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利?”阙特勤和同俄特勤眼中尽是迷茫之色。
安禄山循循善诱道:“欢迎两位可汗成为大唐安利公司突厥总代理,小的给两位介绍一个非常先进的销售模式,叫做直销……”
也多亏了安禄山口舌便给,将后世非常“先进”的直销观念,改头换面,介绍给了同俄特勤和阙特勤。
总地来说,就是大唐羊毛仓所售卖的羊毛布,扬州白糖工坊所出产的白糖和冰糖,乃至长安玻璃工坊所产的玻璃器皿和镜子,都不对突厥发售,而是交给大唐安利公司。
而大唐安利公司,就会独家交给同俄特勤和阙特勤,在突厥发卖。
这两位可汗,再将货物卖给自己的下线突厥的实权人物。然后,这实权人物再卖给突厥部落的族长,族长再卖给部民。
同俄特勤还在懵懂之中呢,阙特勤已经明白了这个“安利公司”的深意。
总地来说,这对自己的权位,好处非常大。
原来的突厥可汗,要想稳居其位,首先是和中原天子一样,声称君权天授,是上天让阿史那氏统治突厥的。所以,除了突厥可汗外,各执掌军事大权的“杀”,都必须姓阿史那。甚至规定,虽然的确姓阿史那氏,但长得不象阿史那氏之人的,也不可为“杀”。
然而,这个办法并不怎么靠谱。比如西突厥灭亡后,继承其衣钵的突骑施,其国主就并不姓阿史那氏。甚至大唐以为奇货可居的西突厥王族之后,都成了浪费粮食的米虫。
突厥可汗稳居其位的第二样依仗,就是带着部民们去抢劫了。越是屡战屡胜,权位越是稳固。当然了,偶尔打败也不是不行,突厥人只以抢不到东西为耻,荣誉那是什么?能吃吗?
但是,若是总打败仗,抢不着东西,这可汗的位置也就不安稳了。
现在,崔耕给阙特勤提供了第三项依仗:利益均分,收取赋税。
没错,这个所谓的直销,就相当于突厥可汗向所有突厥人收税了。
尽管突厥人自从立国以来,就建立了税收制度。但这种制度是象征性的,可汗能支配的税收极少。可汗既然没有钱,那腰杆子自然就不硬。
现在好了,一个直销制度,可汗就可以直接获得部民卖羊毛的部分收益。除非那些部民卖了羊毛后,不买羊毛布,不买玻璃器皿,不买白糖……呃,那样的话,那些部民卖钱有什么用啊?
与此同时,这个制度也将使突厥贵族的利益,和可汗的利益结合起来。
大家按照政治地位,剥削草原牧民,每个突厥贵族都从这项制度上获益。
原来阙特勤也想到过,羊毛仓乃是独门的买卖,天下就这一家收羊毛的,长此以往,突厥人到底会听谁的?
现在崔耕这个“安利”公司一出来,他不由得长松了一口气,只要自己身为“安利”公司的突厥总代理,拿捏起手下来,就毫不费力。
至于说,自己也被大唐拿捏?现在也实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现在崔耕占了漠南之地,突厥的战略形势极其恶劣。难不成,非得撕破了脸,自己被抓到长安给李显跳舞,才消停下来吗?
想到这里,阙特勤点头道:“崔相这个大唐安利公司的主意,着实不赖,本汗允了。不过,我还有件事不大明白,还请崔相解惑。”
“可汗请讲。”
“您这样做,对本汗和同俄特勤很有好处,但是对于大唐……又有什么好处呢?”
其实崔耕和阙特勤之间,是麻杆打狼两头怕。阙特勤觉得突厥的劣势很大,但与此同时,崔耕也不想真把阙特勤逼上绝路,非要和大唐决一死战不可。再说了,就算打胜了,把突厥灭了又如何?这片草原始终会有新的主人出现的。
当然,这番道理就没必要对阙特勤解释了。
崔耕微微一笑,道:“如果说,本官是为了报答丈人之恩,还突厥当日相助大周之情,你信不信?”
“呃……说实话,本汗还真不怎么信。”
“您不信就对了,因为这只是其中非常小的一点原因。本官之所以行这安利公司制度,是想发财。”
“发财?”
“你们想,如今西域百国林立,再往西还有大食国虎视眈眈。如果两位大汗把西域百国征服了,能收多少下线?能提供给安利公司多少利润?”
“有道理啊……”阙特勤顿时眼前一亮。
原来突厥人喜欢抢中原,不喜欢抢西域诸国,主要是因为西域诸国太穷了,抢不着什么好东西。
现在可不一样,完全可以让西域人养羊啊!
一时间,阙特勤觉得自己全身充满了干劲,前途大大的有。
他想了一下,继续问道:“那我和同俄兄弟把西域百国占了,岂不成了大唐的心腹大患?难道崔相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崔耕微微摇头,道:“你们若果真把西域百国占了,需要对付的就不是大唐了,而是大食国。大食扩张成性,垂涎西域久矣,就算你们想与之交好都完全不可能。”
同俄特勤不以为然地道:“大食国有何可怕?他们老老实实地最好,若是主动挑衅,我把他们全捉了牧羊!”
崔耕也不争辩,道:“那敢情好,那咱们的安利公司,可要赚个盆满钵满了。”
阙特勤察言观色,明白崔耕恐怕不大看好自己等人的战力,道:“那大食人,果真那么可怕?”
崔耕叹了口气,道:“不管大食人的战力如何,终归是带甲百万的大国。我以为你们双方的胜算,大概在五五之间。”
“这样啊……”
阙特勤沉吟半晌,苦笑道:“若羊毛之利,真如崔相所言,恐怕即便我们二人不想进攻西域百国,部民也不会答应。看来,非得和那大食做过一场了。”
崔耕伸出手来,道:“所以,大唐和突厥之间是友非敌,咱们双方还是精诚合作为好。”
“好,咱们精诚合作,永不相负!”
啪!啪!啪!
三人连击三掌,定立了和平的盟约。
至少短期内,大唐和突厥之间,是不会掀起大战了。
然后,阙特勤为了笼络崔耕,把旁人摒去,告诉了他一个天大的秘密:在进攻突骑施的过程中,自己的胯~下好死不死的中了一箭,已经不能人道了。
自己膝下无子,所以,这突厥可汗的位置,最终还是要给拉达米珠的儿子坐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同俄特勤才和自己才达成妥协。
当然了,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里,这可汗的位置是不会让出来的。
阙特勤还年轻力壮呢,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死?崔耕也只能是姑妄听之。
双方计议已定,大规模的羊毛贸易开展起来。
突厥的主力渐渐西移,唐军自然也用不着在边境保持二十万左右的兵力了。
最后,兵部传下调令,朔方道的客军全部回归本部,只留下朔方道原本的四万府兵。
原来的客军虽说不发军饷,但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十几万大军人吃马嚼,是一笔非常大的开支,这回就全省下来了。与此同时,羊毛仓的税收不断运往京中,不到一年已达五百万贯,朝廷的财政状况大为改观。
李显对崔耕下旨嘉奖,封其子崔琼为七品文林郎。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并没有将他召回长安。
崔耕对此倒是无可无不可,回京可以更深刻地影响朝政。不回京可以更好地控制羊毛仓,各有利弊。
眨眼间又是三个月过去,崔耕的朔方军大总管府,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崔二郎,你给我出来!咱们把话说清楚!”有一妙龄少女,年可十五六,姿容婉丽,双手叉腰站在城主府外,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娇声叱道。
“我的娘诶!该不会是咱家大人不小心在哪惹得风流债吧?这事儿咱可搀和不起。”
守门的兵丁不敢怠慢,赶紧进去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