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桥桥头,两名男子骑着瘦马从东面而来,后面还各跟着一名随从,两人都是二十七八岁左右,一看就是文人,或许是长途跋涉的缘故,神色都显得有些憔悴。
两人中身材高一点的叫做吴芾,台州人,绍兴二年进士,官任秘书正字,绍兴五年,因上书抨击秦桧卖国专权被罢官。
另一个个头较矮,皮肤黑一点叫做刘玹,和吴芾同乡,绍兴四年进士,因为相貌不佳,加上家境贫寒,一直当候补官,坐了整整四年的冷板凳。
当陈庆率十万大军护卫先帝到临安后,引起了朝野的极大震动,有人抨击陈庆效仿董卓,目无君主,但也有不少官员感觉陈庆很有魄力,敢作敢为。
当陈庆撤军后不久,便在临安朝廷内掀起一股前往川陕求职的热潮,主要以众多不得志、坐冷板凳的官员为主。
吴芾和刘玹就是典型代表,两人一个被罢官,一个坐冷板凳,都在临安煎熬等待,一个月领三贯钱的补贴度日,生活着实艰辛,两人终于决定,先把家人送回老家,他们二人来京兆求职,等安顿好后,再把家人接来。
次日正是中午,两人又饥又渴,只见前面路边有两三家茶棚,两人忍不住欢呼一声,加快速度奔去了。
他们二人囊中羞涩,一路上都是住最便宜的脚店,在路边茶棚吃饭,两匹瘦马和盘缠还是吴芾妻子拿出嫁妆支持他们。
两人坐在桌前,两名随从坐在另一桌,吴芾给两名随从各要了一大碗面片,呼噜呼噜大吃起来,他们不在意吃什么,但能吃饱就行。
至于吴芾和刘玹毕竟是进士出身,没有那么粗鲁,也吃得不多,两人点了两个菜,各要一碗米饭。
这时,掌柜走过来笑道:“两位可是从临安来的?”
吴芾惊讶道:“掌柜怎么知道?”
“看你们外表像,这几天有不少临安的官员来投奔我们王爷,和你们差不多。”
掌柜放一壶酒在桌上,“送你一壶酒吧!不是清酒,但也可以喝。”
两人大喜,连起身感谢,掌柜又拿一份《京报》,指指下面,“这边有呢!伱们去哪里报到,这里写得清楚。”
吴芾看了看报纸道:“掌柜能把这份报纸给我们吗?”
“我给你们纸笔吧!你们自己抄下来,报纸我就这一份,你们拿走,我就没法给别人说了。”
“我们有纸笔,多谢了!”
刘玹取来纸笔,把地址抄下来,又把报纸还给掌柜。
吴芾又忍不住问道:“掌柜,请问京兆的房租贵不贵,普通点一间屋要多少钱?”
“房租?”
掌柜呵呵笑道:“你们如果是进士出身,就不要考虑什么房租了,一旦被录用,都有官舍,就算官职低一点,至少都有小独院,据说最小都是三间屋的小院子,升到五品以上就有官宅了。”
“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吴芾惊讶道:“临安要五品以上才有官宅,五品以下就得自己租房子了。”
“所以我们王爷前几天还在报纸上批评朝廷对底层官员的生活不关心,俸禄低微,居无住所,以至于底层官员在临安生活不下去,只能来川陕求职。”
吴芾和刘玹心知肚明,估计来投奔京兆的官员太多了,雍王把责任推给朝廷呢!
不过话说回来,有职务的低级官员待遇还可以,有俸禄和各种补助,一个月也有十贯钱左右,在临安还能生活,最惨是他们这种只有官阶而没有实职的官员,补助就没有了,只有几贯微薄的俸禄,租房就花去大半,剩下的连吃饭都不够,还得去找份事做补贴家用,否则在临安真的活不下去,陈庆批评朝廷不关心底层官员,其实也没有说错。
吃罢午饭,两人又骑马继续前行,下午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京兆城,京兆城重新修葺,城池高大坚固,城楼气势恢宏,光进出门洞就有四个,左边出,右边是进,互不干扰,井然有序,临安的小城门简直不能相比。
进城后是东大街,街道宽阔,地面平整,树木高大成荫,大街上两边都是各种商铺,人流如织,喧嚣热闹,看得吴芾和刘玹目瞪口呆,这简直就像京城一样,昔日长安的盛景也不过如此啊!
“快找找,进贤馆在哪里?”
他们在报纸看到,专门接待临安前来求职官员的地方叫做进贤馆,在东城门右侧,紧邻考试院。
“在哪里!”
刘玹一眼看见了,一座漂亮的楼牌,上面挂着白底黑字牌子,上书‘进贤馆’三个大字。
两人十分兴奋,催马奔了上去.
接待二人的官员是吏部司审官署副署令张严明,张严明很客气请二人坐下,又让人上了茶。
张严明看了看他们的简历,笑眯眯道:“不错,两位都是进士,我受雍王殿下委托,热烈欢迎二位的到来。”
刘玹有些不安道:“我在绍兴四年考中进士,一直没有机会入仕,会不会有影响?”
“刘公子能否说一说,为什么没能入仕吗?”
刘玹叹口气道:“我外貌不行,家境贫寒,无力打点官场,所以每次有实缺都和我无缘。”
张严明微微笑道:“你看我的外貌还不如刘公子,还不是一样做到正五品的副署令了,雍王殿下用人首先要有才华,有能力,有品德,身体只要健康就行,坦率的说,这次过来的临安官员很多都和你一样,要么从汴梁过来得不到重用,要么就是考中进士,没有入仕机会,所以你不要担心。”
张严明又对吴芾笑道:“雍王殿下专门提到过几人,其中就有吴公子,殿下夸赞你性格刚烈,勇气可嘉,是做监察官的好料子。”
吴芾顿时又惊又喜,雍王殿下还提到过自己,他想多问几句,但又怕影响同伴的情绪,便忍住了。
张严明笑道:“你们先住下来,好好休息,这里食宿都免费,另外雍王殿下还给每人十两银子的旅途补助,因为很多人都是借钱来京兆,很不容易。”
刘玹激动得差点欢呼起来,他就是向吴芾借了二十贯钱当盘缠,一路发愁怎么还钱,雍王居然给了十两银子补助,正好可以还给吴芾,还能余三十贯钱,着实让他心中暖烘烘的。
张严明语重心长道:“雍王殿下极为重视官员德行,他给你们银子,其实是给你们的父母妻儿做船钱车费,绝不是给你们瞎花的,所以偶然去酒楼小聚可以,但切记不要去逛青楼喝花酒,一旦被监察官发现记录,会严重影响入仕。”
两人点点头,“我们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