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明国十几日来,到处欢歌笑语,百姓脸上笑容明显多了,个个对“孽星”被服拍手称快,个个更加仰慕“神女”,甚至将收复“孽星”的功劳都归功于“神女”神威大显。东明国乃至全天下一派和乐。
东明国京城正中,除了皇城,还有一个祭祀台,祭祀台占地广袤,平日只用作东明国祭拜天地保佑风调雨顺,如今祭祀台重新修葺一番,未的就是明日的四国祭祀。
其余三国君主相继到来,所过之处皆受到东明国百姓的热烈欢迎,毕竟他们的到来,是为了见证“孽星”陨世的。
只是,在这一片欢笑当中,仍旧有几个人满脸愁眉不展,东凌破是一个,十几日来他不断的询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可是又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没有错,他为的是全天下的百姓,直到三国君主到来,直到祭祀台修葺完整,他才终于发现,他,已没有了退路。
胡翌是一个,他天天走到窗前,看着那一身白衣的沉夕对着窗前飘落枯叶的桦树哀叹,看着她愁眉不展,看着她偶尔淡然的对他笑,他越来越不想放开她,可是,心中的责任始终占了上风。
东弧破伤好了,以一种奇迹般的速度,听到沉夕便是“孽星”,听到沉夕被囚禁,他疯了一样冲进御书房,最后只得灰头灰脸的走了出来,百官证实,那“神迹”最终说服了他,沉夕说的对,他和皇兄一样,始终放不下东明国的百姓。
东香情天天发脾气,允情殿几乎被拆了一半,一套又一套的家具换掉,一件又一件的装饰品换掉,自沉夕消失的那天起,她就没有安静过,可是,她终究失去了她的沉夕姐姐。
西若轻是一个,他从看到西雪国宫殿内出现的“神迹”起,便缠着父皇要求一同来东明国参加祭祀,他从始至终都不相信,那个淡然清冷的尘尘就是“孽星”,因为他对她的印象始终停留在她爱他的那一刻。
柳瑗也算是一个,她不傻,那个帮自己的黑衣人和沉夕,何其的相似,听到沉夕就是“孽星”,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弄错了,想去求东凌破,可突然发现,自己没有立场。沉夕是皇上的心上人,皇上都忍心以四国祭祀之礼处置,她去了,又有什么用。
此时最高兴的,恐怕就是余香醒了,一切都是她的计划,而她的计划,也没有落空,她终于除去了那个三番四次阻碍她的人,没有了她,东弧破是她的,东明国是她的,甚至天下,也将是她的。接下来的,就是她更为重要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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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府
胡翌走后,沉夕正躺在床上午睡,却被门外突然响起的争吵声吵醒。睁开惺忪的睡眼,沉夕站起身子从那窗外看过去。
“吴将军请恕罪,这个院子不是属下不让您进,而是除了国师外,谁都进步了这个院子啊”
“滚开,既然本将军进步去,就把院门打开,院门你总打的开吧”
“能,能,可是,没有国师的命令,属下实在不敢随意…毕竟那里面关的可是‘孽星’…”
“闭嘴,她不是‘孽星’,沉夕怎么可能是‘孽星’”
沉夕站在窗前静静的听着,一直面无表情,直到听到这句话,她才现出些错愕来,没想到,相处许久的人,都不信她,这个只认识一月有余,相处也并不多的人,却相信了她。
呵呵,真是讽刺。
“将军,您别为难属下,属下实在是…”
“让开,本将军今天一定要见到沉夕”
“把院门打开”
胡翌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那侍卫便领命将院子的大门打了开来。
院门一开,吴乐清顿时便看到了站在窗前,依旧一身白衣,带着些许清亮却染了满室光辉的女子。
“夕…沉夕…”他怔怔的看着她,缓缓叫出声。
沉夕也同样的看着吴乐清,卸了盔甲,穿着一身休闲的长袍,他依旧没有俊逸的面庞,可是她此时却在他身上看到了另外一种魅力。
两个人四眸相对,一眼却胜似万年。
久久没有话语,只是看着,仿佛就诉尽了千言万语一般。
许久,还是沉夕打破了沉默,淡然的脸庞现出一丝笑,满足的笑,“吴将军近来可好?”
那轻松的语气,就仿佛在街上遇见打着招呼一般。
吴乐清倒是急了,“你怎么还如此轻松,你怎么还能笑的出来,他们要烧死你,要烧死你啊,什么‘孽星’,什么祸害苍生,我不信,我不信——”
“你不信又如何,天下千万百姓信了,四国君主信了,就连国师大人,也信了,我一人之力,能同全天下对抗吗?烧死我便烧死我吧,既然无法反抗,为何不珍惜这最后一天的时光,能让我在最后一天看到你,我也知足了”,沉夕看着吴乐清,突然的笑的温柔,一脸的含情脉脉,看着他,就仿佛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吴乐清身子倏的一怔,“你,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求将军一件事而已”
“你说”
“明日,若有意外,请将军助我,不是要你起兵救我,而是…”,沉夕给他一个“你知道”的眼神,“而是,若我自己渡不过,请将军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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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乐清不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沉夕,仿佛在思索她方才的眼神,又仿佛在思考她的话。
“好”,单单一个字,冷冷的,却温柔无比。
沉夕对着他又笑了,笑的很温柔,很含情。
师傅,徒儿的情劫,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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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台经过修葺,专门是为这次四国祭祀准备的,祭祀台位于祭祀场的中间,十多级台阶上是由两块大的黑铁组成的缚绑架,如今那祭祀台上,更是贴满图形不一的黄符,据说是各国有名道士和尚送来的镇妖符。
祭祀台周围,是一个半封闭的圆形,类似看台的地方。那里分四个区域,分别是为四国君主及其随从臣子准备的地方,这看台略高于祭祀台,大有天子俯视之意。
开放的地方,是用于百姓观礼的地方,如此天下盛世,百姓自然也蜂拥而至。
一顶轿子从国师府抬出,胡翌立于马上,走在轿前,却蹙着眉头时不时回头看一下身后的轿子。轿子两边是两行带刀侍卫,看他们的装扮,明显就是御林军。
能烦国师开路,御林军押送的,就只有“孽星”了。
一出国师府,轿子便上了大街,街上的百姓纷纷避于两侧,轿子渐进,百姓指指点点不绝于耳,甚至有些百姓,已经对着轿子骂了起来。
“‘孽星’祸害人间,烧死活该”
“前几日怪异现象频出,就是这‘孽星’造的孽啊”
“说不定最近干旱不下雨也是因为这‘孽星’”
“真是祸害啊,烧死她,烧死她”
“烧死她,烧死她…”
街道两旁立时响起震天的愤怒喊声,不知是谁先将手中的蔬菜扔向了轿子,百姓们便一个接一个的将手中的物品纷纷扔出。
“住手,你们住手”,胡翌难看了脸色,朝着百姓大喊,可是纷乱的百姓哪里听得进去,胡翌只得吩咐轿夫和御林军加快脚步。
轿内的沉夕闭目养神,郊外的骚乱她丝毫不予理会,毕竟,他们都是些无知的百姓罢了。
轿外的胡翌心思翻转千回,甚至有了退缩的念头,身后的轿内,是他平生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动心的人,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遭受如此侮辱,他却无能为力,更悲哀的是,他竟是亲自将她送上死路的人。
路很短,出了国师府没有多久便到了祭祀台,胡翌犹豫了片刻,翻身下马走到轿前。
“夕儿,我们到了”
沉夕掀开轿帘,看着那个站在光辉下,一身白衣,干净而纯然的男子。
“胡翌,谢谢你”
胡翌呆楞之间,已有几人上前,将毫不反抗的沉夕拉出,浑身缠满绳索,绑在了那高立的祭祀台上。
四国君主相继到来,坐在指定的位置上,均不由自主俯视祭祀台上那个一身白衣,带着淡然笑容的女子。
如此的傲然,又如此的淡然,谁会相信她就是“孽星”。
“尘尘”,西若轻忍不住唤出声,可是声音不大,似乎带着难以诉说的隐忍,他身前的西雪国主转过头狠狠的瞪视一眼,西若轻便乖乖噤声,可是仍旧死死的看着沉夕。
东凌破和东弧破还有醒妃相偕而来,东凌破径自坐上正座,两边分别是东弧破和醒妃。
从一进来,他就看到了祭祀台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十多日不见,她竟然瘦了许多,可是她唇角仍旧带着讽刺一般的笑,似是在讽刺他的抛弃,他的无情,可是有什么办法,他是东明国君,身负数千万的百姓,他不得不如此做。
东弧破视线同样没有离开那个人影,十多日来他偷偷的去看过她,没有预想的苦涩,她似乎很坦然,可是就是这样的坦然,让他的心更加的疼痛,到了这个时候,她仍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可知他有多后悔,却又有多无奈。
余香醒自然是看着沉夕笑的得意,离她的计划只有一步之遥,沉夕一死,整个东明国甚至整个天下都是她的了。
祭祀场内也涌入了大量的百姓,他们个个脸上带着期盼和喜悦,对绑在祭祀台上的沉夕拍手称快。
先是礼部官员一番冗长的祭祀,祭祀完毕之后,那官员终于将目光转向沉夕。
“‘孽星’现世,祸及天下苍生,今以我东明国国君之名,以三国国君见证,以天下百姓为名,诛妖颜,除孽星”
沉夕站在祭祀台上,双手被缚,身子也被紧紧的绑在黑铁之上,秋风萧瑟,吹起白色裙摆荡漾,黑发乱飞,挡住那张绝伦清冷的面庞,挡住了丑恶布满肮脏的世界。
人心不古,四国君主不辩是非,她早已不抱任何希望。
诛妖颜,除孽星?
他们看不见吗?真正的妖颜孽星正笑的一脸得意,真正的妖颜孽星,他们却当作救世“神女”来虔诚参拜。
“吉时到,请天火…”
激越高昂的喊声响彻祭祀场,祭祀官员的站在主持祭祀的台上,朝着余香醒的方向跪拜了下去。
“请神女赐下天火”
“请神女赐下天火…”
百姓群臣齐齐跪下,面面虔诚之色。
余香醒满目含笑,优雅的从座位上起身,款款而来,带着庄重而美丽的笑容,一步一步走近取火的神坛。
神坛前,三日沐浴的祭祀之人早已准备好火折子,余香醒走来,那人便恭敬的将火折子递上,另外一人拿过一支羽箭。
余香醒轻抬双手,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高雅大方,带着高傲神色,接过那火折子,高贵的笑有掩不住的得意和激动。
看向沉夕,眼中满是示威,“天佑东明,神保天下,今日凤凰神女向天借火,诛妖颜”,火折子倏的起了火花,那一瞬间,千万百姓再次拜下。
通红的火苗点燃泛着凛凛寒光的羽箭箭头,余香醒突然笑的有些阴狠,只是,虔诚的拜了下去的百姓,谁能看到。
“从此保我天下昌盛,万民一心”
“天下太平,神女万岁”
余香醒拿着点燃的羽箭转身,看着沉夕露出一抹残忍的笑,“诛颜箭,自当拥有真龙之气的东明天子射出”。
东凌破东弧破甚至胡翌都倒吸一口气,她说什么?她要东凌破亲手将箭射向沉夕?
东凌破不信的瞪大双眼,沉稳的面庞早已失了冷静,两侧的双手紧紧握拳,手背上青筋凸起,他极力隐忍。
她说什么,由他亲自将诛颜箭射向夕儿?她疯了吗?
亲眼看着夕儿被侮辱,被处死,已是他的极限,还要他亲自动手,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下的去手,不,绝不会。
淡然的沉夕更是一愣,轻扬的发丝下,一双清明的眸子终于睁开,看向东凌破的方向,她亲眼看到了他的挣扎看到了他的悲痛,可是,她心里没底,他会拒绝,还是会同意,不过,余香醒这招,真的够狠。
余香醒自然也看到了东凌破的犹豫,东凌破投来的凌厉视线,她完全当作看不到,“‘孽星’现于东明,囚于东明,诛于东明,东明天子执箭,理所当然”。
“请皇上执箭”
“请黄上执箭”
余天带头一喊,百官附和,接着就连不明所以的百姓也附和,百姓最无知,他们只信“神女”,“神女”既然如此说,他们便支持。
“不,朕,朕…”,东凌破站起身,却浑身颤抖不已,他下不了手,下不了手,他如何能亲手杀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皇上怎么了?这天火可是要灭了”,余香醒笑笑的提醒催促,东凌破的踯躅和痛苦,她自然看在眼里,就连东弧破的悲痛,她也看在眼里,正因为如此,她更加要沉夕死在东凌破的手里。
被自己心爱的人所杀,沉夕的痛苦就是她想看到的。
各国使节开始议论纷纷,东凌破的态度,让他们忍不住猜测了起来。
“东明国主,还在犹豫什么,吉时已到”,南晴国主忍不住催促起来,他自是不知几人的感情纠葛,只知道他临行前自己最为疼爱的六子竟一口咬定那个女子不可能是“孽星”,他更加听说,六子带回去的那个贱人竟是那个“孽星”成全的,他不由得从心底对沉夕起了厌恶之心。
“难不成东明国主可惜了不成?也是,如此一个佳人就这么死了确实可惜,若她不是‘孽星’,寡人都忍不住想将她收入后宫之中了”。
“父皇你…”
西雪国主略带讽刺和轻佻的声音一落,西若轻愤恨的出声,可是西雪国主一个肃杀的眼神,将西若轻再次逼退。
如此一来,不止是三国国君和使臣,就连东明国百官和百姓,都开始纷纷猜测起来,毕竟“孽星”同他们的皇上和王爷都有些孽缘,民间的谣言也不少。
一时之间,东明国主在百姓心中的地位,竟然极速下降,议论声越来越大,甚至一些不堪入耳的谩骂声都传了过来。
东弧破除了满眼的悲痛,更是如寒冰一样的将视线射向那百姓之中,百姓顿时噤若寒蝉,可心底之中,对皇室更是失望了几分。
沉夕一直看着独自站立的东凌破,隔着数十丈,仰头看着那个可以俯视天下的君王,突然有些明白他的执着,明白他的责任。
执掌天下,果然不是好差事,他,似乎走的很艰难。
终于,周身甚至全天下的压迫,东凌破做出了决定,一个足已让他悔恨终生的决定。
他迈着艰难的步子,走下高位,一步步走向取火神坛,从笑的一脸灿烂的余香醒手中,接过了羽箭。
“皇兄,不要…”
东弧破的大喊,东凌破彷若未闻,接过另一祭祀人员递过的雕龙长弓,慢慢搭上了那支羽箭。
苦笑溢出,掩在凌乱发丝下的面庞,竟然流下一滴泪。
果然,他还是选择了他的天下,放弃了她。
“不要啊,皇兄…不要…”
撕心裂肺的吼声响彻祭祀场,东弧破看着东凌破的一举一动,顿时失控,可是却不能动作,他一直记得,他是东明国的王爷,可是,为何要对皇兄如此残忍,为何要对夕儿如此残忍,他们只是相爱而已啊。
握弓箭的手,在不住的发抖,手上的羽箭还未射出,可是却像已狠狠扎入自己心里一般,很疼,很疼,此刻,看着那个飘摇在风中的身影,他恨不得能替她去死,如果可以,他可以为她受了这一箭,可是,他清楚的知道,他不能。
夕儿,夕儿,对不起,对不起
她望着她,清冷含笑,悲凉失望,他望着她,泪流满面,痛彻心扉。
为何,上天如此残忍,她是他心爱的人啊,是爱她,错了,还是她爱他,错了?
他们不能相守,不能相爱,相忘,也不可以吗?
夕儿啊,夕儿
一代帝王,一腔热血抛洒战场,狠戾无一丝表情,朝堂之上力压众臣,无一丝气败,普天之下治一国万民千里,无一丝退意,他运筹帷幄,他举棋定国,而如今执箭相对,他竟然将泪,流了满面。
是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未到伤心处啊。
“月不随人老,任刀霜、万年削磨,依然姣好。领略东君枝头意,雪域清光流照。”一道声音幽幽而出,沉夕看着东凌破,凌乱的发丝下,红唇轻启,突然苍凉了满天满地。
“夜风起,梳香飘渺。一缕入怀魂不定,把残冬尘梦都惊扰。桂槐下,人来早。年年对此嘘怀抱。指从前、离合欢怨,寄情多少。有恨何须婵娟度,天意从来难料。千古事,盈需莫恼。斜倚雕栏灯如市,看尘寰、红绿歌新调。谁共我,悠,然,笑。”
一字一句,东凌破听得真真切切,词落时,手中羽箭带着一腔男儿泪,划空而出。
“夕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野兽低吼般的撕心痛喊响破祭祀场,掩盖了那支羽箭刺破皮肉的声音。
沉夕唇角泛起淡淡的笑意,任由射进心脏的羽箭上的火苗窜便全身。
呵,师傅,这就是最后一道封印么,最后一道么,让我生生尝到被所爱之人杀死,是么,是么?
祭祀场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在羽箭射出的那一刻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那支带着火焰的羽箭生生射进那女子的心间,看着那肆虐的火焰一点一点将女子包围,看着那女子唇间突然泛起笑意,看着那女子慢慢的垂下头,失去气息。
血液从心间流出,将白色的衣衫染尽,火红的焰火瞬间将她吞噬,她的身影隐在火焰之中,越来越模糊。
东凌破突然跌倒在地,失神的看着那团火焰,仿佛没了灵魂。
东弧破胡翌和西若轻都不自觉的站起身,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有些不相信。
真的死了吗?夕儿真的死了吗?那个一身淡然,偶尔笑的有些傲然的女子,真的死了吗?那个总带着干净的气息,却又有着让人不敢忽视的威慑力的女子真的就这么死了吗?
是吧,应该是吧。
那锋利的羽箭直直射入她的心间,那肆虐的火焰中,她没有反抗,她,是真的死了吧。
火焰烧遍了沉夕全身,甚至将她身后的两块黑铁都包围,百姓和群臣不禁拍手称快,大呼东明国主万岁,大呼“神女”显灵。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余香醒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竟得意的有些失态,不顾她“神女”的端庄,在取火神台上大笑了起来,她死了,她终于死了,她一死,悬壶封印便会解开,天下,她唾手可得,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沉夕,你终于死了,哈哈哈…”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一道彷若来自天际的声音,将万人欢腾和余香醒失态大笑的声音,生生震了下去,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天之外,带着无与伦比的霸气,带着无可匹敌的震慑之气。
那肆虐着燃烧的火焰,突然无风自长,一啸而冲上天际,高大的火焰带着火热的温度,在高空中将祭祀场覆盖。
所有人被眼前的景象呆住了,怔怔的看着那冲天的火焰,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那通红的火焰在空中狂舞,又是一阵尖啸传来,火焰竟变幻成一只凤凰的模样,那凤凰飞于高空之中,巨大的尾翎带着一副傲然之姿,而那凤凰形状的火焰之中,更是隐隐透出一个人的轮廓来。
那个人似乎没有穿衣服,周身的火焰,便成了她的绫罗。
没有任何的凭借,她立于高空之中,隐在火焰凤凰之下,秋风吹不散那火焰,更吹不尽她身上的绫罗。
她同凤凰一起,在高空中飞舞扭动,似极为痛苦,又似在舞蹈,火焰跳跃,她也跟着火焰跳跃,虽然隐在火焰中,可是却能清楚的看见她不时变幻的一招一式。
是的,她在跳舞,在熊熊火焰中跳舞,火焰,便是她的舞衣,以火为缎,以焰为绫。
凤飞九天,凤凰涅盘
她舞的,便是涅盘重生。
重生,毁去残缺肉身,重塑真身,重生,哪能不带着噬心的痛楚。
所有人都惊讶的望着空中的凤舞,没有人看到那凤凰火焰下面,已经多了一个人,而那人,双眼脉脉含情的看着那空中的凤舞,然后取出了一只长萧。
执意
执子手,意不变
悠扬尖锐的箫声响起,带着满腔的助力直直射向那空中血舞的人儿,箫声如泣如诉,仿佛诉说自己的意愿,诉说自己的相思,箫声慷慨激昂,带着满满的鼓励和激励,箫声如一支矛,将障碍除去,箫声如一块盾,将伤害阻拦。
箫声一起,空中的人儿脚下的舞姿竟突然轻松了起来,伸展间迷醉天下人,举足间展尽万千风情,一舞痛彻心扉,如今却带着满腔的爱恋和怀念,每一个萧音,她都感觉是抚在身上的手,帮她冲破心障,每一个音符,她都感觉是呼在耳边的熟悉气息,让她更加平心静气的舞完这一曲。
他含情脉脉,吹箫奏曲
她满心思念,一舞惊天
没变,能和上她舞步的,永远只有他,能随着他箫声起舞的,永远只有她。
几百年,她弹琴,他奏萧,她起舞,他弹琴,她起词,他附和
我只想问你,若我回头,你还在不在
只要你转身,我就在你身后
那么,我愿许下誓言,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好,我们比肩看云展云疏,相偕看日升日落。
情殇逝,封印破
箫声戛然而止,奏萧之人倏然倒地,手上的长萧不见踪影。
空中火焰逐渐散去,渐渐现出一袭红衣,还有一张比了天地光辉,羞了日月之色的绝色容貌。
一袭红衣,绝色容貌,这,才是真正的沉夕,她仍旧带着些原先的影子,只是,早已比原先美了千百倍,额间振翅的凤凰,更添了说不尽的妩媚风情。
红色人儿缓缓从高空落下,红衣随风而舞。
众人皆被那容貌吸引,更被那一身绝代风华所震慑。
沉夕不理众人,落地之后眼睛便只看着一个方向,看着几十丈远处,那个一身黑衣,满身冰冷之气,却双目含笑的男子,缓缓朝她走来,他垂在发间的青色流苏,荡漾起一片晕眩。
麒麟流苏,麒麟灵主
“夕儿…”,我回来了
“师兄…”,欢迎归来
一声呼喊,仿佛隔了千年万年,一眼相视,仿佛诉不尽的千言万语。
众人全将视线落在那靠近的两个人身上,竟没有发现,祭祀台上,又多了一个人,若散。
或许是心有灵犀,胡翌率先看到了突然出现的若散,“师傅?”
一声不大的惊呼,将不远处的东弧破和东凌破等人都唤回神智,接着,三国君主和使臣,百官,百姓,皆回神。
东凌破怔怔的看着那个从空中落下的女子,竟说不清心中是何心思,她是夕儿吗?是吗?可是她的样子,很美,很美,是他从未见过,是他不忍亵渎的美,她身上明明有夕儿的影子,可是,夕儿不是该被那支羽箭,杀死了吗?
不只是他,东弧破和胡翌,甚至余香醒都在猜测,只是,余香醒瞪着那抹鲜红的身影,满眼之中都是愤恨。
就连百姓和百官,都在纷纷猜测。
“那人是谁?方才发生了何事?”
“我似乎看到了冲天的大火,不,是凤凰,我看到了凤凰”
“我也看到了,有人在凤凰身上跳舞”
“那火焰,不,不是“孽星”吗?”
“天火没有烧死‘孽星’,‘孽星’施了妖术?”
“那个人好美,那两个人,竟不似凡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