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安静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
随后,湛太傅道:“其实我们都明白,殿下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应该就很难再更改,所以老夫和苏相今日过来,也并不是真的想劝夜皇子去做这件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夜瑾淡淡一笑:“是吗?”
“殿下若要废皇夫,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也不难,但是四年前陛下为殿下甄选皇夫一事举办得很盛大。放眼整个天都,几乎无人不知苏、湛、温、风四家的嫡子入选,并将于殿下登基之后,正式入主后宫,成为殿下在朝上的辅政皇夫。”
夜瑾敛眸,表情平静。
“真要废皇夫,无疑有损四大家族的颜面威望。”湛太傅道,“虽然殿下说了会给相应的补偿,但是诸如他们的前程仕途,完全可以凭着自己的努力而争取到手。帝都诸多权贵世家的下一代男子,也都可以成为殿下以后在朝堂上的肱骨之臣。”
夜瑾淡淡道:“所以湛太傅觉得,殿下所说的补偿,其实并无实际意义?”
“老夫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想跟夜皇子商议一下,看能否做出一些情理上的宽容。”湛太傅说着,似乎突然间有些难以启齿,但只犹豫了片刻,他还是照实说了,“温御史效忠了皇上大半辈子,为官公正贤明,几十年不曾有过太大的过错,皇上对他很是信任。可温御史膝下只有一儿一女,此番他的儿子得罪了夜皇子,所使出的手段的确让人不齿,只要夜皇子能给他一次机会,老夫相信于温老一定会以家规严惩。”
给他一次机会?
夜瑾平静地看了一眼湛太傅,淡淡道:“如果我说,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也并非宽容就能赦了他,太傅大人大概是不会相信的吧。”
温绥远对他做下的那些事情,原本的确是罪不至死,即便雇凶刺杀夜瑾已经有了确凿的口供,但是夜瑾还活着,而温绥远是南族权贵家的嫡子——
诚然,夜瑾眼下对南族这些所谓的权贵已经颠覆了以往的认知,并感到不屑,但不管他怎么看待,西陵皇子这个身份相比起南族权贵,曾经的确是微不足道的。
所以温绥远刺杀他的事情,在很多人看来其实是很寻常的一件事,并不会被郑重其事地追究治罪。毕竟对于南族这些皇亲贵胄来说,温绥远是自家人,而他只是一个外人。
哪有帮着外人对付自己人的道理?
而温绥远之所以敢那么对他,数次刺杀不成之后,公然在皇宫里对他下手并设计陷害他,大概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一定在想,就算最终计划败露,他的目的无法如愿,与自己而言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
最多被皇帝训斥一顿,或者再承受一些责罚,但是至少,罪不至死。
如果他没有犯下其他的事情的话,这样的想法还是很不错的,就算是看在温御史的面子上,也没有真的会给他治重罪。
但是偏偏,温绥远自己把自己逼上了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