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苏良一再催促少浪剑赶在鉴证大会开始前回平江府去,少浪剑却一门心思地想在历阳镇结成气丹后再走。在此住了一年,他已经喜欢上了这里。
第七处天门如期冲开,气丹遥遥就在眼前,少浪剑决定给自己放一个假,好好放松一下,补充一下精力和体力,然后一鼓作气,完成修真途中至关重要的一步。
在镇子外面闲逛了一天,黄昏时分他饥肠辘辘地回到历阳镇,自然要去镇东的王嫂家吃饭。眼下正是秋忙时分,惠顾饭店的人很少。少浪剑要了一碗素面,小叶下的是两份的量,小美又偷偷地在里面加了一块鱼排。
吃完面后少浪剑就坐着和小美、小叶闲聊,给她们讲故事。少浪剑见闻广博,故事说的曲折动听,听的两个小姑娘如痴如醉,不知不觉夜色已深,王嫂见两个女儿跟少浪剑闲扯,也不收拾桌碗,心中不快,就催促少浪剑赶紧回庄里去,说下午时分有一帮收粮食的客商到了庄上,这会儿庄里指不定有多忙呢。
少浪剑听出了逐客之意,便朝小美、小叶笑了笑,告辞离去。
乡下人睡的早,临近子时,除了镇口的翠红院里还有人声,整个镇子都已进入梦乡。
少浪剑借着月色慢悠悠地往回走,气丹即将结成,他也即将离开这里,留在这里的每一寸时光都值得纪念、回味。
忽然,一道黑影从他眼前闪过,不等他回过神来,两条黑衣壮汉一前一后将他夹住,身后的汉子二话不说,猝然欺近,挥掌朝他的脖颈上斩去。少浪剑没有躲闪,也没有反抗,这两个人身手不错,突然出现在这里一定有他的原因,他想探个究竟。
黑汉子打昏少浪剑,将他扛在肩上,疾行一里地,进入了路边的一片小树林,找了一块平地将少浪剑丢下,那块平地上已经躺着两个汉子,看装束都是附近的庄户人家,其中一人的身上还残留着浓厚的酒气,料是半夜归来的醉鬼。
“什么人?”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没问,八成是庄里的小厮,偷跑出去喝酒的,身上还有酒气。”
苍老声音没在多问下去,众人散开,各忙各的去了。
少浪剑躺在地上,心里十分吃惊,隐身在林中的黑衣人有六个,其中三个人的筋脉里流淌着真阳气!
如此豪华的阵容,这是要有大事发生呀。
少浪剑偷眼瞧了瞧四周的地形,寻找着退身之路。恰在此时,忽听得大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人数在二十人以上,步履轻健,皆是高手。
“巡访使来了。”
一人飞奔过来报信,林中众人大惊,急忙整顿衣冠出迎,只留下两个人看守。
神匠府有二十四名巡访使,奉最高指令,单独执行任务,权势威重。少浪剑闻听此言,心里骤然一紧。原来这些人都是神匠府的人,他们必是冲着苏家来的,翠红院里苏连两家联手废了他们的一个圣甲武士,这件事怎么可能善了
!
当日出风头的是连佩运,捅下的篓子却要苏清迈来擦,这当然也不委屈他,毕竟连佩运出手在为自己和江南武林争口气的同时也救了他的一对宝贝儿子。
时隔不久,回来一个人,将林中的两名年轻看守叫到一起,森然道:“巡访使有令,方圆三里之内,一切人,格杀勿论。”
命令刚下过,他的喉咙就被人割开了,热血喷溅之时,站在他对面的两个年轻人呆若木鸡。神匠府里高手如云,菜鸟也不少,此次行动太大,人手不足,充数的菜鸟不在少数。
少浪剑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手起刀落,干净利索地结果了二人的性命。
他本意是要打昏三人的,但身手一动,杀心顿起,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结果三人后,他将地上昏迷的两个汉子扛上肩,钻入附近的树林,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两里地,放下一人,再走一里地放下另一个人。
这两个人只是被打昏,不久就会醒来,少浪剑没有管他们,趁着夜色悄悄离去。
四周都是神匠府的人,步步惊心,少浪剑小心翼翼地向前蹚。天色太黑,神匠府的人远道而来,不熟悉地形,很快他就寻到了缺口,借着夜色的掩护,成功脱身。
少浪剑试着进入农庄向苏良报讯,但却发现神匠府已将农庄围的水泄不通,他根本没办法进去,即便是侥幸混入,事实上也救不了任何人。王嫂说的那队收粮食的客商多半就是神匠府的内应,里应外合,他们是志在必得,就算是苏清迈亲自坐镇也难逃此劫。
少浪剑面朝农庄方向发了一会呆,不觉已是泪流满面,人说江湖险恶,于今方知真意。
他又来到翠红院,发现院外也游弋着大量的黑衣人,翠红院虽然是苏家的产业,但也有地方其他豪强和官府的股份,加之开门做生意,广迎四方宾客,神匠府还是有所顾忌的,当然神匠府虽然不敢大开杀戒,但纵火焚烧也是可以预见的。
这里铭刻着他们的耻辱,他们岂肯善罢甘休?
钱财乃身外之物,少浪剑想自己没必要为了苏家的一份产业把性命搭上去,于是连夜离开历阳镇,赶去平江府报讯。
苏清迈早已预料到神匠府的到来,那日在翠红院里被连佩运斩杀的布衣老者名叫司洪,神匠府遁甲卫左副领,年近七旬,去年正要告老还乡,忽然接到上司命令,要他护送东台两名执事前往扶余岛查办牛百岁之子牛炯阳被杀一案。
这两名东台执事旧日也是他的弟子,老头儿勉强打起精神,随着二人万里向南,渡海扬波去了扶余岛,折腾了一年有余。
由扶余岛回中京城有两条路可走,一条乘海船至大江口,换船沿江而上,从水路到洛州下船,走陆路不用半天就回到中京城。一条乘海船至几江,登陆,经南州从陆路回中京城。
水路便捷,更近,但行程单调,没甚乐趣。走陆路,路远,但沿途皆富庶繁华之地,生活多姿
多彩。二人说服司洪走陆路,司洪知道二人在想什么,只是风气如此,他也不想多加干涉,自己已年近七旬,回京后即将告老还乡,今后安心在家安享晚年,也不打算外出了,借此机会多饱览山河秀丽,也算不枉此行。
因此之故,在几江上岸后,他便与二人分了手,各走各路,约定在平江府郊外的历阳镇会合,两个徒弟自去寻乐子,他则孤身一人游览江南山水。
谁曾想他的两个徒弟因为在历阳镇境内掳掠民女,被苏振带着一个家奴给杀了,司洪悲从心起,孤身一人赶到翠红院大开杀戒,以一人之力单挑半个江南,一时豪气冲天,只可惜他运气不大好,撞上了连佩运,败阵被杀。
司洪在神匠府多年,资历深厚,襄理以上的高级执事人员或曾是他的部下,或是他的晚辈,闻之他在翠红院被害,众人群情激奋,嚷着要给他报仇。
牛百岁一面约束众人不可轻举妄动,一面也不敢违背众意,当即遣三名心腹巡访使率府中精锐前往平江府,欲对苏家展开报复。报复行动因为天武会总盟主连石介的阻挠,最后不了了之,但窝在牛百岁和神匠府高层心里的那口气是一定要出的,既然司洪是死在历阳镇,那就让半个历阳镇为他陪葬。
一夜之间,苏家位于历阳镇的农庄自总管苏良以下一百三十口人被屠戮一空。
神匠府先派人以客商之名潜入庄中,入夜后大队人马赶到,围住农庄,子时一过,巡访使齐道冲亲自前往坐镇,这才大开杀戒。
此役除了被少浪剑杀死的三人外,神匠府方面毫发无损。少浪剑脱身时救了两个人,齐道冲判定凶手就在这三个人中,但究竟是谁一时却拿不准。
也正是因为三人被杀,齐道冲迁怒于翠红院,致使苏家的这棵摇钱树深夜起火,近百间房屋被烧的一干二净。混乱中杀人二十,都是和苏家有沾连的,尺度拿捏的分毫不差。
此后两天,平江府城外所有的苏家的产业,不论是独资兴办,还是参股,不论是店铺、客栈,还是庄园、当铺,皆被横扫一空,苏家派出的管家非死即残,与苏家关系亲密的地方官员和豪门富商也跟着倒霉,受到牵连,或是东窗事发,被人揭了贪腐的黑幕,或是宅入盗贼,人财两失。
四方纷乱,苏清迈唯有苦笑,他不能也不敢有任何举动,这个结果早在连佩运护送他的两个宝贝儿子回平江府那天他便已经预料到,现在事情来了,比想象的还要温和些。
连石介让人带话给他,要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对方死了人,苏家破点财,受点委屈也是应当的。连总盟已经发了话,他除了忍气吞声,饮下了这杯苦酒又能做什么?
他只能做一个缩头乌龟,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一意地协助天武会筹办好江南鉴证大会。在这个纷乱嘈杂的年代要想生存,除了练好内功,还得抱好大腿,天武会这条大腿就很粗,很壮,务必要抱紧,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