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瑜慌忙的跑过来,“表姐,你怎么来这里了,我们快走吧。”我木然的点头,抬首,眼前已没了南宫沐的身影,刘瑜以为我是遇到了什么事,紧张的扶着我上车,我不甘心,踏入马车的刹那转瞬回眸,只见南宫沐扶着花魁紫嫣笑的温和。
心猛地一沉,颤微着上了马车,到的车中胡乱的和兰若说了几句,便借口说身上不好,歪在一边。
曲折的小道,不时的颠起柔软的卧榻,我心中只是不懂,南宫沐为何要装作不认识我呢?难道是有其他的隐情吗?可是,他又是怎么和花魁勾搭上的?
我歪在软榻里,思绪紊乱无常,兰若和刘瑜边走边说笑,兰若今日仿似特别的高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只是,我看向她的眼神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像是布满了虚假,我没心思再去观察她的举动,满心里都是南宫沐冷漠的眼神和他扶着花魁时的温和,心里既是气愤又有着点点酸意!
“姐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兰若捧着茶,递到我的鼻尖。“这是刚从普渡大师那新得的“无悲茶”姐姐尝尝吧。”
我转过神来,动了动身子,接茶笑道:“多谢了,我只是有点闷的慌,喝点茶正好可以去去闷气。”揭开碗盖一看,碧绿的茶叶轻飘飘的浮在面上,用碗盖轻轻一撇,顿时茶香四溢。
“好香!”我鼻尖凑近青瓷珐琅杯,“真是难得的好茶,这是哪里产的茶叶?”
兰若微微一笑,努嘴向着门外,“这可是多亏了刘瑜表兄呢,这茶叶虽好,最难得却是茶水,这茶水是去年入冬新得的雪水酿制而成的。”兰若忽而凑近我的耳畔,悄声说道:“这可是刘瑜表兄单独送与姐姐呢。”
我脸色骤红,微微发烫,嗔怪着说道:“你方才不是说这是普渡大师的?怎么又和表弟扯上关系?”我故意将表弟二字说的极重,意在表明,刘瑜于我只是表亲,再无其他。
兰若呵呵笑道:“这茶叶是从普渡大师那新得的,难不成普渡大师不仅送我们茶叶还要送我们茶水?姐姐想想可是?”
我脸色越发窘迫,只不好表露,兰若惯会拿我与刘瑜开玩笑,欲待正经发作起来,刘瑜却正在外面,于是只好讪讪的笑了两声,“你这个丫头,就会拿我取笑,以后不不许这样了,再不然,我就生气了。”
兰若撇了撇嘴,“好了,我以后不说就是。”她蹙着眉头,一本正紧的说道:“只可惜啊!难得刘瑜表兄对你一往情深!真是有情多被无情恼!”
我搁下茶杯,嬉笑着作势要打,“你这个丫头,越说越离谱了!”兰若作势欲躲,一个闪身,胳膊扑茶几上,不偏不倚,那茶杯竟然划着弧度从窗户掉落了出去,只听一声清脆的“哐当”声,怕是早已摔成几截了。
刘瑜立即停下,急声问道:“表姐,表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与兰若俱是一怔,半天反应过来,又都笑了起来,兰若笑的合不拢嘴,“没事,没事,我们姐妹嬉闹着玩,不小心摔了个杯子,没什么要紧的!”刘瑜低呼了声便又驱车行走了。
兰若捂着嘴,趴在我的耳边的笑道:“姐姐看他真偏心,出了事情就只想着“表姐”把我这表妹都给忘了!”
我别过头,嬉笑着,眼睛却凝视着她,“要你不要说了?
再说我真生气了!”兰若见我如此说道,也不再打趣,只歪在另一边,倒了杯茶轻轻喝着。
“咦?哪里多出这个?”刘瑜惊呼一声,焦急的大喊:“表姐当心!”我还没作何反应,只觉马车忽然倾斜,像是从高处跌落一般骤急下降,兰若正端着茶,冷不防一碗茶全泼到了我的脸上。
“啊!”
“啊”
“表姐!”
伴着尖叫声和令人窒息般的头晕目眩,我与兰若紧紧的拽住彼此,只听见马车撞在山坡上“砰噔砰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昏暗中,像是有温暖的臂膀将我抱起,“翎儿,翎儿。”一声声的叫唤关心而急切,我微微睁开眼,模糊的看到像是南宫沐的身影,再支持不住,眼前发黑起来。
不知沉睡了多久,全身的疼痛感逐渐袭来,鼻尖静谧的苏合香使我清醒了不少,微微动了动胳膊,伸了伸腿,还好,四肢健全,翻了个身,我复又睡去。
直至睡意消失殆尽,我才慢悠悠的睁开眼睛,只听莺儿喜道:“小姐,小姐醒了。”小丫头高兴的声音都颤抖起来。她这一声叫喊,引来更多的人,彩月即刻吩咐道:“小蕊,快去通知老爷夫人,二小姐醒了。”说着自己像是走到桌边到了杯茶,“小姐刚醒,赶快润润嗓子。”
我深呼口气,赖赖的问道:“怎么你们也不知点支蜡烛,光顾着黑灯瞎火的忙活了。”
莺儿口快,笑着说道:“现在是……”
“现在已经是二更天了,小姐说的是呢,奴婢们太大意了。”分明能感觉到莺儿的话被彩月故意打断的意味,她手中的茶杯在我鼻尖微微发颤,但仍是极力的掩饰着,“瞧奴婢的记性,昨儿夫人刚给的新茶不沏给小姐喝,倒拿着旧年的茶叶了。”说着便迅速的将茶杯端了回去,只是,此时的话语竟带着浓重的鼻音了。
我心里突突的感觉不对劲,迅速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眼前仍是一片漆黑,我不死心,重复做了几次,可是眼前除了无边的黑暗,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我开始害怕起来,莺儿她们绝不会在我昏迷的时候不知点灯,况且彩月的话分明就有着避讳。
彩月极力笑道:“小姐先躺着,奴婢过去把大小姐也给叫来,莺儿,你可要好好地陪着小姐。”
听见脚步声渐去渐远,我心中越发冷了起来,淡淡的说道:“扶我起来,我睡得太久了,想起来走走。”
莺儿的声音近乎悲鸣,“小姐,小姐刚醒还是躺着养的好些。”我挣扎着欲起身,莺儿急忙将我扶住,“扶我去那窗边坐坐。”我说的极淡,却掩饰不了其中的慌乱与悲凉。
莺儿见我执意如此,只好轻扶着我走至窗边,努力笑道:“这大晚上的,连个月亮都没有,小姐要来这里做什么?”
我松开莺儿的手,一只手扶着窗栏,一只手向外伸去,我的窗户朝阳,外面还种了樱花,每到春季那些樱花总会随着风儿飘飘洒洒,落下一地的繁华。
我努力的向外伸着,莺儿忙上前扶住我,仍是努力的劝道:“这里风大,小姐还是回去吧。”
我立在窗边,只觉一股子凛冽的清香扑面,耳边鸟鸣声婉转,静静的仿佛能听见落木潇潇的声音,几声嬉笑,却是丫头们的玩
闹声,哪有人会在二更天的时候,这样的嬉笑?
我的心仍是带着一丝不愿妥协的希望,可是,伸出的手最终感受到了阳光的温度,我心里的酸楚一阵翻涌,这是白天啊,可我的眼睛却看不到任何的事物,我几乎将要倒下,一阵秋风吹过,更觉得凄楚,眼泪再也勉强不住,瞬间夺眶而出。
莺儿吓了一跳,忙搀着我坐下,“小姐,小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奴婢这就去请大夫。”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她的手上好似缠着纱布,指头上面还留有凸凹的痕迹,莺儿的手怎么会变的这么粗糙且伤痕累累?
“莺儿,你诚实的告诉我。”我几乎哽咽,“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莺儿的手颤抖着反握住我,“小姐,小姐!”
莺儿不愿明说,可我已经知道了答案,心中顿如被巨石压制一般直让人透不过气,骤急的脚步声传来,声音渐近,带着淡淡的涵香,“翎儿,你这是作何?”梅香忙到我的跟前,抓着我的手,良久才低低啜泣道:“不用担心,一定会好的。”
我循着她的声音,转过头,“姐姐,我以后再不能和你一起了。”梅香即刻说道:“谁说我们以后不能一起了?以后我们无论做什么都一块。”我听得出她压抑的泫泣,仿若是枯枝上的夜枭低声嘶鸣,顿了顿,她擦去我脸上的泪痕,“不要灰心,我已经派人去找大夫了,就是慕容府的那个高大夫,你的眼睛,他一定能治好的。”
我默默然点头,心中仍是忍不住的悲伤,想想自己还真是命运不济,良久,我淡淡的问道:“兰儿怎么样了?她有没有好点?”
梅香握着的手,忽而一颤,低低的说道:“兰儿,她还在昏迷中。”
兰若还在昏迷中,我早先醒来,却已是失明了,不知兰若的境况会是如何?不会是也如我一样吧,想了想,我自嘲的抿了抿嘴,自己已是这个样子,怎么还会想着别人也如我一样,难不成人人都如我一样命运多舛!
如此想着,娘也急忙赶到了跟前,见到我的样子,不免大哭一场,梅香急忙劝住,“翎儿的眼睛肯定能够治好,娘这么伤心,岂不是给翎儿添烦恼吗?娘还是珍重身体要紧,若是娘的身体因此而累着了,翎儿的心里更加的不好过了。”
经梅香这么一说,娘极力忍住心头疼痛,一叠声的命人请大夫,彩月忙说道:“大夫早就来了。”说着便似跑了出去。
少时,大夫便走了进来,我心中沉沉浮浮,再无心思管其他,任由着他们将我安抚到床上了。
我缓缓地闭上眼睛,再不愿去触碰心底的柔软,仍凭眼泪麻木的流着,直到黑夜的来临。
是夜,我早早便安歇了,整个下午我说了不过三句话,莺儿她们虽是想劝,但又怕勾起我更多的情绪,反而显得沉默,于是整个夜间,屋子里除了秋风瑟瑟,便是寂寞潦倒了!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仍是沉浸在失明的悲痛中,想我张晓敏,竟然落到这个下场,若是在现代,或许我还可以有一线生存的机会,可是在着万恶的封建社会,若是一个女人瞎了,那她该会是落寞,即使她家底丰厚亦是挡不住满城的流言风语!
秋风微拂,像是有人进来,我沉住心神,再不感到害怕,一切都是黑暗,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