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中山骤然间就带着我一起跃入义井之中,这一切完全在刹那之间发生,我猝不及防,只觉得整个人呼啸着堕入义井之中,慌乱之中忽然记得欧阳中山说的“闭眼”二字,下意识地把双眼闭上,,只觉从高处跌落的自己,在接触井水的那一瞬间,有一种极为奇妙怪诞的感觉,
那种感觉,似乎自己浑身无论皮肤、肌肉、筋络、骨头和内脏,都被人用极为精妙的手法打散,然后溶到了井水之中,紧接着沒有具体形态的自己,被一种神奇的力量牵引着朝某个方向快速移动而去,
“我靠,欧阳老地师,你搞什么鬼啊,你把我怎么了,”我吓的不轻,想要尖叫,却又惊骇的发觉自己不知为何,声音堆聚在嗓子眼,就是无法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再次感觉自己身体又出现了的时候,惊觉自己似乎整个人都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水中,当我把头探出水面,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居然出现在江边的浅滩上,而我的左手,此刻还被欧阳中山的右手紧紧扣住,
我被抓得生疼,感到欧阳中山不仅是把我的手腕抓得牢而已,仿佛要抓到我肉里边才罢休似的,我心头一凛,正想挣脱欧阳中山,却发现他整个人都沉在水里头,两个眼睛都翻白不说,嘴里还像金鱼一般“咕噜”、“咕噜”地吐出一长串吓人的水泡……
很明显,欧阳中山居然溺水了,
“这……这家伙还真搞笑,不会游水还敢扯着我往井里边跳,这不飞蛾扑火么,”我不禁哭笑不得地在心底数落了欧阳中山几句,可还是搭着他奋力往岸边游去,
我水性向來颇佳,而且欧阳中山这小老头的身子板又不算重,三下五除二就把他拉回到岸边,当我湿漉漉地把同样湿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他拖到沙滩上时,发觉他已只有出的气沒有进的气了,
“我靠,不要说要给这糟老头人工呼吸吧,”我心头忽然觉得悲恸无比,甚至感到自己的胃部已经开始像活生生吞下一只绿头苍蝇般恶心难受,
可就在我紧闭双目,趴到欧阳中山身上,哭丧着脸准备和他來个“亲密接触”时,欧阳中山忽然从嘴里“扑哧”一声吐出大量污浊不堪的河水,甚至从鼻孔里头流出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画面显得既狼狈又滑稽,
我松了一口气,又端详了欧阳中山的状况,在确定他沒有大碍之后,先帮他扶正了脸上那副硕大的墨镜,才冲着他耳朵大声喊道:“快醒醒,欧阳老地师,”
在我冲他耳孔大叫了几句之后,欧阳中山才慢慢地回过神來,只见他“呃”一声打了一个饱嗝,发紫的嘴唇缓缓地翕张了几下,才幽幽说出一句:“我们脱险了吧,”
我看着欧阳中山那副熊样,忍俊不禁地笑着回答道:“我倒是已经脱险了,就不知道你还行不,”
欧阳中山激动了起來,颤悠悠支起身子,朝我骂道:“你这小子,真是白眼狼,我使出全身解数,才利用‘水遁’把你顺着井水带到这韩江边逃离了马脸妖道的魔爪,谁知你不懂感恩,还挖苦起我來……”
话还沒说完,欧阳中山又剧烈地咳嗽起來,咳得胸口一起一伏的,,看上去这一次溺水呛进的河水和脏污,使他内伤又恶化了不少,
我缓了口风,弯下身段对他说道:“我肯定感激你的嘛,不然也不会把你从水里捞上來啦,对不,”
欧阳中山这才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后,还是兀自心有余悸地说道:“刚才你都不知道有多危险:那马脸妖道已经祭出‘腐尸咒’,要是给此毒咒击中,不出三日必成腐尸,当时情况危急,纵然我是一只地地道道的旱鸭子,也只能冒险祭出我好几十年都沒运用过的‘水遁’,借义井先行遁走……”
我听到这按捺不住地打断了欧阳中山的话头:“那要是我也不懂凫水,那是不是说,我俩不就活活淹死在涛涛江水之中,变成可怜的水鬼,”
欧阳中山干咳几声,白了我一眼又继续说道:“那也沒辙,,变成水鬼也好过化为腐尸,死得面目可憎,丑陋不堪,”
我吞了吞口水,想了想又问道:“对了,欧阳老地师,如果不论你不懂游泳这事,你的‘水遁’还真是蛮帅的哦,当时我还以为死定了,沒想到你使出这一招,估计这个时候那个该死的马脸妖道肯定急得乱跺脚、气得干瞪眼,却也无计可施,”
“那是那是,”
欧阳中山听到我的奉承,不禁眉开眼笑起來,又换做他往常那副算命先生的嘴脸,滔滔不绝地说起來:“中国方术里以金、木、水、火、土为物质基本属性,然后派生五行之说,在此基础上,先人在勤加钻研后,又衍生出五行遁法之说,即金遁、木遁、水遁、火遁、土遁,”
看到我一副茫然的模样,欧阳中山不顾自己虚弱的身子,又兴致勃勃地卖弄起來:“修道之人在达到一定层级就可以遇水遁水、遇土遁土,就是将自已的身体与各物质同一属性,以达到隐身离去之效果,然后在某一地脱离物质还原成人体,甚至可以自由控制五行元素,为己所用,”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有点理解,开口问道:“是不是可以这么简单一句解释:就是利用五行之物,快速行走的方法,”
欧阳中山咧嘴笑道:“沒错,当年姜子牙逃离朝歌时用的,就是水遁,”
我不禁感叹道:“欧阳老地师您早就窗户里吹喇叭,,名声在外了,可经过这一次生死关头的惊艳献技,我才真切地感到,您老人家活脱脱就是当代的姜子牙啊,小的着实佩服的很,佩服的很哪,”
欧阳中山听到我这话,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的大墨镜更是晃得一颤一颤的,可就在他有些得意忘形的时候,我惊愕地发现他的笑容骤然凝固在他的老脸上,,就算看不到他的双眼,我还是能察觉到他的惊慌,
见到此景,我心生疑虑,还沒來得及开口问话,但见欧阳中山急急地掐指一算,便大叫一声:“不好,”
我禁不住问道:“欧阳老地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惊慌,”
欧阳中山张口就想说句什么,不料忽地大咳起來,愣是说不出一句话來,憋得他脸红耳赤的焦急模样,可抬起的手却直勾勾地指向了江水的方向,
我心头一凛,第一时间转过身子,将全身感官调为最高灵敏度,
只见滚滚东去的江面上,忽然“咕咚”、“咕咚”地冒起了大量浑黄的水泡,紧接着,又出现了让我惊出一身白毛汗的一幕,,在江畔的沙滩上,竟然有层红色慢慢浮现,那形状和颜色,像极了一对血色骷髅手印,
“我太低估了马脸妖道的道行啦,他的‘腐尸咒’强大到居然可以沿着水路,一路追來,”这个时候,身后的欧阳老地师终于发出声音來,却说出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事实,
“什么,”我尖声骇道,忽然发现沙滩的软沙上,那骇人的血手印居然一个接一个地朝我这个方向袭來,
“二爷,你快快离去,由我來抵挡这‘腐尸魔’,”欧阳中山大吼一声,便从怀中变戏法般地抽出无数五颜六色的道符,置在两手之中,如临大敌地密切注视着前方,
说实在的,我的确很想拔腿往家里逃,可不知道是刚才落水耗费了太多体力的缘故还是过于害怕的原因,奈何自己的双腿发软,愣是连站都站不起來,我只能张大着嘴,手脚并用的向后爬,尽力使自己离那邪魅的血手印远一点,再远一点……
那血色的骷髅爪血印如同沙滩上的红色螃蟹,紧紧地朝我这个方向追來,印在沙地上的痕迹越來越清晰,隐隐的,我还能看到前边五指末端的抓痕,泛着血光,就像惨死的冤魂,极为不甘心地用尽全身力气,朝前爬将过來的模样,
这时候一阵阴冷的江风呜咽着吹來,发出鬼哭狼嚎般的悲戚声响,仿佛嫌我还不够惊惶的样子,这个时候,我毛骨悚然地往后一个劲地倒退着,心里瘆得发慌,忽然见到欧阳老地师斜着冲了出來,像是可以凭声辩物似的,两手高举着火红色的道符,猛地朝最靠近我的那两个血手印插去……
霎时间,我两耳居然听到了极为尖锐而又凄厉无比的惨叫声,骇得我头发汗毛全部一根根竖了起來,此时此刻,手足无措的我看到欧阳老地师整个人居然悬浮到半空,可两只手却仍旧死死夹着道符插在沙地上的血手印中,
而沙滩上那被火红色道符压制的血色手印晃动得极为厉害,并且越陷越深,表面的干沙都飞溅了出來,露出里头的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