道:“永夜之后,山下邪祟骤多,不过想上山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暂时无碍,我们从小在永夜峰长大,早见识了黑夜是何等模样,倒不觉得如何惊慌。”
少浪剑笑了笑,永夜峰,永夜峰,这个名字取的多么有远见。
这时候雪荷进来献茶,对司空湖说:“费总管有件要紧的事跟你商量,左右寻你不见,原来你在这。”
司空湖道:“老费有事会跟我商量,好吧,我这就去。”
一时跟雪荷走了出来,见雪荷脸色不好,便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心里放不下又不好意思去偷听,为何还把我叫出来。”
雪荷道:“你都想哪去了,真是费总管找你有事。”
司空湖道:“不会吧,这老家伙一向是独断专行的,几时有事来找我。”说着出了内宅大门,人刚一出来身后的门便关上了,这才知自己上了当,愕然良久,方道:“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奸诈,又上了她的当。”
雪荷靠在门上听他走了,方才放心,她对少浪剑和其他女人交往心里自也有一份嫉妒,但她也知道自己这点嫉妒心还是收起来为妙,她没有资格嫉恨。
衣巧来此当然不是串串门那么简单,雪荷和司空湖在,她不好明说,雪荷支走司空湖后,关了内院的门,独自守在外面。衣巧方才敢道明来意,一时说道:“灵帝已经南下,二十四部台先锋或者已经抵达城外,师父要师姐回山。”
衣巧说的灵帝就是世人常说的邪灵帝君,灵族自己不会叫自己邪灵,他们称呼自己的领袖为圣灵帝君。
圣灵帝君麾下有七十二部台,统帅中洲数以百万计的灵族和灵族附庸。
灵族以是否冲神寄身分为冥灵和邪灵,冥灵不冲神寄身,保持原有形貌,而邪灵则冲神寄身,或为人形,或作兽形。除此之外,又有血灵、蚀蛲虫、黑化蛮等各部附庸。
冥灵有二十四部台,邪灵也有二十四部台,附庸族也有二十四部台,这七十二部台共同宣誓效忠圣灵帝君。
衣巧刚刚提到的“二十四部台先锋”特指冥灵二十四部台,其最核心、也是最有名的部台叫仙灵台。
仙灵台这个名字世人知之者不多,但要说起黑死族武士和尸人却是无人不知,在灵族的大体系里黑死族和尸人都归仙灵台统御。
少浪剑惊道:“连师父也要退避三舍?”
衣巧道:“这不是退避,而是,而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好。总之,师父有他的道理,他比我们所有人看的都要深远。”
少浪剑道:“那师姐怎么说。”
衣巧神情黯淡下来,良久叹了一声,幽幽道:“师姐变了。”
权力最是能腐蚀人心,皇宫的荣华富贵很容易改变一个人,这一点少浪剑深有体会。
少浪剑道:“也许她有她的考虑,而且你也知道,师姐早就想自立门户,这或者是一个契机。”
这一说,衣巧满脸的愁云一扫而空,她轻松地岔开话题:“你跟小竹的婚事为何延期,因为雪荷姑娘?还是又闹了矛盾?”
少浪剑道:“你是明知故问,她被阴灵盘踞,暂时不能出山。”
衣巧道:“所以你就跟雪荷姑娘好上了。”
少浪剑道:“瞧你说的,我是个色魔吗,雪荷是个好姑娘,很需要人照顾,就这个样子了。”衣巧道:“你不知道,其实我好羡慕她哟。”
少浪剑吓了一跳,赶忙打个哈哈遮掩过去。
二人说笑了一会,忽然发现无言可续,彼此都尴尬的要命。好在雪荷及时出现,她来请二人入席。衣巧暗暗将自己跟雪荷比较了一下,隐约有所悟:男人都是自私的,都想找一个比自己弱小、温柔乖顺的女子为伴。小竹的任性胡闹,自己的独立冷清,林中月的强势霸道或者都不是他喜欢的,唯有像雪荷这样的乖巧柔顺,才能留住他的心。
少浪剑本想留衣巧多住两天,衣巧却急着回山,于是只好送她出城。
神针鹤不耐城中的浊恶不肯进城,停在郊外的水塘边。
二人到时,见水塘边躺了七八具蛮人武士的尸体,神针鹤高昂着头,扑打着两只翅膀,炫耀它的战果。
多日不见,这畜生似乎又长大了许多,墨绿色的羽毛上泛出淡淡的金光。
它还是不待见少浪剑,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少浪剑身上强盛的毫光,让它
生出几分畏惧,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嚣张无礼。
目送衣巧乘鹤远去,少浪剑心中无喜无悲。默默地呆了一会,转身欲走时,草丛里突然射出一阵弩箭。
这箭来的急促,少浪剑只得运起光明罩抵挡,一时寻踪追去,将隐伏在草丛里的六个蛮人武士尽皆斩杀。
伏击他的蛮人武士堪称精锐,这让少浪剑愕然不已,这里距离城池不过几里远,乃是重兵防御的地带,蛮人的斥候竟然都已经深入到这,实在很可怕。
这些蛮人当真是不要命了,是什么驱使他们如此冒进?
刚上城墙就被一群巡逻的士卒堵住,为了避免杀伤人命,少浪剑只得表明身份,众人不敢做主赶紧禀报上去。
一时来了一员偏将,竟是赢顿,彼此都吃了一惊。
来到赢顿的值房,细问才知道,赢顿自天启城归来后不久就凭借哥哥赢铛的关系进了左虎卫做了偏将。冥州之战后左虎卫精锐损失殆尽,只剩了一张皮,兵是没有了,但官员编制还在,用来安置闲人,故而赢顿的起点很高,一进门就是偏将,很快又做了正将。若是他只留在左虎卫,那也没什么出息,无非是凭借高官领一份丰厚的俸禄,混吃等死。好在他的哥哥赢铛那时候正得势,在赢铛的运作下,赢顿很快就调进了宫卫军,依旧从校尉做出,但他底子厚、靠山强,故而很快就升到了偏将。
“我刚积功做到正将,屁股还没做热,廖水龙的案子便发了,兄长被革职充军,我若不是太上皇垂怜,只怕也要被牵连。后来我被赶出宫卫军,发配到右卫军做校尉。蒙阿斯密将军抬举,不久升了我做偏将,可惜阿斯密将军又**人排挤,如今我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挂着偏将的牌子像狗一样被人呼来喝去。”
赢顿满腹牢骚,少浪剑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他自己也感到失言,便道:“我不该跟你说这些,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听说你被罚俸了,也是因为他家。”
少浪剑笑笑,岔开话题道:“方才我在城外水塘边见到几个蛮人武士,他们带着强弓硬弩,你最好派人去察看一下。”
赢顿谢过少浪剑,亲自送他下了城墙。副手问是否派人去察看,赢顿道:“看什么看,大将军出马,蛮人马上就灰飞烟灭了,要你多事。”
就在少浪剑回城的当日,十万左卫军士卒分五路攻打蛮人。不出众人所料,蛮人早有准备。本已废弃的大联盟计划在得知人族大军即将反扑时,立即成型,各部落都做出了妥协,各部蛮人空前团结。
十万精锐的左卫军很快被八十万蛮族联军包围。
蛮人的装备很差,且不通阵法,没有一个能统揽全局的帅才,各部之间的配合也欠缺默契,但胜在兵力占优,士气高涨。
左卫军纪律严明,号令统一,装备精良,阵法娴熟,公野望有能力统帅全军,但战斗意志不足,勇气缺乏,兵力也明显处于劣势。
这一场混战持续了一天一夜,左卫军大败,出击的五路大军中只有公野函部算得上是从容撤离,其余四路都是溃败。
公野函按照计划先撤入洛城,各部溃军陆续靠拢过来,慌乱之中,京洛之间的一百三十处联营被蛮人攻破,十万蛮军在两城之间打入一个楔子,背靠御河两面应敌硬是打退了两地禁军组织的数十次反扑,成功地切断了两城之间的联系。
自此京洛分家,不复一体。
公野望率左卫军驻守洛城,中京城的防务则由宫卫军大将杜苍龙接手。
宫卫军兵马虽少,但中京城城池较小,城防更加完备,城外营垒尚存,一时倒是无虞,反倒是洛城方面,驻军虽多,却乱糟糟的人心不稳,城墙虽高,城防却不如中京城完备,加之此番大败后,西、北城外堡垒尽失,形势岌岌可危。
形势变化如此剧烈急促,让少浪剑也不禁大惊失色。
一时想到尹熙,不觉暗自佩服,这奸商果然是老谋深算,一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
两城分离之后,有关公野望即将投敌的消息甚嚣尘上,监察院的一帮御史开始弹奏公野望,要求将其家眷收监,扣为人质。柏韧大怒,将带头闹事的孟云龙等八个御史统统打入大牢,交有司议处。以皇帝的年轻气盛,若是真想处置这几个老糊涂,早就金口一开推出去斩首了,如今却交给有司议处,此中深意就很值得玩味了。朝廷里有的是高人,高人很快解读出皇帝的圣心,于是群臣纷纷上书为‘八君子”求免。
柏韧决定顺应民意,将几个人逐出京城,贬去南方为官。
在中原人看来,南方,不管是江南还是岭南,都是化外之境、不毛之地,是犯人该去的地方。那地方山高路险,多的是毒虫虎豹,有的是瘴气瘟疫,能活着走到已经是幸运,而眼下满地都是蛮人,出京就等于是送死。
八君子此一去,凶多吉少。
于是有好事者奏请皇帝派遣得力大将护送八人赴任。
这个请求并不符合朝廷规制,也无前例可循,纯粹是好事者的一
厢情愿,柏韧本想置之不理,却没想到事情越闹越大,一群不明真相的太学生竟然跑到四方城下哭喊请愿。
学生皮嫩,禁不起棍棒伺候,哭爹喊娘地散了。
但事情并未就此了结,皇帝忽然发现自己身处窘境,被人架在了篝火上,既暴露了自己凶残无情的本性,更是被烤的全身哪哪都疼。
但他并不打算就此认输,他是个强势君王,遇到困难就退,天子的威严何在?
当然以一人对抗满朝舆论,这种被人架着、烤着、审视着的日子真是一点也不好玩。
候柏韧真的很矛盾,他既希望有人站出来为他分忧,又怕真的有人站出来替他挡箭。
满朝的文武大臣也很纠结,究竟是继续欣赏皇帝被架在火上烤的吱吱冒油,还是伸手拉他一把呢?
这其中的微妙之处真的是很难把握啊。
于是大多数人选择谨慎从事,反正被烤的吱吱冒油的是皇帝。
有一个人不知是蠢,还是真蠢,忽然很莽撞地跳了出来。
圣骑士、左卫军检阅使、天启侯少浪剑,主动上书请求护送八人出京赴任。
被烤的昏头昏头脑的柏韧嘿然而笑,谓左右道:“他想做忠臣,朕也由得他。”
当下任命少浪剑为江南、岭南巡检使,以巡检南方之名押送八人赴任。
司空湖埋怨少浪剑道:“好好的,你趟这浑水作甚,惹得一身臊。”
少浪剑道:“你嫌我臊,便离我远点,免得玷污了你。”又对雪荷道:“你若愿意就收拾一下随我出京,若是不愿意就留下。”雪荷笑道:“你跟他置气,犯不着把我带上。我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哪我跟去哪。”
少浪剑借故出京并非一时冲动,邪灵帝君已经兵临城下,京洛早晚不报,过去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却有雪荷等一干拖累。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人人都道城外凶险,少浪剑也不觉得城外就安全,但与城内相比,外面天地更为广阔,至少还有希望。
少浪剑自然要把费英一干人都带上,费英却说:“老弱妇孺走不得远路,即便出京,将来也难逃一死,倒不如留在京城。若京城都丢了,天下就亡了,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少浪剑道:“京都失陷,王朝覆灭,但未必是亡天下,我听人说炎州以南仍有光明天,那里才是希望,此刻还有机会走,再迟就真的来不及了。”
费英感动道:“既然如此,某愿誓死追随。”
他是个有远见的人,眼看永夜将至,早早督促家族子弟,不论男女老幼都要参加操练,强身健体,磨练精神,为的就是将来走远路。
一时准备停妥,少浪剑接上孟云龙等八君子,却见他们几个人都是轻衣简从,家眷一个不带。他们不是不信南海有光明,也不是不信京城会失陷,而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忠心。
少浪剑尽力规劝,他们不听,也只得作罢。
一行人由中京城南门而出,直奔三山郡。此刻中京城东、南两翼还在禁军手里,强攻硬弩,堡垒森严,蛮人不敢侵犯。
一时到了三山郡境内江水支流青衣江畔,鲛人前锋已抵三山郡境内,时常伏击渡江船只,所以少浪剑向公野越求助,乘坐水师军舰渡江。
江南的天也是黑的,但还没有蛮人的踪迹,只是盗匪甚多。
盗匪扰民、害民,偶尔也抢掠官府的银粮车队,但对几个被贬的老官不感兴趣,何况这几个老官还有“重兵护送”。
为了行路方便,费英要求所有族人、家丁都着男装,皮带束腰,手持兵器,昂首挺胸,走的豪气十足,一般盗匪见了还真不敢招惹。
江南第一站是狮山郡。
“八君子”中的陈牧民被贬狮山郡九曲县县令。
狮山郡是中原通往江南的第一道门户,过去是江南八家之一雪家的地盘。
之所以说是“过去”,盖因世事变化太快,雪中天这一死,雪家正宗嫡传便算是断了,如今这里究竟是谁家江湖,还是一个问号。
新官上任,立即把权来使。
借着陈牧民的光,众人住进了九曲县最好的客栈。
客栈的条件远比想象中的要好的多,汹涌的大江和凶狠的鲛人阻挡了蛮人南下的脚步,相对于糜烂的中原和北境,江南简直可以称作是天堂。
皇帝宣称的可以解除全体百姓饥饿的暗夜作物已经开始在江南试种。
这些奇特庄稼对水热土壤的要求很低,如今长的郁郁葱葱,有半人来高,叶子的尖端和花蕾上泛着美丽的荧光,远远就能看到。
一些植物已经结荚,颗粒饱满,看着十分诱人。
更让人惊喜的是,江南人已经驯养出适应暗夜环境的新牲畜,像驴非驴,似猪不是猪,长相古怪,但肉质鲜美可口。
城里城外的人都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人们安居乐业,街道上热热闹闹,人气很旺,外出逃亡的人正陆续返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