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越不知去了哪里,将将睡醒,便有个唤作锦云的灵巧丫头端了水来,我叫住她问说:“你们梁将军去了哪里?”她颇恭敬的答道:“昨夜赤夏国十五万大军在城外十里处安营扎寨,今日太子殿下和几位将军早早便在军营议事了。”我点点头,问了她议事处的位置,让她退下了。
我到军营时,正碰上清越领了军令匆匆出军门,一行人跟在她的身后,目光对视,她只深深看我一眼,微一点头就疾步离开了。霍期仍在屋中,查看作战的地形图,见我进来,便遣了侍从退下。
“战事如何?”我问道。“半月前我已派兵八万分三路守在式工临近的城镇,随时可调至前方,期间一直按兵不动,就是为了给赤夏此次倾巢而出的机会,此战若成,赤夏必亡。“若,不成呢?我问道。”不会不成。”他气定神闲说道。
想起刚刚清越匆忙而出的情景,似是出城迎战的阵势,就问:“今日赤夏在城下叫阵吗?”霍期点点头,“梁将军主动请缨,带军出战,已去点兵了。”我嗯了一声,未再说话。
又在营中呆了一会儿,就自己回到府里去了。
等到傍晚,传来清越伤了敌方大将军的消息,军中上下一片欢呼沸腾。我坐在石桌旁独自对着满院的海棠花饮酒,清越披着银色战甲,背着一张柘木金丝弓箭从外走来,在我近旁坐下,拿着酒壶仰头灌下去。不少酒顺着她的嘴角留下来,她举起手臂随意一擦,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道:“我共与他交战六场,开战之前大将交锋,我与他三胜三败,今日他在战场上与我说,今后再不会让我了。”说完举起酒壶又是一阵猛灌,我也不拦她,还好今日备的酒多。
清越笑着又哭着,眼泪总擦不完,索性不再管它。抬头对我说:“初初,是时候了。”我问道:“什么是时候了?”
“我爹说,不是赤夏灭就是他战死,他这一生都在做这一件事,做不完,死不瞑目。今
天,今天他也跟我说,只要他在一天,定要扶国杀敌。”停了一会儿,她对着我喃喃道:“初初,你一定要帮我。”
“如何帮?”我问。
“明日,你替我去苏城一趟。”她道。我疑惑问道:“何事要去苏城?”清越也不答话,只淡淡说道:“你到了便知道了。”我见她再无说清楚的意思,便也不再多问了,明日走一趟,想来也好了解清楚。
我以为清越不会再愿意提起她与陈靖黎那一段错结的往事,却不想,她今夜,竟把这些往事如此清晰深刻的摆在我面前。
清越离开凤华的那一年,溜转了半个陈国,游到苏城,想起苏城南宫家的弓箭打造的最好,便想去求一副。南宫家族住的地方甚是隐秘难寻,她寻了大半日,才在郊外的一座孤岛寻得,却不想,正赶上南宫家遭遇灭门之灾。
正赶上来人毁尸灭迹这一幕,本想挥挥衣袖轻轻的来轻轻的走,不想惊动了凶手,清越无辜被牵入其中,数十个蒙面人一齐向她杀来,一时就有些招架不住。
匆忙中转身看见一黑衣人背着一把红漆大弓,便覆手夺来,射杀了十几人,再伸手拿箭时,箭袋一空,心下一惊,便拿了弓防身。数百招下来却迟迟退不出包围圈,身上已有数处剑伤,剑锋藏毒,只觉周身无力,勉力支撑。
正在穷途末路之时,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从空中落下,退了她近旁的黑衣人,也不与他们打斗,只拉了她速速离开,靠着不凡的轻功,踩叶拈花,行了数十里路,少年名叫陈黎,是一位茶商,本约定于今日送茶叶至南宫府,不料耽误了脚程,入夜才到。
行到稍安全的地方,寻了一处隐秘地,陈黎从怀里拿出伤药道:“方才剑中有毒,不知是什么毒素,先用这些伤药抑制,再做打算。”
说完封了她几处穴道,清越此时冷汗把衣服都侵湿了两三层,灵台已没有几分清明了,拿了药,颤抖着胡乱洒在伤口处
。陈黎见状,从她手中接过药,从腿部长靴里取出一把小巧匕首,轻轻划开伤处的衣物,因沾着血迹连着伤口,不免有几丝痛楚。
匕首在连着伤口的地方划开了半寸长的缝,陈黎说道:“会有些疼,忍忍就好”,把药沫均匀的撒下去,开始清越还觉得有几分疼的清明,慢慢就没有了知觉。
醒来时,躺在陈黎茶庄的厢房处,有个模样清秀的小丫头撑着头守在榻旁,见她醒了,开心的说道:“姑娘可是醒了,连睡两日了,公子说,今日再不醒,可是要有危险的,我这就去叫人。“说完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清越撑着胳膊起身,见身上换了干净衣物,头发也都重新洗了垂在肩上。房内布置的家具都还清新古朴,从开着的窗台望去,院里斜斜横着几支枝桠飘摇。那夜相救的男子推门而入,换了朱红色的衣袍,入门时带了些风,吹得清越有些睁不开眼。
走到榻旁,抬手覆在她的额头,“烧已退了,歇息半月便无大碍了。”停了停又笑道:“中了此毒的人,就算服了解药,也少有能熬过去的,姑娘倒是坚韧。”说完扶了她靠在床头,清越说道:“多谢。”
陈黎笑道:“是姑娘自己挺过来的,我并没有做什么。”清越亦对他报以一笑,不再多说,只觉得身上无半点力气,刚醒便又有些瞌睡,朦朦胧胧中复又沉沉睡去。
就这样梦醒梦落之间,在陈黎的茶庄休养了将近半个月,精神好的时候,着人搬了靠椅,躺在院中晒太阳,陈黎无事时会经常来陪一陪她说会儿话。
若是得了新进的好茶,就搬了茶具,煮一壶茶,细细品着,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向她一展茶艺,清越觉得无趣,通常看不到最后就又睡去了。
待清越好全时对陈黎说:“大恩不言谢,你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告诉我。”陈黎笑了笑说:“我听说杳山有一处柘木生的极好,你陪我去取些枝干吧。”清越点头应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