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云海已经打点好了一切,我由莺儿和彩月扶着进入马车,一行人缓缓地向着刑部的大牢走去,前几日下了场雪,地面变得非常光滑,马车在积雪的路上只能缓步前行。
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忍,可又觉得无可奈何。
到得牢狱之中,云海先行在外面等候,“翎儿,无论说些什么,也要快些行事。”
我点了点头,只听“吱呀”一声,牢狱的大门已经打开,一股腥臭之味呛入鼻尖,莺儿忙用力扶住我,“小姐当心。”
我低身进入牢狱,微微走了几步,便听见一声不可置信的叫喊,“竹轩翎?你怎么在这里?”
我缓缓地道:“我来看看你。”
“哼!”李芸儿声音几乎凌厉,“你能有那么好心,还是说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
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你又何必这样,若是你能说出背后指使之人,也许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李芸儿踉跄着站了起来,“现在还想来问这些吗?你也真是太天真了,我劝你还是小心些好,想要害你的人又岂止我一个?”
我稳住身形,顿了顿道:“这个我自是明白,可你这样,岂不是做了她人的挡箭牌吗?”
她步履蹒跚,身上散发出恶心的味道,“就算是做了她人的挡箭牌我也无所谓了,只要我想到你的眼睛看不见了,我心中就别提多痛快了!”
我低下眉头淡淡的说道:“我的眼睛已经有些朦胧的影像,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复明了。”
李芸儿身形一怔,几乎咬牙切齿,“不可能,你明明中了毒,怎么可能会治好?为了让你永远失明,我早已经丢弃的解药。”
我由着彩月和莺儿搀扶微微移动脚步,“我并没有中毒,那茶并没无大碍。”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静止一般,良久才听到彩月不可置信的声音,“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这样?”
只觉心中隐隐疼痛,我喃喃的道:“我行事岂能不多加小心,早在你下毒之前,那壶茶已经被掉包了,只是你并不清楚罢了。”
“怎么会这样?”李芸儿声音微微发抖,“既然你没中毒,为何要害我?”
“我何曾想过害你,我不过是想借你之手查出幕后的真凶。”我说的郑重而凄然,“若不是你早先下毒,又怎么会中了我的圈套,我一早就知道在慕容府中会出现意外,所以早就提前预备了。”顿了一顿,我接着说道:“你性情单纯,早已被人利用,他人也不过是想借你之手来铲除我而已。”
李芸儿几乎哽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我所做的不都是白费力气了?”
我听得亦是悲凉,“你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你不愿说出背后之人,想必那人的身份不简单,只怕他是以你生家性命来做要挟吧。”
李芸儿只是不说话,我接着说道:“论起来,你也是存了害我之心,若不然也不会如此行事,只是结局未免太惨烈了些。”
李芸儿喃喃低鸣,“是我太傻了,害得我好苦!”
我顿了一顿,心下越发悲凉,“我也知道你的处境,你若是说出背后之人只怕会掀起更大的波澜,最坏的情况莫过于你整个李府都会因此湮灭。”
李芸儿低声颤抖,像是发泄着难言的疼痛,“你知道是谁?”
我思索了片刻,低声道:“自我进得慕容府中便已是那样的阵仗,对府中格局最为了解的也莫过于
是她了,况且,能让你如此畏惧的除了那个人的权势之外还会有谁呢?”
李芸儿几乎冷笑,像是自嘲一般,“你既然已经知道,为何不去告诉圣山?”
我低下眉头,神情微微难过,“尚书府尚且畏惧他的权势,我又怎么会明目张胆的与他对着做呢?”
李芸儿悲鸣的声音像极了冬日里的寒鸦,“这么说来,就只有我一个是罪有应得了。”
我听了亦是不忍,然而只是转瞬即逝便消散无影,“你可知她为何会选择你。”
李芸儿身形已是倒下,“不过是看上了我好糊弄罢了,更多的只怕是我与其他几位相比,势力最为薄弱了。”
我默默点头并不说话,她突然有些傻笑,“你知道她为何这样对你吗?”
我缓缓摇头,“不知道,我其实与她并没有什么交集。”
“因为三王爷。”李芸儿冷笑着说道:“她故意瞒我,可我看得出来,她是为了三王爷,王爷对你那么好,她心里头不舒服了。”
“轰”的一声,我心底像是炸开了锅,原来她对玄沐早存了这样的心思,彩月亦是颇为震动,抓着我的手臂突然用力,我微微抚了抚她的臂膀,她才转过神来。
我静默良久,终究是有些心疼,“我会帮忙让你娘亲来见你最后一面。”
“不必了。”李芸儿已经镇定了许多,“她不会来的,为了李家的荣耀她是不会认我这个大逆不道的女儿的。”
我胸口越发忍不住悲凉,“虎毒尚不食子,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我默默转身,即将离开,李芸儿在身后低低的说了声,“谢谢。”
我顿了一顿,并没有停住,仍是由着莺儿她们扶着走出了牢狱。
云海等的已有些不耐烦了,“怎么会这么长时间?翎儿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我微微展眉,“不过是解答了一些疑惑而已,并没有什么的。”我紧了紧身上的毛毡,“太冷了,先回府吧。”
云海还欲再问,见我如此说来,也只好讪讪的搀着我上了马车。
街市上热闹起来,叫卖声此起彼伏,我捧着暖炉,低声道:“怎么会这么热闹?”
莺儿笑道:“小姐不知道吗?快要过年了呢!”
过年!我掀开窗帘,只觉风声呼呼,冰冷异常!
回府的途中,天空又洋洋洒洒的下起了雪,我想起李芸儿的境况,心中免不了动容,麻木的捧着热茶,思绪却已经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马车摇摇晃晃,云海关上窗户,轻声问道:“看你神情淡淡的也不说话,想必心中正在烦恼吧!”
我抬眉,露出温暖的笑容,“心中自是有些烦恼的,只是觉得她怪可怜的。”
云海紧了紧我身上的衣服,“你放心好了,目今已近年关,圣上必会大赦天下,就算是极端的惩罚也不会是在这个时候。”
我喃喃点头,“这样也好。”
云海长叹一声,“只是你的眼睛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抬起额头,微微笑道:“哥哥不用担心。”便把事情的经过一一告诉了云海,云海听后几乎不敢相信,“翎儿,你竟然连我也瞒骗过了?”
我略微不好意思,勉强笑道:“我只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而已,瞒着哥哥也是迫不得已。”
云海忙解释道:“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我是感到欣慰啊,你竟然能懂得保护自
己了,我是为你高兴。”
我微微点头,露出美好的面容。
须臾便已到了府中,娘自然是亲上前照顾我,我被众人拥扶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心里仍是淡淡的不愿说话,众人无法也只好略微说了几句话便讪讪的离开了。
用过晚饭后,听小蕊说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看这样子,今年会是个好的丰收年呢。
入夜,我睡不着便随便批了件衣服,颤微着来到外间的榻上坐着,双手摸到胸口的玉块,不自觉的想起了玄鸿,也不知他现在过得可好。
风声欲紧,只怕明日又是个难行的日子,来这里这么久,自己就变成了这幅模样,真不像当初的我了。
身上蓦地一暖,我回过神来,只听南宫沐低声道:“天气冷得很,小姐还是多穿一点吧。”
我摸着身上的软绒披毡,嘴角展笑,“你怎么还没睡?”
南宫沐像是端坐在一旁,“睡不着,就出来走走。小姐怎么也睡不着吗?”
我点了点头,“嗯,夜长的很,睡不着了呢。”
“小姐可是在担心太子爷?”南宫沐微微笑道:“太子爷自有韬略,小姐不必担心的。”
我脸上微烫,低低的道:“我明白,你是他的贴身暗卫?从小就跟着他了?”
南宫沐添了些炭火,笑道:“是啊,卑职从小就跟着太子爷了,说起来也有些年头了。”
“那你父母不想念吗?”话说出口,便已觉的不妥,正要纠正,南宫沐笑道:“小姐不必隐晦,6岁那年卑职被选为太子殿下的伴读,从此便跟随了殿下,父母早在8岁那年就去世了。”
我面上微微难过,继而笑道:“你于我面前不必如此拘谨,更不要有主仆之分,那些虚礼都是给外人看的。”我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你跟他从来都没与分开过吗?”
南宫沐呵呵笑道:“小姐心地善良,那我也不拘束了,太子爷在明,我在暗,我们形影不离。”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这次殿下把我留下来保护小姐,其实太子爷是非常珍惜小姐的。”
我脸上越发烫的厉害,忙转移了话题,“听彩月说你们相送他时,遇见了别人?”
这是那日彩月欲言又止的话语,我此刻说了出来,也不知南宫沐会怎么回答。
“是遇见了很多人,殿下出行,圣上和皇后娘娘亲送到洒泪亭。”南宫沐不紧不慢的接着说道:“我只想告诉小姐,殿下对小姐是真心的,小姐不必怀疑。”
听到他这样说,我已经明白他是不打算告诉我实情了,眉间微微一笑,也不打算继续追问了,继而笑道:“你一口一个太子爷,想必也在担心吧。”
南宫沐顿了一顿,“太子爷于我有恩,我只愿他早日能够实现抱负,只是今次去金国危险实在太大了。”
说到这里心里生出丝丝愧疚,若不是我,又怎么会生出这些事端?
“小姐不必愧疚。”南宫沐笑道:“就算是小姐不这样做,太子爷也不会轻易的屈服的,太子爷有他自己的想法!”
我点了点头,望着屋中模糊的火光,心里不禁窃喜,我的眼睛快要能看见了,等他回来我就可以看见他了。
春节前夕,莺儿悉心为我拆下眼睛上的软帛,又替我严严的敷上一层草药,再换块软帛重新包裹眼睛。
“每天用这个药,小姐觉着怎么样?”莺儿边悉心为我缠绕边低声笑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