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阳光更加炙热,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天空仿佛被熔化了,泛着炽热的白光。机翼下面的戈壁滩无边无际,给人一种到了月球的错觉——尽管谁都没有到过月球。
内部通话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起无线电员兼后机枪射手惊慌失措的叫声:“蚊式战斗机。”
丽达让机头猛然一沉,紧接着向左翩飞,同时机尾机枪向蚊子开火。一串暗红色火光掠过头顶,丽达知道对方也开火了,她往后猛拉操纵杆,飞机随之升起来了。她看到那架蚊式战斗机无声而突然地从风挡玻璃前急速而过。丽达把节流阀开到底,引擎转速调到2500转,直到引擎发出撕裂声。她心里喃喃:“上帝保佑,能让我看到阿道夫。”
她忙碌时并没有忘记观察。看到机身上方炮塔内的2挺机枪、前机身机枪三枪齐发,把那架蚊子打得在空中爆裂,变成无数个碎屑。
机翼下是一片绿色,德军空军正在飞越印度河平原,离首都德里不远了。
远远望见耸立在德里近郊的库图卜高塔,离高塔不远处,竖有一根大铁柱。丽达环视左右,朱木拿河的美丽景色,德里的千里沃野尽收眼底。
虽然大战爆发了整整三年,缅甸早已被日本人占领,但在印度的首都依然是一片和平景象,在德里的街头,大部分建筑显得陈旧不堪,有些甚至已露出破败之象;在夹缝中横冲直撞的人力车和突突车使得地面交通显得一片混乱;高分贝的汽车喇叭声不断刺痛着路人的耳膜;街道上随处可见的生活垃圾无时不在挑战每个人的视觉神经。慢悠悠地踱八字步的“神牛”任其横行漫步,行人车辆都对它让路,猴子在电线杆上嬉戏,猴子底下的警察拿着一根竹棍巡逻,他们从睡梦里都没有想到德军会轰炸德里。九架敌机在上空盘旋时,一些人手搭起凉蓬向天上张望。
元首禁止轰炸寺庙,因此丽达躲避开神庙,等飞机进入俯冲状态,她轻轻的拉一下驾驶杆,飞机一下来了个俯冲改跃起,之后丢下一颗500公斤炸弹。炸弹借助重力快速向地面下坠,引信早被打开,一下就落向如潮的人群中。
这些老百姓根本不懂得躲避空袭的窍门,见了飞机还跑,人能跑的过飞机么?炸弹落在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天巨响,火光一闪浓烟四起,地上的泥土都被掀起来。
性情平和、与世无争的佛教徒们最怕遭到血光之灾,现如今已经不仅仅是血光,而是肉雨。周围十几米的老百姓当场被炸死,还有几十个人被弹片打伤,还有的耳朵被爆炸声震聋。
丽达把飞机拉平,在前面调了个头,稳住飞机,左手熟练的按下几个按钮,把武器投射模式选成一次性投放模式,握着驾驶杆的右手腾出大拇指,把武器发射开关按钮上的保险盖打开,然后使劲用大拇指按下红色的武器发射按纽。剩下的炸弹一古脑全抛出去,冲向月亮广场。
一颗颗炸弹落在人群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天崩地裂一般,炸起几个巨大的烟柱。街道就马上成为一片火海。土石夹着残肢断体飞上了天空。然后又暴雨般洒下来,又一次飞上天空。大街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丽达和战友们把所有的炸弹投完以后才满意的离开了。人的残肢、牛的断腿,还有猴子的前肢横七竖八铺满广场。在一座喷泉前面十几具尸体堆积如一座小山。突然,传来了一声凄惨的哭声。一个约两岁的小男孩从废墟中坐了起来,像是遭暴风雨摧残的小草。他拼命哭喊妈妈,惊恐的目光四处寻找着——……
李德猛一拳头咂在地图上:“英国皇家空军夺去了近十万德国妇女儿童的生命,现在应该偿还了。”
“好!”鲍曼附合道,马上引来丽达的反讥:“好个……”丽达差一点骂出那个字。因为她差点把命丢在印度——……
德军返航时,德里的英印军高射炮才反应过来,好似礼送德军出境的爆竹声。
重型轰炸机飞过卢特荒漠,忽然,丽达发现地上细细的一条线在移动。卢特荒漠是一片死寂的世界,平常连个鬼都没有,据说只有一种钻进沙子滑动的毒蛇。这条移动的细线不会是专门吃蝎子的毒蛇吧?
丽达压下机头,在飞机高速掠过的一瞬间,她看到最近的一辆布伦装甲车上挤着三个戴扁平钢盔的脑袋,其中一个向她挥手,然而手僵硬了,他看到机翼上的德军标志,猛然冲向双联装维克斯机枪。
“晚了,姑奶奶给你们吃屎吧。”她恶毒地喃喃着,机头下方炮塔前部安装的MGFF型20毫米机炮向布伦车射击。每分钟800发的射速在空中看来像一根烧红的钢条,把布伦装甲小车打得火花四溅。先是一顶钢盔闪了下不见了,接着是另一个钢盔——在丽达看来,这截躯体如同一个被撕裂的破玩具娃娃从车上翻了下来。20毫米炮弹撕裂了几毫米的薄装甲板,发生粉碎性的爆炸,火舌从车后窜上来,等到丽达往后作最后的一瞥时,整个布伦车淹没在火焰中,变成了一堆燃烧的僵尸。
等丽达再一次俯冲下来时,看到沙地里出现了美丽的图案:几辆坦克和装甲车分散逃跑,掀起的沙尘让坦克更加醒目,形成一朵向四处绽放的花朵。
丽达把飞机降到200米高度,在滚滚烟尘中黄褐色的方形影子时隐时现,坦克炮管伸在一道道黄烟前面,可笑地晃荡着。坦克排气管里溅出的火星被旋风卷着,在丽达的眼前飞舞。
飞机引擎发出钝响,引擎发热了。她看到机顶炮塔的两挺机枪打出几排短促的点射,一道桔红色闪光另一头连接着坦克,在炮塔上溅出点点火花。她的姆指朝着湿乎乎的射击钮嵌了下去。177重型轰炸机轻微地动了几下,一串更大更紧的火光以每秒900米的速度嵌入坦克,丽达拉起机首。
丽达听到机尾机枪手兼通讯员的惊呼,盘旋了半圈她才看到自己的战果。坦克一头扎进沙坑里,半截炮管插.入沙子里,浓黑的油烟喷泉似从后部引擎舱上面升腾。三个英国坦克兵掀开舱盖逃出来,在沙丘上连滚带爬地扑打身上的火苗。
丽达又一次按下发射按扭,爆炸的火光又一次撕破沙尘和油烟构成的烟雾弥漫。这辆狡猾的坦克忽左忽右地乱转,丽达绕到它的侧面,板正机头一气把上百发20毫米机关炮倾泻在它的车体侧面和顶部。坦克一边的履带脱落了,另一边还在疯狂地刨起一团团沙土,活像一个拼命要旋入地下的钝了口的大钻头。
“想入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丽达的牙齿咬得格格响,正想换个角度再来一票,机身开始剧烈颤抖,紧接着后座机枪哒哒哒吼叫起来。耳机里传来后机枪手惊恐万状的声音:“机尾中弹了,英国人的飞机从后面云层里突然钻出来了。”
“几架?”丽达的声音也在颤抖,因为说话间飞机在剧烈抖动。
右侧的发动机开始冒出一股青烟,右翼立即沉了下去。她让飞机急转弯,顺势从右边翩飞过去,让飞机转向徐徐沉落的红日。与此同时,一架粗短的飓风战斗机窜到前面,紧接着变成碎屑——不是丽达,而是顶上的两挺机枪的杰作。
引擎的嘈杂越来越响,整个机翼在震动中向右倾斜。丽达满头大汗地操纵着沉重而越来越不听话的飞机,最后切断了油路,关掉右引擎,把螺旋桨打成顺桨,飞机竟然拉平了。
“趁着太阳还在地平线上,赶快测一下方位。”丽达盯着航空地平仪对副驾驶兼导般员说。对方摆弄了一阵子航空六分仪、两脚规、尺子、天象图表和航图,抬起头时欣喜若狂:“前面蓝红色的地方是波斯湾,我们脱险了——”
……
米尔契对丽达由衷地赞扬了一番后,面向李德紧咬住一个话题不放:“我的元首,关于开辟印度战场的事……”他看到元首抬起右手制止,便知趣地打住了。
李德仍然两手拄在桌子上,拉家长一般空军将领们吃定心丸:“几天前日本大岛浩大使给我带来了大日本帝国的建议,他们大言不渐地提出建议,让德国从西面、他们从东面夹攻印度。你们猜猜看,他们提出的会师地点是那里?”
“在哪?不会是加尔各答吧?”米尔契不耐烦地问道。
李德一拍大腿:“真是加尔各答。也就是说,日东人向西挺进300公里就够了,而我们却要向东进军2000多公里。亏他们想得出。”
“简直我们当呆子。”米尔契说到这里,禁不住喜上眉头,“就是说,你拒绝了他们?”
“干嘛拒绝他?”李德反问。
米尔契又一下子紧张起来:“那你答应啦?”
“干嘛答应他?”李德阴睛不定地说,把个空军司令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
冉妮亚解释说,元首答复日本人说,只要他们占领东面的英帕尔与科希马两个省,德国一定会占领德里。
米尔契一听又转开了,连转边嚷嚷:“日本兵的顽强、凶悍、团队精神和战术精湛又是举世闻名的,而你说的这个地方离边境……”
米尔契奔到地图前面,他先从加尔各答找起,指尖慢慢向东移动,越往东他的嘴张得越大,最后喊叫起来:“你说的这两个地方离缅甸边境只有80公里,人家日本人会轻尔易举地占领的。”
李德不想兜圈子了,唾沫四溅地说,日本人已陷在南洋的瓜达尔卡达尔岛,已经无力打进印度了。也就是说,德意志帝国无须为日本作嫁衣裳,再分散兵力开辟印度新战场。德军进入伊朗只是为了从南面打击苏联这个北极熊的软腹部,仅此而已。至于轰炸印度,只是为了显示帝国的力量,其政治意义大于军事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