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前,井池雪美小姐已经知道了黎明前发生在回廊上的一幕。
九津的每个角落都在侍者的注视下,这是比世界上最顶尖的监视系统更有效也更安全的保安措施。
特别是川中宏正式接任野村花海的成为井池家族的守护神之后,这套运转了几百年的系统变得更严谨,也更冰冷。
川中宏与祝童之间没什么交情,他只对井池雪美一个人忠诚。
井池雪美坐在镜子前呆想了好久也没能决定自己该做出何种反应。
李想……是那么骄傲,不可捉摸且喜怒无常,在没有正式确定关系前,井池雪美不敢轻易开罪他,更别说限制他的了。
她最后决定,自己最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泼妇或醋坛子总是有份和令人讨厌的;苏小姐与李想之间纠缠不清的时间不会很长,他未来注定要住在日本。
祝童坐在枫卢的客厅里,呆呆的对着墙**。
墙上,悬挂着一幅工笔画,画面上是一位年轻的少妇,正请挥一只带着露珠的荷叶,为睡在摇篮里的婴儿驱赶蚊虫。
他从未如此迫切的希望能尽快结束这里的一切飞回上海,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苏州碎雪园,扑进母亲的怀里享受久违的母爱。即使叶儿说过,母亲希望他做好自己的事,在端午节之前不会见他。
“这是……”井池雪美双臂从后面环住他的脖子,娇贵的伏在他背上问。
“国画大师梅叶老先生送给我们的贺礼。”祝童享受着美人的温存,只是,肌肉有点僵硬。
“我好像见过她。”井池雪美端详片刻,指着画中人。
少妇白衫胜雪,眉目如画,注视着婴儿的眼睛里蕴满浓浓的母爱;她的动作在画家的传神的笔下是那么的轻柔细致,嘴角轻微的娇嗔,表达出她初为人母的娇羞与骄傲。
画面左上角提着六个字:思千里,更无眠。
“这是一幅画。”祝童提醒道。
“她和一个人很像,啊,想起来了,蓝夫人。她的眼睛和蓝夫人一样呢。”井池雪美点着画中人,很肯定的说;“我去叫干妈,她一定会……”
“雪美小姐。”祝童起身收起画卷;“威尔逊夫人倒是你的干妈还是亲妈?”
“你怎么了?”井池雪美小心翼翼的问,祝童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奇怪了。
“我很好,问题在你好像离不开她。威尔逊夫人在你心目中的分量太重了,我想,野村老师一定不喜欢这种情况。”
“别吃干妈的醋啊,她是我的监护人。父亲一直很信任她,这些年来,如果没有干妈的支持,我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今天?”井池雪美小猫一样投进祝童怀里,死死环着他的腰,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如果你不喜欢,我今后尽量少麻烦她。比起别人,干妈要的并不多。”
“那样不好,不能让人说雪美过河拆桥。”祝童心窍玲珑,马上明白了井池雪美的意思;“威尔逊夫人是个很识趣的人。雪美答应的条件,应该做到。”
如果没有威尔逊夫人,井池财团根本不可能回到井池雪美手里。可以说,井池雪美之前做的大部分事都有威尔逊夫人的影子。恍然间,祝童忽然想到,给杀手毒子弹的应该就是这个威尔逊夫人,为了能牢牢的把井池雪美控制在手里,她根本不希望井池雪美爱上任何一个人。
“真令人羡慕啊。美好的青春,让生命的激情燃烧出如此美丽的鲜花。”威尔逊夫人披着件米色晨缕走进枫卢;“我很少这个时候离开温暖的床铺,也许是今天的太阳,雨后的阳光总会感动我。雪美,我的乖女儿,陪我去牧场吧。”
“可是干妈,这里还有好多事呢。”井池雪美离开祝童的怀抱,挽着威尔逊夫人肌肉松弛的胳膊,撒娇样的嘟起嘴;“您为什么要把我们拆开?”
“九津就留给男人们吧,李先生一定会给你争取到最好的条件。我坚信,等我们几天后回到这里,所有人都会为雪美的慧眼而骄傲;所有人。他们会对李先生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个地方距离京都太近了,牧场上的风,能吹散空气中的花粉。”
威尔逊夫人捂着臃肿的胸,做难受状。
“我忘了,干妈对花粉过敏。”井池雪美不想离开九津,特别是在祝童以前的女朋友也在这里的情况下,更不想离开。可是,威尔逊夫人的身体确实不适合在花粉浓郁的地方呆的太久,她看着祝童,希望“神医李想”能用他神奇的医术帮自己一把。
“夫人说的对,雪美是应该回避了。”祝童看着威尔逊夫人,说;“您的气色确实不太好,我认为,不全是花粉的原因。”
“噢,难道您认为我还有别的疾病?”威尔逊夫人做吃惊状。
“是这里。”祝童点点自己的脑袋;“夫人,生命需要激情。您不该沉溺在安静的生活里,一份七十度的爱情比温泉更有效果,会让您年轻十岁。”
“亲爱的李,你真是太可爱了。没有医生能开出这样处方,听起来很不错。”威尔逊夫人苍白的脸颊上略带红晕,散发出一些妖艳;“七十度的爱情,天啊,你应该去做诗人。一百度不好吗?”
“如果可能的话当然好,可是,您不应该把全部精力都投入进去,雪美也需要您的爱。”
“雪美,我需要增加一点开支了。但这是亲爱的李开出的药方,为了健康值得投资这个有趣的游戏。还记得三号吗?有一双忧郁的黑眼睛。”
“当然记得了,干妈的‘红裙伯爵’最喜欢他。它能在伦敦的秋季赛马会上跑到第二,多亏三号骑士呢。我能看得出来,他对夫人赐予的这个机会充满感激。怕只怕,他把七十度的爱情烧到一百一十度,干妈的身体吃不消。”井池雪美对祝童眨眨眼。
在两人的恭维下,威尔逊夫人肥硕的胸脯剧烈颤动着,带着硕大钻戒的手捂在嘴上,把不雅的笑变成粗粗的喘息,tian着嘴唇说:“可是,他如今正在约克郡准备五月的赛马会呢。”
“还记得吗?牧场上您选好的那匹小母马,眉头有个月亮的那匹。您叫她月神。今年是月神的第一个赛季,她需要一位好骑师。”
“不错的理由,啊,亲爱的雪美,我真想现在就看到三号骑师驾驭月神的英姿啊。”
祝童诧异,所谓的爱情在她看来只是一个需要花费一点零花钱的游戏。她甚至不记得男主角的名字,在她心里,三号骑士只怕还不如“红裙伯爵’或“月神”的赛马有分量。
侍女在门口通报说汉密尔顿先生来了,这场关于七十度爱情的谈话才算告一段落。井池雪美勉强答应陪着威尔逊夫人和朵花去天夜牧场,出发的时间定在上午九点;威尔逊夫人脆弱的肺部需要呼吸富含氧气的新鲜空气。
她知道这场谈判关系重大,以她的身份确实不适与参与的太多。无论结果如何,这个时候她都需要回避。这样做的好处是,一旦谈判出现重大波折,井池雪美可以以主人的身份出面,给双方留下一个必要的回旋余地。
祝童在枫卢的小客厅等了片刻,汉密尔顿勋爵迈着轻松的步伐走进来。
“亲爱的,事情比我想象的要简单,史密斯先生答应做出适当的让步。我带来的这个消息不错吧。”
“今天天气不错。”祝童请勋爵坐下;“我能知道,适当的让步的意思是多少吗?”
“老卡尔的情绪很不好,非常沮丧。”汉密尔顿勋爵没有正面回答,用湛蓝的眸子探寻着祝童的表情;“他今天早晨对我说,希望与您尽快达成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合作协议。我能看得出,他在心里很沉重的压力。您对他说什么了?昨天晚上之前,卡尔没有压力。”
祝童今天本来心情不错,可是被汉密尔顿勋爵的话破坏殆尽。
“勋爵,您是调解人,还是心理医生?如果我的理解没有偏差的话,您的职责是促成此次谈判。”
“当然。”汉密尔顿勋爵飞快的调整着状态,准备用一副轻松的表情开始今天的谈话。只是,祝童不给他机会了。
“在我们中国也有与您类似的职业,我说的是过去。他们都比较低调,知道该如何为自己定为,在一桩生意中能扮演什么角色。通过这两天的接触,我认为您应该得到几句忠告。请您来的不是我,事前,我也不知道您的背景。”
“请说,请说,我对古老的中国文化还有兴趣。”汉密尔顿勋爵果然放低身架,低着头殷勤道。眼睛里,却闪出一抹幽幽蓝光。
祝童再次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奇诡波动,这是一种难以理解的力量,虽然很微弱却令蝶神警觉。这个人不简单,他身上有古怪。
祝童审视着汉密尔顿勋爵,小心地说:“我要说的不多,对您的习惯和风格不太了解。但是。我认为确定以下三点很有必要。第一,如果您想促成这次合作的话,就应该没有任何立场,放弃当驾驶者的奢求;踏踏实实做好您的本分。不要把不相干的人和事拉扯进来。您,只是个中间人。”
“我从来没有妄想过要驾驶什么,一定是误会,我希望李先生能放弃这种看法。”汉密尔顿勋爵当然不承认。可祝童也没想过让他承认,接着道:
“第二,如果您认为担任此次合作的调解人有困难的话,随时可以放弃。我认为,谈判终究要在谈判桌上决定一切。”
汉密尔顿勋爵抬起头,冷冷的看着祝童:“是什么让您认为我应该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