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坡上的男子不知独自站了多久, 一道同样墨色身影的突地出现他身后,垂首恭敬道:“公子,不必派人跟上吗?”离王的不见踪影多少与凤舞有关, 而他们主仆定会相见。
南宫苍罹随意的摆摆手, 叹息一声道:“不必了, 我相信她!”
“呃?”那男子下意识的惊异道。
可……若是公子当真相信霁月姑娘, 那女子离去之时又怎会是那般绝望凄凉的模样?
不解!不解!那男子暗道, 却是没再问出口。
只他不知道的却是,这话说来任是南宫苍罹自己都是诧异万分的。
我相信她。
他这话说来险些是脱口而出的味道,扪心自问之时, 却是没了答案。
“公子,”那男子轻声唤道, 面色鲜有犹疑之色。“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南宫苍罹闻言这才收回凝着远处的视线, 促狭笑起, 大手拍向那男子的肩膀,无谓笑道:“玄衣, 你什么时候也这样吞吞吐吐了?有话直说!”
“是这样的!”玄衣抿唇,暗自下定决心,方才沉声道:“方才属下隐在暗处,不小心听了霁月姑娘几句话,却原来那晚公子是准备面见霁月姑娘的, 今日相见, 为何不解释呢?”
南宫苍罹闻言浑身一震, 纵是极力克制, 拍在玄衣肩膀的手掌依是猛地一僵, 玄衣猛地垂下头,他到底是说错话了。□□, 最容不得他人说道。
南宫苍罹良久不发一言,站于他身后的玄衣亦是安静地相陪,不再多说什么。恍惚间,似是天空已然泛了鱼肚白之际,南宫苍罹方才回转身,对身后的男子低低道:“回去吧!”
“是!”玄衣应下,终是熬过了那一夜的寂静无声。
锦王府。南宫苍罹的书房内,几名男子各坐其位,青白不一,却也有各有其非凡气质,不似常人庸俗懒怠。
一名青衫男子轻摇手中折扇,瞳眸清澈透明,干净清朗。只见他望向对面向斜而坐的玄衣男子,不紧不慢的开口道:“离,几日不见,你的穿衣风格有变啊!”他话语间虽然清淡平和,却是明显啧啧轻叹。
南宫月离薄唇微抿未发一言,倒是那青衫男子一旁悠闲翘腿的男子,顷刻间来了兴致,靠近身旁男子,饶有兴致般徐徐道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俗语有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可是佳人称赞,号称举世无双的美男子。你说……哈哈!”
那百般随意懒怠的男子,言语间不禁笑起,扬眉冲那玄衣男子望去愈发显得意之色。那玄衣男子闻他挑衅,原本大掌紧握把手,极力克制,不想他却是变本加厉朗声笑起。不觉间已是倾身上前,紧握的拳头直直向那男子脸颊挥去。顷刻间,眼见一拳就要击向那张潇洒无羁的脸庞,横空出现一把玉骨折扇悠悠挡住那携裹劲风的拳头。
“叶阑!”南宫月离陡得转过头,怒目望向那玉骨折扇的主人。
叶阑却是并未有一丝收回折扇之意,只无奈地撇撇嘴,睨他一眼,淡淡道:“他身上还有伤,哪受得了你的铁拳?”
南宫月离闻言,虽是心中不怨,却仍是讷讷的收回手,不甘不愿的坐回自己的位子。这才略显尴尬的扁扁嘴唇,小心问道:“步轻尘,你的伤怎么还没好?”他这皮肉之伤,休养的时间也忒长了点!
“诺!”步轻尘不屑地翻一个白眼,双手在胸前一扯,领口被撕开,顷刻就露出大片小麦色肌肤来。精瘦的胸膛裸露在初秋微凉的空气里,唯有那道缠着身躯的白色纱布上面隐隐可见的血丝有些骇人。
“新伤?”南宫月离下意识的呢喃出声。
“可不是?”步轻尘不屑地睨他一眼,淡淡嘲讽道:“若不是某人昨夜只顾佳人回眸相盼,本公子又何必落得如此……罹!”步轻尘正调笑着南宫月离,不经意抬眸望向门口,但见一抹墨色身影走入,这才转而惊呼。
三人同时望向门口,只见那一双冷眸却是并未瞧谁一眼,只是顾自坐到主位。
步轻尘煞有介事的凝向他,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开口发问。只是,那表情……忒严肃了点吧!
“月离,你几时回来的?”南宫苍罹瞥向一袭玄衣的南宫月离,面色稍显和善温和。“母妃的那尊雕像呢?还有凤舞……威名远播的江湖第一杀手,他是怎么回事?”
南宫月离瞧见兄长严肃的神情,当下便坐直了身子,板板正正回答道:“大哥,母妃的雕像已经无碍,倒是凤舞受了些轻伤。我们约是四更回来,估摸着这会儿……凤舞已经跟嫂子报到去了。”说罢,南宫月离方才无奈地摊开手,抬眸偷眼瞧了瞧大哥的神情。
这其中太多变数,可不怪他!
“嗯?”果不其然,南宫苍罹闻言,迅速地锁住他,双眸险些射出利刃,冷眸质问道:“凤舞?到底怎么回事?”他接到的传话可是他们二人同时消失,连同母妃的那尊白玉雕像也不见了踪影。
“是……是……”南宫月离对上大哥质问的眸子,登时不小心结巴,竟是一时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这可是大哥发怒的前兆啊!
南宫月离在心内啧啧叹息,不知是庆幸,还是某人的悲哀。仿佛已经很久很久,大哥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他如此颜色。今日看来,那霁月嫂子倒真是有些本事!
“说!”南宫苍罹愈发眯了眼,冰冷的眸子毫无温情可言。
步轻尘眼见得硝烟即将弥漫,早已整理好衣衫,身子倾向南宫苍罹那侧,嬉笑着缓和气氛。
“罹,这件事的确怪不得月离,前天夜里,雕像不知为何凭空消失,月离和凤舞一同追了出去,费了好大得劲才从那蒙面人手里夺回雕像,谁想到你不问青……你直接便误会了!”
南宫苍罹闻言睨他一眼,面色已然稍显缓和。只望了眼步轻尘的胸口,淡淡问道:“你的新伤怎么回事?不巧遇上他们,帮忙打了一架?”南宫苍罹仍是不屑挑眉,方才他们的谈话他亦是听得一二。
“咳咳……”步轻尘抬手掩唇,尴尬的笑笑。“这个……不巧,还真是凑巧遇上。”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南宫苍罹转眸望向五弟月离,淡淡道:“说的仔细点。”
“大哥……”南宫月离依是小心开口,吞吞吐吐道:“你是不是……误会了,昨晚去找嫂子要人去了?不然……你还是先去找嫂子解释清楚再说吧!”天知道,他当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大哥竟然这么沉不住气,他不过消失了两天……不,不对!按昨天来算,他也就一天不见踪影,大哥做事什么时候这么火急火燎的了?
南宫苍罹刚刚变得温和的神色,登时又冷厉下来,盯住南宫月离的眸子,狠戾道:“你到底说不说!”
“说说说!”南宫月离扁扁嘴,倒是一袭青衫的叶阑恍惚间似是笑了笑。月离那一身玄衣,本是妖娆魅惑的味道,却是突然间被他穿出了些猥琐的感觉。“我说还不行吗?”南宫月离心内愈发叹息不停。
大哥定然还不自知,他对霁月嫂子的关注有些过度了!哎!
南宫月离终是将前天夜里那突然发生之事,娓娓道来。只悄无声息的掩盖了佳人相伴的事实。言语间却被步轻尘毫不客气的取笑,南宫苍罹便也统统知晓,未有隐瞒。
却原来,前天夜里,离王府如往常一般无二,府内算不得灯火通明,却也是各处均有府内仆人行走,府外则是皇上派来专门“保护”离王安危的兵将侍卫。
当夜突来的意外便是一名男子的突然到访,自称南国的沈水将军。南宫月离自是识得,虽觉深夜接见稍有不妥,却仍是让他进府。他那清秀无双的胞妹沈千夏可是给了他极深的印象。容貌秀丽,乍一眼望去是个性格温婉的可人,只身姿矫健,动如脱兔,他几次三番都险些让她逃了去。
沈水到访不为别意,只想看看当年先皇为顾太妃做的那尊白玉雕像,身长一尺,却是惟妙惟肖,恍若真人一般。
南宫月离自是推脱拒绝,不想转身之际,仍是被沈水寻了空子,偷到离去。他仓皇追去,直至荒郊野外,方才惊觉眼前相对二人竟是凤舞和沈千夏。
那玉冠束发的沈水少年将军,顷刻蜕变成一名清丽的少女。真相逼到眼前,却原来,沈水沈千夏原本就是一人。
后来之事,便也简单明了。
南宫月离的暴躁脾气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欺身上前,然而,南宫月离出城之际,便是恰巧被步轻尘遇上。自此,一对二,凤舞自是落了下风。
眼见南宫月离手中宝剑就要刺向凤舞的胸口,一道倩影飞奔上前,挡在凤舞身前,南宫月离对上那双执拗无暇的眸子,手中宝剑生生偏转方向,刺了个空。
“沈水,你做什么?”南宫月离大吼,瞳眸闪着不知所措的戾气和些微莫名的惶恐。
她这是在做什么?为了这个男人竟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沈水定定的凝着南宫月离手中宝剑寒光,伸直了双臂站在凤舞身前,坚定地说道:“离王,你不能伤害他。我可以将那尊雕像还你,请你不要伤害他!”
“沈水!”南宫月离依是声嘶力竭的吼道:“沈……千夏!”他终是微顿,手中利剑仍是直直指向凤舞。
眼见局面无法收拾,步轻尘慌忙扯扯南宫月离,看此般情景,怎么有股暧昧不明的味道?
却不想,另一股人马正悄悄临近。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正当气氛愈发紧张之时,四人鼻尖几乎同时嗅到异香,那香气扑鼻而来,刹那间,竟有些让人无处躲藏之嫌。
南宫月离幽幽转醒之际,已不知身在何处。四周只有几盏微弱的烛火能够使他辨清身侧之人。
“我们被下药了!”南宫月离极快地确定了这件事。浑身瘫软无力,望向其余三人,亦是同样情形。平日里再武功卓越之人,到了此时,还不一样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而后,他们四人就这般平静度过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软禁他们的人,似乎只是想要软禁而已。近乎于铜墙铁壁的牢房,时间渐渐溜走,除却凤舞仍旧不怎么说话,四人渐渐便也相谈甚欢。
他们清楚囚禁他们的人不会伤他们性命,一时间又无法逃跑,便也安逸自得的闲聊乱侃起来。
沈水直接道明她原本就是女儿身,多了的男儿身只是为了当初行走江湖方便。未说明的有关凤舞,大家也都明了。她去偷那一尊雕像估计也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只不过是想要借此见到凤舞。
至于步轻尘,在之前与凤舞的对抗之中,替南宫月离挨过一剑。凤舞亦是在那一剑之时,受了步轻尘一掌。
“五皇子!”沈千夏忽的侧目浅笑轻唤。
南宫月离颔首应下,手心不知为何却是出了层薄汗。
“方才你昏迷不醒之时,我看你的容颜,凤眼狭长,薄唇冷魅,想是一袭红衣更适合你。端端一副天生的美男子之相,果真是人中龙凤!”沈千夏坦率赞道,未有一丝羞怯。
“啊?”南宫月离拧眉,险些合不拢嘴巴。“是吗?”
倒是一旁的步轻尘仍旧随性如风般模样,揪住南宫月离一缕乱了的头发,啧啧叹道:“我看不然!我们的五皇子纵有国色天香之貌,只可惜……啧啧!此般落魄模样,我真是看不出何来的玄衣傍身,便妖娆绝世?”
“要你管!”南宫月离不安地嚷嚷道。只话音落地,便惹得沈千夏和步轻尘忍俊不禁起来。倒真是个可爱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