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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过后。
凤子墨到底没忘了他还需赶回去观看武林大会比试的事情,也没忘了秋书雅今儿个受刺激太大需要人好生看着,便先行同三位长辈告辞,随后便运起全身的真气,快速赶回了盟主山庄。
至于其他的事情——譬如绑了秋书雅的除了罗娟儿外的那个男人,譬如藏楼和古朝皇室的某些人达成了什么关系,譬如舒文卿怎会如此及时地出现在崖边,譬如设下那个树林陷阱的到底有几方势力……这些,凤子墨都暂时抛到了脑后。
他一到达盟主山庄,便立即感到暂居的客房,好生与魅护法影悠交代了一番、又将影护法招了过去说了好些话,才回去换了一件衣服,去了比试场地。
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之内,凤清辰便注意到那个缺席许久的人终于回来了,依旧是纤尘不染的模样。他更是注意到,这人定是已然洗浴过了。
凤清辰能注意到这些细节,心细如发的祁皓辰等人又如何能够注意不到?
他们跟在凤子墨身边多年,自然知晓自从第一次历练时身上染满了鲜红血液后,凤子墨便再不怎么穿这种素洁的白衣,总是喜欢穿玄黑色或者魅紫色的衣袍。今儿个会换了白衣雪衫,只怕也是匆忙而为。
只是不知,他到底遇到了什么状况,秋书雅那丫头又为何没来……
场下众人心思各异,场上比武精彩纷呈。
凤清辰却再没了观看的心思。
他能感觉得到,现下坐在他身边的这个少年,心情很是不愉快,说得直接些,便是怒火中烧。只是不知到底是谁惹了他,怎的就生了这么大的气。
“钰涵,你这是怎么了?”小幅度地碰了碰凤子墨的手肘,凤清辰蹩紧了眉头,“是谁惹了你,竟让你生这样大的怒气?”
听到熟悉的温润声线,凤子墨回过神来,对眼前这个目含担忧的人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只是手头上的事情很是繁琐,令人烦心罢了。本座歇一会儿,也就没事了。”
听着这个说法,凤清辰也没表示出什么来,只是朝他笑了笑。笑容浅淡,却意外地能够抚慰人心。
“别担心,嗯?”凤子墨轻声呢喃道,那声音唯有他二人方能听得清楚,“不相信本座么,这么些小事还难不倒本座呢!”
这头,这两人靠在一起小声说着话,姿态亲密;那一头,凤栖和君陌澜易容隐在人群当中,视线却是放在这两个人身上。
带着些许无奈、些许叹息,些许宠溺,还有些许悲凉。
总归是复杂得很。
“罢了……”良久,凤栖终于叹息出声,“便由着他们去吧。”
君陌澜转过头去看着他,唇角微微弯起,看上去心情极好。只是眼底的波澜却昭示着,此时的他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平静。
拉着君陌澜的手,两人隐到无人关注的隐晦角落里。凤栖眉眼含笑,说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原就不太愿意多加干涉他的事情,只是那会儿他还小,做起事来多有不便,我才浪费了那么些精力去管。”
“罢,罢……不说啦,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替他们瞎操心些什么!”凤栖闭了闭眼,终究说出了这句话。
……
终于,所谓的正派人士以六大门派为主的“内斗”开始。
这毕竟是单人比拼或者双人比拼,就是各方势力再怎么想上去帮助自个儿门派的弟子,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在下边儿干看着,干着急。
玉霄宫、炎阁以及斜月教的态度,绝对淡定得令人觉得高深莫测,也让六大门派的掌门暗自在心中估摸着:难不成这三个教派还真的胜券在握了吗!
可心中虽然这么想着,他们却也不敢表露分毫,只得按捺住心思,专心看着擂台上的比武。
凤子墨和凤清辰也摆正了态度,不再像方才那般轻松谈话,只盯着擂台上弟子的打斗。
凤清辰是真正看得仔细,他因自小生活在皇宫里,并没有与谁生死较量过,就算是他人派来的刺客,也总会在伤到他之前就被解决。因此,凤清辰到底是缺少着对敌的经验,可他头脑聪慧,倒是能够相互补。因而,此时若潜心观察这些武林弟子的一招一式,也定能够受益匪浅。
凤子墨却是真的心不在焉了。武林大会固然重要,可他心里头却总是纠结着那几件缭绕着薄纱、看不清楚真相的事情。这事儿想不定舒文卿应该知道一些许,可他和自己师父的事情,凤子墨也并不方便去问。
幽幽叹了一道气,凤子墨还是决定先将这事儿放下来,一会子群斗的时候好生应付,旁的改日再思虑罢,总归是急不来的。再说,古宸那头要查出眉目、给个交代,还需要好些日子呢!
“哟,这不是那个什么孙公子么?”猛然一抬头,凤子墨便瞧见擂台上,那日在青城山庄暗地里挑衅于他的公孙林,正在与当今盟主霍锋的儿子霍青阳搏斗。
他们一个用利剑“青锋”,一个用双鞭,可当真是不好打。
“嗯?的确是公孙林。他出身崆峒,会参加此次的比武也算不得稀奇事儿。”凤清辰淡淡地瞥了公孙林一眼,随后便嫌恶地移开了视线。就好似多关注他一秒,就算沾染上什么肮脏的事务一般。
“呵,本座瞧赵同海那个模样,这公孙林应当就是他的得意弟子了罢。”凤子墨轻笑一声,带着无言的危险和诱惑,“只是,可惜了。”
疑惑地侧过头去看着凤子墨的侧脸,凤清辰有些云里雾里。
凤子墨垂眸笑了笑,说道:“若公孙林对上别个人,可能还会有胜算。但是可惜,他对上的却是霍大侠的儿子,当今武林的少盟主霍青阳。”顿了顿,他又换了一种语气继续说了下去,“不知子澈是否有留意到,这霍青阳手上拿着的,就是当初霍大侠的那一把神兵利器——青锋剑。”
又想起自己带回来的那个人,以及与自个儿舅舅君陌澜告别时,君陌澜拜托的话语,凤子墨又叹了一道气——
怎么最近要解决私仇的人这么多呢!
最可恨的便是这个时候,他们居然还惹了一堆的麻烦事儿!
话是这么说,可凤子墨的心里头是一点儿不情愿也没有。原本他就事儿多,现下只不过是又多了些罢了。而且,南安城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应该就快能够了结了。待这事儿一完,他便可暂时回到凤朝皇宫,好好儿过一段时间相对宁静的日子了……吧?
“这霍青阳所学的,是最适合使用‘青锋剑’的剑法。”凤子墨揉了揉眉心,脸色有些许倦怠,嘴唇也苍白得很。
“停下,我现在不想听。”凤清辰抿了抿微薄的淡粉色唇瓣,显然是生了气,有可能还气得不轻。罪魁祸首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态度悠闲自在得很。
“钰涵,你这是怎么了?”凤清辰即使仍在盛怒当中,都不忘让祁皓月过来给凤子墨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抬起头来,小心摆放好凤子墨的手臂,祁皓月答道:“没什么,只是疲劳过度,又没有休息好,才一下子倦怠了而已。一会儿我回去给他开个方子,便无事了。”
顿了顿,他的语气开始变得无可奈何:“钰涵,你听听劝,可好?好生空出些许时间来罢……”不然若暗伤真的爆发了,那么你的身体可就岌岌可危了呀!
隐藏在话语下的另外半句话,凤子墨显然也是知道的。可他仍旧并没有做出什么承诺,只淡淡地点了点头,态度认真,完全看不出敷衍的痕迹。
但跟在他身边这么久的祁皓月又怎会看不出来,这人是当真在拿自己的命在拼!也不晓得他是在图着些什么!
“一会子回去了,你也给书雅儿看看。”良久,凤子墨终于开口提到了秋书雅,“洗髓丹让她用了就是。”
洗髓丹是大势力教派才有的东西,就是炎阁里头也不多。但奈何不住天机谷学医用毒的人挺多,凤子墨身边又有祁皓月这个用毒怪才以及祁青梅这个医学天才,研制出来洗髓丹,对他们来讲,简直就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
……
待六个门派中的峨眉、武当以及少林派比试完,已经是日暮西山的时候了。
武林盟主霍锋一如今日中午那般,邀请挽留远道而来的客人在此用饭。
凤子墨却将霍锋单独叫到了一个树丛并不怎么茂密、略显空旷的树林里,一双紫芒大放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他,好一会儿才问出声:“霍大侠,在下想要冒昧请问一句——霍大侠膝下,可否曾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
闻言,霍锋身躯一震,眼眸里流露出来的,明显是极度惊讶的事情。这件事情离现在已经太久了,久到江湖上的武林人都开始忘记,先前的盟主霍锋意气风发,总是特别宠爱那个聪慧的二儿子霍清歌。可最后却不知为何,霍清歌竟活生生地消失在了盟主山庄当中。
也是那一日之后,霍锋大侠不可轻易打扰的流言,才渐渐传了出来。
找不回丢失的儿子,霍锋心里头可是失落得很。只是世事无常,珍惜眼前人才是硬道理。这条定律,就是连霍锋也不能够免俗。
“你怎么知道的?”霍锋的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沙哑,他说道,“你有碰到清歌吗?”见凤子墨并不理会自己,霍锋又心急,却只能干等着回答。
“本座见过他。”凤子墨回答,“至于他过得怎么样,这个本座也说不好。”他觉得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关于住所食宿的问题对方也没给他讲明,这让凤子墨无言以对,只能给了一个看上去极其敷衍老师的答案。
略微失望和沮丧地点了点头,霍锋完全越过了凤子墨,一步一步地迈出了步伐。
“还不出来么?”凤子墨没好气地斜觑了躲在身后的人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啧!他已经不晓得要说什么才好了,这些人真是……净会给他找麻烦!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便现出了身形。他的身高比凤子墨还要高上一些,看上去也要成熟许多。
“本座答应了舅舅会好生照应你,便不会食言。你放心吧。”似是看出他还有一些许不安,凤子墨索性快步回到盟主山庄暂居的房间内,随后便对这名黑衣男子说道。
诡异地沉默了好一会儿,这男人终于受不住这种气氛,准备投降的时候,他竟听到凤清辰对他说的话:“尽管舅舅总是唤你做清歌,用以在无形当中增强你的归属感,更是为了让你习惯无姓的生活。”
“清歌,霍清歌。霍锋就是你的父亲吧?本座果然是没有猜错。”见凤清辰点了点头,凤子墨才继续说道,“你的事儿本座不管,好生活下来就行了。要记得,你的命可不仅仅是你自个儿的!”
言外之意,便是让霍清歌好生注意着身体,好生保重。
心中一暖。
霍清歌早就听他的主子,也就是江湖上盛传的毒医君陌澜提起过,他的那个侄儿很是可爱,更是聪慧。上天好像就是一直站在他那一边的。
然而,就是这么个少年,总会用自己的方式关心庇护着在乎的人,总会有些别扭地关怀别人。霍清歌觉得,这个小主子真是像主人说的那般,可爱得紧呢!
挥手令其退下,凤子墨顿时就消失在原地,躺在木床上。
这么一天下来,他已然疲惫得很了,更何况他最近的身子并不怎么好,今儿个又这么可劲儿折腾,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下去!
才刚想起身到隔壁屋子去看看秋书雅,顺便让祁皓月好生诊治。可一抬眼,凤子墨便见到了徐徐走过来的祁皓月。
“你……”祁皓月的脸色有些许苍白,“我方才在外边儿替你诊脉的时候就觉得不大对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狠狠地摇了摇头,甩去脑袋的些许负重感,凤子墨将今日发生在树林的事情与他娓娓道来,好半响,才下了结论:“我这些天用的吃食不多,大部分都是同你们一起。大体就是在树林里中的罢。”
祁皓月也懂得他话中的意思,应是狡猾的敌人明里放羽箭铁器,暗地里却在空气中下了毒。
好在祁皓月对这毒也并非束手无策。
给凤子墨疗伤过后,祁皓月便发现,他眼前的这个少年,今儿却总是在走神,也不晓得是什么缘故。
“明日就应该轮到玉霄宫、炎阁等势力的单人或者双人比拼了。炎阁在十年之前和我们势力相当,也不晓得这些年来成长了多少。切记,不可轻敌。”习惯性地嘱咐了一番之后,凤子墨才揉了揉眉心,“这么计算下来,势力的比拼应是在后日。只是我瞧着,应当不会这么简单才是。”
“就拿今日来说,先是早前遇到西域那头的势力藏楼,下午书雅又被罗娟儿联合着不知哪方势力的人绑了去,还有那个奇怪的树林——甚至应该还牵连到前些时候南安城的事件。”抿了抿唇,凤子墨终是对他说了出来,好让他们先有个防备,“这一切都不简单,所以,你们一定不能够松懈精神,一定要时刻注意周围发生的情况。”
见祁皓月应了下来,凤子墨也稍稍安了心:“我在台下也会看着你们,若有什么不对,便奏琴通知罢。”
凤子墨的琴音他们几个祁姓同伴都熟悉得不行,而玉霄宫的几位堂主也曾被凤子墨等人在暗地里特训过,自然不会陌生到哪儿去。
这样一来,他们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好,我一会儿就通知下去,让他们也好生注意着些。”祁皓月郑重地点了点头。
轻声一笑,凤子墨道:“就是这个理儿。敌在暗我在明,定要拿出一万分的小心来应对才是。”顿了顿,他又道,“是了,日后切莫再多管闲事,本座处理那些破事,就已经够烦的了——”
这下子,便论到祁皓月“噗哧”笑出声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的。”祁皓月眉眼弯弯,笑意盈盈,“我对你还是那句话:能不动用真气就不动用真气,能不动武就不动武。至于你身上的那些暗伤,带青梅回来,我会与她好生研究一番,再做出调理的法子。你安心等着就是了,这些日子别再那么劳心劳神,好好儿歇息罢。”
说罢,他又给凤子墨捻了捻被角:“我在这里守着,你快睡吧。”
因为影护法去处理凤子墨交代下来的问题,而魅护法又要守着秋书雅,两人都不得空,祁皓月也只好自己来守着他的同伴。
虽然不守在这里也没什么,按照凤子墨的警觉性也出不了什么问题,可关键是,现下的凤子墨极其疲累,又缺少睡眠,若再折腾多一阵子,有着强大精神力支撑的他定然不会倒下,可那时候,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狂魔举动来,这个就说不清楚了。
因此,他还是在这里守着吧。也让凤子墨睡一个好觉。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