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漕帮?
那就是漕帮了!
听着乱,但是逻辑很清晰。
假设真有一股水匪在河南县水面上截粮杀人,那么,所有在水面上运送粮食的船只、人员,都是他们抢夺的对象。
现在的情况是,五年内发生了十三起截粮杀人的案件,负责运输的,全是张王李赵,却独独没有漕帮,这就不正常了,要知道人家张王李赵几年的时间都不见得运输一回粮食,怎么运输一回就被抢一回呢?唯独你漕帮,就是在水面上讨生活,一年到头,不知道要来回运送多少会粮食,结果你一回事儿都不出,这像话吗?
能出现这种不合理现象的原因,无非就是两种。
第一种,漕帮跟这股水匪交情莫逆,人家一看是漕帮的人押运粮食,不抢了,放行。
第二种,这股水匪……就是漕帮!
一想到这里,谢直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确定了,这股水匪,就是漕帮!
为啥他能怎么肯定?
因为第一种情况,按照现实条件解释不通,原因有二:
其一,如果说水匪另有其人,他们和漕帮也是关系极为亲密的盟友,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利益纠葛而结合在一起,总有一个问题,如论如何都回避不了,那就是水匪也要吃饭的,看看这五年来十三起案子,前面三年,集中作案,后面两年,销声匿迹,谢直就想问一句了,这两年,水匪吃的什么用的什么?
其二,再看看他们的作案手法,人家就根本不是奔着抢劫来的!好不容易今年再次作案,沉船,杀人,他们图个什么?粮食,沉到水底,钱财,根本就没抢着,谢直要是这帮子水匪,早特么饿死了!既然能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活,谁甘心把日子过成这样?就这还不抢劫漕帮?现在水匪都这么道义了吗?宁可饿死也不背信,可能吗?
基于此,谢直判断,这帮子水匪,就是漕帮假冒的!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回过头来再看,堪称一法通万法通!
漕帮为什么要假冒水匪?
那还不简单吗?为了垄断河南府的粮食运输啊!
上货,我的。
押运,我的。
卸货,我的。
河南府一府之地,只要是跟粮食有关的运输,只有我一家,你想找别人,找不着!
你找我,我给你开高价,一口价,没商量!
你要是不用我漕帮运输,要不看着粮食烂在洛阳城,那随便,我不管。
你但凡找别人运输,那就是不给我面子,那就对不起了,我就凿你船,烧你的粮,杀你的人!我就要让你血本无归!
这就是漕帮的逻辑!
这是什么?
这是欺行霸市!
至于为什么十三起案件都集中在三年之前,那也简单,必然是漕帮刚刚欺行霸市,正是要拿那些张王李赵立威呢!要没有这些张王李赵血本无归、甚至身首异处,又如何能让漕帮如此轻易地垄断了河南府一地的粮食运输?
至于老何的遭遇,纯属是倒霉催的。
老何本来在汜水县内经营粮食,量小本少,涉及不到大宗粮食的买卖和运输,自然也难以接触到漕帮在暗中打造出来的商业帝国,这回去了河阴县,又搭上了谢家的这条线,说老何膨胀了也好,说他准备更上一层楼也好,这才跑到洛阳城来购买粮食。
这是第一次。
老何虽然是第一次,漕帮却没想放过他,照样上门准备垄断这一次粮食的运输。
老何嫌价高,不干。
漕帮大龙头何帮主放下狠话就走了。
这要是是平日里,老何联系其他商户,无论是脚帮也好大车帮也好,甚至其他的洛阳粮商,说不定谁就会看他迷糊,指点一番。
老何在商言商,却也用不着跟这帮亡命徒一般见识,即便有谢直、谢正这样的关系在身后,他也备不住就直接转成陆路运输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用大车帮运粮食,还算是给谢家三郎积攒人情了呢。
结果,还没等他找人指点呢,倒霉的重点就来了。
有漕船往洛阳运粮。
河阴县新置,河阴仓新置,河阴仓往洛阳含嘉仓输送粮食,也是第一次,自然,这些漕船也是第一次跑河南府水面上的买卖。
老何就是生瓜蛋子,这三艘漕船也是生瓜蛋子,两个生瓜蛋子,正好凑成一套……
两边还投挺美呢……
老何,四千钱就把粮食运回去了,便宜……
漕船,白挣四千钱,运气……
他们双方高兴了,漕帮那边能高兴吗?
你俩这是挑战我的垄断地位啊!?
可别忘了,这是漕船第一次入洛,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这要是让他们顺顺利利地回了河阴县,行嘞,以后漕帮这买没也别干了!为啥?每年都会有漕船运送粮食到含嘉仓,以后谁家运粮,直接找漕船就是里,谁还找你漕帮啊?反正你漕帮也不敢打漕船的主意……
漕帮为了维护自家的垄断地位,即使知道是漕船,也非出手不可!
想到这里,谢直算是彻底梳理清楚了其中的逻辑关系。
谢正倒霉吗?倒霉,他要是不跟着老何走,也不会遭遇这样的无妄之灾。
老何倒霉吗?倒霉,迷迷糊糊地就给自己来了个血本无归。
漕船倒霉吗?倒霉,船都没了,说不定还得分摊一些老何的损失……
他们三家接连倒霉,是因为什么?
就是因为漕帮!
就是因为漕帮要保证自家的垄断地位!
就是因为漕帮要继续欺行霸市!
打黑除恶,打黑除恶,打的是谁?除的又是谁!?
就是他!
这样的漕帮,不杀他,不足以平民愤!
谢璞见谢直沉默良久,知道他也想明白了“没有漕帮、就是漕帮”的内在逻辑关系,不由得开口问道:“三郎,该当如何?”
谢直双眼微眯,冷冷一声。
“要不能覆灭了漕帮,都对不起河南县尉身上的这条青色官袍!”
谢璞闻言,满脸欣慰地点头。
“好!
不说你二哥被袭击,也不说何掌柜损失惨重,就说如果继续放任漕帮这样下去,为祸不浅,覆灭漕帮,正是你这个河南县尉的职责所在!
只不过,没有证据,该当如何?”
谢直冷冷一笑。
“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就创造证据!
无论如何,只要能抓住漕帮为非作歹的实证,我就要穷追猛打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