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业一声令下,长乐坊从关鸠鸠自上到下近百号人便通宵达旦连轴转,整整忙活了一宿。
赶在天亮之前,长安晨报,长安周刊,大唐娱乐周刊相继新鲜出炉,墨香飘荡环绕在整个长乐坊中。
三份报纸,将近十万份,数量之多超过以往。而且三份报纸的内容都是一模一样,只是不同的刊名罢了。
这在长乐坊报社成立以来是绝无仅有的第一次。
天色微微亮起,数百名负责投递报纸的力把聚集在长乐坊报社跟前,陆续将早已分散好的报纸装进竹筐中,纷纷背在身上如一条长龙大军般出了长乐坊。
不一会儿,十万份报纸就如十万颗炸弹一般,正式投入了百万人口的长安城中。
一石激起千层浪,长安城中的风向和舆论的焦点,随着报纸的投放而徐徐改变着……
两个时辰后,长孙府。
因为李二陛下罢朝数日的缘故,长孙无忌最近无需早起上早朝。再加上一直以来,如骨梗喉与他不对付的萧、裴寂等人被逼退出朝堂,他终于得偿夙愿,心情极佳。
吃好睡好心宽体胖,天天睡到日高起,整日在府中脸挂笑容,就连前些日子私自离家的老三长孙羽默,他都懒得再去责罚,更是重新解了老三的禁足。
此时离午饭还有些时候,长孙无忌正坐在厅堂中品着香茗,手中拿着一本左氏春秋细细品读着,日子过得甚是安逸悠哉。
一时间,沉寂在了书海之中。
直到腹中打起雷鸣,感到有些饥肠辘辘之时,他才将书放到茶几上,准备张罗下人开午饭。
突然,一名下人领着一人进来厅堂,打断了他准备去用午饭的节奏。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中书令房玄龄。
“玄龄来了?”
长孙无忌笑着起身,说道:“来得巧不如来得早,还没用午饭吧?走,就在我府中一起吃吧。”
房玄龄进了厅堂来到长孙无忌跟前,手里突然变戏法似的多了一张报纸,轻轻抖落了下报纸,摇了摇头苦笑道:“长孙大人,看完这报纸,也许你就没胃口用午饭了,呵呵……”
“嗯?什么意思?”
长孙无忌质疑了一声儿,立马抢过房玄龄手中的报纸,自顾打开开了起来。
越是看下去,长孙无忌脸上的笑意徐徐褪去,取而代之的,已经是凝重肃穆的神情。
渐渐地,长孙无忌从报纸中瞧出了端倪,今天的长安晨报整个版面都是在宣扬一种论调,宣扬君权至上,皇权至上的论调。
不过,在长孙无忌的眼里,这好像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他不由皱着眉头纳闷问道:“玄龄,皇上乃一朝天子,乃一国之君,这报纸无非是想歌功颂德,恭维恭维皇上罢了。这有何奇怪的?”
房玄龄再次摇了摇头,叹道:“长孙大人,这长安晨报入眼之处皆是奉承皇上,恭维皇上,宣扬皇权的篇幅,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今天不单单是长安晨报,还有长安周刊,就连一向以才子佳人为主题,专门给坊间女人和深闺怨妇看得大唐娱乐周刊,今天都转了性子。这三份报纸都刊印着同样的内容,主题只有一个,君权天授,皇权至上。而且里面不乏有一些诛心的言论……”
说着,房玄龄将长孙无忌手中的报纸拿了过来,翻开一个版面,指道:“你看这篇名为《贞观盛世不需要掣肘,不许拖后腿》的文章,其中指出当今圣上雄才伟略,却偏偏有些权臣外戚,目无君上居心叵测,企图结党营私以大势左右着皇上,威迫着皇上,使的皇上步步荆棘,无法施展富国强兵的宏图大计。
长孙大人,你没看出这里明朝暗讽指着谁吗?就是你我啊……而且,偏偏这三份报纸都在今天在发出来。 您莫要忘了,就在前几天,我们天策府旧臣这些人,正借着太上皇之事逼得皇上将武德旧臣这些人撵出了朝堂。你说这里头还没有蹊跷之处吗?”
“嘶……”
长孙无忌抽了口凉气,惊诧道:“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能对号入座啊。莫非真如你所说,这三份报纸选在同一时间,刊印同一内容,目的就是针对我们天策府这些人?难道是裴寂、萧等人因为被撵出朝堂,记恨在心,故意在今天搞了这些小动作来报复我们?”
“不可能!”
房玄龄第三次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手笔不可能出自武德旧臣等人之手。长孙大人,你莫要忘了这三份报纸的东家,正是长乐坊报社。而这长乐坊报社的真正主人又是谁呢?您不会不知道吧?”
“长乐坊报社的真正主人?”
长孙无忌瞪大了眼珠子,惊叫道:“我想起来了,是郭业,这长乐坊报社的东家,就是郭业!玄龄,你,你是说……”
“正是,就是出自郭业的手笔,长孙大人!”
房玄龄轻叹一声,说道:“也只有郭业这混账小子才会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和做事。长孙大人今天应该是没有出府,你若走到长安城中一站就知道今天的长安城是何等的热闹reads;。街头巷尾,酒肆茶楼,客栈集市,处处都在议论着报纸上的事情。你没发现吗?往上您府上都能收到长安晨报,今天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是郭业有意为之啊!呵呵,如今百万人口的长安城,我们这些所谓的权臣外戚,都被这报纸推到了民间舆论的风口浪尖啊!”
长孙无忌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玄龄,你的意思是说,就因为这区区报纸,我们成了千夫所指居心叵测的逆臣贼子,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长安的百姓怎么可能会相信这报纸的无稽之谈?”
房玄龄郁闷地抖了抖自己身上的袍衫,说道:“长孙大人您没发现我今天都是穿着便服来你家吗?呵呵,我若穿着官袍走街窜巷,肯定不出一会儿就能被人认出来哟。而且,你远远低估了长乐坊的这三份报纸在长安城坊间的影响力。百姓不就喜欢凑热闹,做那人云亦云之事吗?而且你我还能不清楚民心、人心是什么东西?不就是众口铄金之词,传着传着,便成了舆论导向了吗?呵呵,郭业这小子出手可真够快狠准的,居然想到用这事儿来报复我们。”
“报复?”
长孙无忌眼中霎时泛出精光,脸色阴沉地说道:“你是说,郭业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报复当日我们的壮士断腕吗?”
“说好听点是壮士断腕,说难听点就是背信弃义,将他作为弃子般抛弃掉啊。”
房玄龄打心眼里还是颇为可惜郭业这个年轻人,聪明机智,而且与他家的孩子房遗爱还交情甚笃。
长孙无忌听着房玄龄自揭丑事,不由冷笑道:“玄龄,区区几份报纸而已,也无法让我们伤筋动骨。只不过是郭业心里有气,做些孩童过家家的小把戏罢了。他不会天真地以为,仅凭几份报纸在民间的传播,就能陷我们于万劫不复之地吧?小打小闹的小把戏,不足为奇。过几天上朝,本官就上奏皇上,将他这家长乐坊报社给查封掉,省得他还跳出来作祟,尽干些恶心人的把戏。至于郭业,哼,本官要他知道什么叫做一力降十会,他真以为本官不敢对他动手吗?”
房玄龄听着眉头微微一皱,劝道:“长孙大人,查封长乐坊报社无可厚非。但是郭业曾经好歹也是天策府系中人,这对他赶尽杀绝,是不是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要不,找个由头直接让吏部安排他到地方任个闲职好了。”
长孙无忌执拗地摇了摇头,拒绝道:“玄龄,他已经触到你我的底线了reads;。有些东西他不该大张旗鼓的说出来,更不该大肆宣扬出来。本官倒是可以对他这个毛头小子网开一面,但是关陇世族的力量与利益,岂容他挑衅?玄龄,以大局为重,不要妇人之仁。哼,此子一日不除,来日我等必受其反噬。”
“关陇世族的利益……”
房玄龄沉吟了一声,默默地再次低下头来,不再替郭业求情辩解。显然,房玄龄已经默认了长孙无忌的决定。
突然,一阵剧烈沉重的脚步声从厅堂外响起,蹬蹬蹬蹬……
声音渐近,入了厅堂中。
“长孙大人,长孙大人,出大事儿了!”
一身明盔亮甲,腰佩横刀的大汉闯到长孙无忌与房玄龄跟前,并非别人,正是统领左右领军两大卫府衙门的大将军殷天宗。
只见殷天宗满脸汗渍,手扶着横刀刀柄,气喘吁吁地直不起腰来。
显然,一路他是疾奔而来。
“天宗,为何如此惊恐狼狈?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长孙无忌率先发言问道,他的心中莫名升起了几分不详的预感。
房玄龄也是一边安抚一边问道:“天宗,你先顺顺气,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殷天宗喘了几口大气之后,大声说道:“长孙大人,房大人,大事不好了。现在,东市、西市两边近十万户商户闭门歇业,暂不营业,整个东西两市乱成了一片。还,还有
通往皇城的朱雀门外,聚集了三千学子,这三千人就跟犯了病似的,统一头戴斗笠身穿蓑衣,静坐在朱雀门外。他们宣称要见皇上,将整个三道门口堵得严严实实,车马无法通行啊……”
“三千人在大晴天气,头戴斗笠,身穿蓑衣?还聚众静坐在朱雀门外?”
长孙无忌满脸震惊之色,失声喊道:“这帮学子不好好在家苦读圣贤书,他们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