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上官秀目光深邃地看着一干义军的背影,崔欣小声解释道:“大人,征收义军,这是郡主的意思。我军兵力有限,只能向每座城邑派出小股的军兵驻守,虽说宁南的中央军都已败退撤走,但却留下了大批的抵抗军,平日里潜藏在百姓当中,但一有机会就在各城镇中四处生事,袭扰我军弟兄,只靠驻守的那点军兵,实在是不够用啊,所以我方只能在宁南就地征收义军,帮着我方守城,看管百姓。”
“原来是这样。”上官秀听后,这才恍然大悟。
宁南的天下,是靠着宁南人不断的南征北战,吞并扩张得来的,在宁南的这个地方,正统的宁南人自然是最上等的人,而后来被并吞的异族自然也就成为了下等人。
民族之间的矛盾是最难协调也最难处理的,不管宁南的朝廷再怎么主张一碗水端平,也不可能真正做到一视同仁的程度,何况,宁南朝廷也根本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别的不说,单说宁南朝廷的内部,从一品和正一品的大员里没有一个是异族出身,全是正统的宁南人,二品及以下的官员大多也都是正统宁南人,异族的官员能占到两成就算不错了,而在宁南这个国家,异族的人数可是远远多于正统宁南人的。
平日里,正统的宁南人或多或少都会欺压异族,也会歧视异族。少数统治多数,弱势一方压制强势一方,长此以往,问题和矛盾也就产生了。
唐婉芸恰恰是利用宁南内部的民族矛盾在大做文章。把大批的异族征收过来,为己方充当义军,协助己方统治占领的宁南地区,这对平日里生活在社会底层并倍受欺压的异族而言,无异是翻身做主了,他们一定会牢牢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对风军忠一不二,并对欺压过他们的正统宁南人施行最铁血、最残暴的报复,可以说义军对宁南人的憎恨,恐怕要远远超过风军。
这个如此精准痛击到宁南要害的政策,不可能是唐婉芸头脑发热,临时琢磨出来的,显然是她蓄谋已久的,可在此之前,唐婉芸连一个字都没向自己提起过,这个女人可真是深藏不露啊。由此也可判断出来,唐婉芸为什么只带十万中央军新兵就敢深入宁南作战,原来她心里早已是胸有成竹。
“以夷制夷,真是高明的手腕啊,郡主厉害,令人佩服!”上官秀由衷感叹一声。
崔欣笑了,同是挑起大拇指,赞叹道:“郡主雄才伟略,乃我大风旷世之奇才,能追随郡主出征,此乃小人一生的荣耀。”
稍顿,他瞥了一眼身边的上官秀,忙又躬身施礼,满脸堆笑地奉承道:“当然了,上官大人也是我大风的奇才,起码与郡主不相上下。”
但凡是人,就没有不好八卦的,对于上官秀和唐婉芸之间的关系,崔欣或多或少也听到过一些,所以他对上官秀的尊敬,不仅仅因为他是贞郡军的主帅,更因为他和郡主的关系不同寻常。
上官秀苦笑着向他摆摆手,幽幽
说道:“崔大人过奖了,我远不如她。”至少唐婉芸现在施行的义军政策是他以前没想过的。
说话之间,众人已来到城主府。崔欣于府内设宴,款待上官秀和他麾下的贞军众将。席间,崔欣坐在上官秀的下手边,乐得嘴巴合不拢,热情地介绍道:“上官大人,要说宁南这个地方,实在没什么好的,但宁南的菜系是真不错,我今天特意把平关城内最好的厨子统统都请来了,一定要让上官大人和诸位将军把宁南的美味佳肴都品尝个遍。”
“哈哈!”上官秀闻言仰面而笑,说道:“崔大人太盛情了。”在场的段其岳、肖绝、吴雨霏等人也都对崔欣的印象很不错,众人紧绷的神经慢慢松缓下来,脸上也都露出笑容。
“应该的,应该的!如果没有招待好上官大人和诸位将军,没有让大家有宾至如归之感,被郡主知道,定会责怪小人照顾不周的!”崔欣一边说着话,一边向众人含笑点头。
段其岳笑道:“郡主没有留崔大人在军中担当营尉可太对了,以崔大人的口才,即便做城主都是屈才了。”
“哎呀,段将军过奖,太过奖了!”崔欣向段其岳欠身抱拳,而后指挥下人们,把酒菜一一端送上来。
看得出来,这次的酒席崔欣着实破费番心思。按照风国的传统,在宴会上每人的面前都有一张自己的小桌,不大,上面摆放四盘菜也就把桌面占满了。在酒席中,四盘菜端送上来,等众人品尝个几口之后,崔欣立刻令人撤下,再重新换上四盘菜。宴会还没过半,上官秀等人已先后品尝过不下三十道菜了,光是品尝肚子就被填了个半饱。
上官秀笑问道:“崔大人,准备这一场宴席,怕是花费了不少银子吧?”
崔欣大笑,摆手说道:“上官大人多虑了,小人是一文钱也没花。这些食材都是平关的百姓们自愿送来的,做菜的厨子也都是分文不收,上官大人和诸位将军就请放心享用吧!”说到这里,他恍然又想起什么,向站立于一旁的下人小声嘀咕了两句,而后对上官秀道:“大人,小人还准备了歌姬和舞姬,平关这一带的百姓们能歌善舞,而且这些在我大风也是看不到的。”
时间不长,那名下人从外面领进来一群衣着华丽、妆彩艳丽的年轻女子,其中即有异族,也有正统的宁南人,虽说姑娘们高矮胖瘦不一,模样各异,但都很是热情,脸上洋溢着迷人的笑容,随着她们进来,整个大厅里都仿佛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到这么一大群貌美如花又具有异域风采的女郎们,上官秀也觉得赏心悦目,抚掌而笑。
他端起酒杯,向崔欣举了举,后者受宠若惊地连忙端起杯子,嘴角笑得快咧到耳朵根下面,说道:“大人请!”
“请!”
富有异域特色的奏乐在大厅里响起,走进来的妙龄女郎们跟着音乐翩翩起舞,看着姑娘们婀娜多姿的舞蹈,在场的众人们
无不是如痴如醉,也包括上官秀在内。崔欣用眼角余光偷偷瞥了一眼上官秀,见他乐呵呵地看得如神,他身子向上官秀那边倾了倾,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如果大人看上了哪位姑娘,只需稍微指一指即可,晚上,小人会做好安排。”
上官秀笑了,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他喜欢看妙龄女郎们的舞蹈是不假,但还没到滥情纵欲的地步。
崔欣以为他是心有顾虑,拍着胸脯保证道:“大人尽管放心,小人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事后,天知地知,大人知小人知,绝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的话外之音上官秀能听得出来,他淡然一笑,说道:“今晚,我会住在城外的大营里,崔大人若是送女子入军营,我又如何向兄弟们解释。”见崔欣还要说话,上官秀摆手打断,含笑道:“崔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不必再提。”
崔欣自讨个没趣,但这事他也不好强劝,转而端起酒壶,凑到上官秀的桌旁,帮他倒了一壶酒,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赔笑道:“小人敬大人一杯!”
上官秀对对酒是来者不拒,他拿起杯子,和崔欣撞了下杯,一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崔欣再次拿起酒壶,边倒酒边说道:“平关虽然是个小地方,但有不少的古迹和美景,大人既然到了这里,当多住些时日,好好游玩一番。”
“前方战事不明,我哪里还有心思在此游玩?”上官秀缓缓摇头,正色说道:“明日一早,我军就会起程北上。”
“大人,这……这也太急了吧……”崔欣正说着话,这时候,大厅里的奏乐一变,由原本比较欢快的奏乐变成轻缓又带着伤感的音乐。随着音乐的变化,一名身穿白纱的女子从众女郎当中缓缓走出来。她是从头到脚一身白,头上蒙着白纱,身上也披着白纱,里面是白色的低胸襦裙,下面是一双小巧玲珑的白色绣鞋。
隔着一层白纱,人们看不清楚她的容貌如何,但却能感受到一股超尘脱俗的气质。
呦!舞姬当中还有一位这样的佳人。随着白衣女子走出来,大厅里也响起一阵惊叹声,即便是崔欣也看得两眼发直,他从不知道,在自己掌管的平关城内还有如此美色。
在众人看得怔怔发呆的时候,白衣女子朱唇微启,唱起歌来。她的嗓音婉转幽雅,仿佛来自天籁,声如莺啼,余音绕耳,久久不散,直把在场的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但很快在场的众人就意识到不对劲了,不是白衣女子的歌声有什么问题,而是歌词里有问题,大意是鞑虏来袭,爱人出征,迟迟不归,翘首以盼,但盼来的不是出征的爱人,而是凶残的鞑虏,家园沦陷,满目疮痍,尸横遍野,生灵涂炭……
为了表现歌词中的意境,白衣女子还拿出万花筒,以此来表现对美好家园的憧憬。
崔欣越听脸色越难看,白衣女子的歌还没唱完,他已忍不住狠狠一拍桌案,喝道:“大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