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 门外有人轻叩,裕禛急急出去,再回来时, 已是一脸似笑非笑, 看着太后, 看得她心下忐忑无比, 下意识收手握住自己的衣襟。
“禛儿……”
“母后, 永亲王已经进城了。”他抬手推门,临去时突然低声轻叹:“您……保重……”
“禛儿!”凄厉的声音被无情的关在了殿门之后,裕禛面沉如水, 看向门外的部下,他的侍卫长, 马苏。
“永亲王现在在哪?”
“已经进宫, 掖庭。”
裕禛的心脏似乎被什么紧紧扣住, 一时间呼吸困难,他早该想到的!裕礼是谁?玩弄人心的高手!
出手既快有准。
“走!”他顾不得再想其他, 冷冷吐出一个字,快步向掖庭走去。
“大胆,连慎亲王殿下都敢拦!”马苏瞪大眼睛,一脸愤然看着一列拦在通往掖庭道路上的士兵,浓密的胡须似乎有根根直立的趋势, 拦驾的事情其实并不值得生气, 让他生气的是——这些人之所以能在这个危急关头看守掖庭, 完全是因为他们是慎亲王的嫡系。
背叛, 来的无声无息而又迅猛无比。
裕禛心里暗自微嘲, 这样的情况,虽然出乎情理之外, 却在他意料之中,永亲王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过一丝一毫渗透自己势力的机会?母亲太天真了,以为单凭他们两个就可以稳坐皇位。殊不知,皇权面前,父子君臣兄弟朋友都算不得什么。他一直费心维持的兄友弟恭的假象正在片片破碎。
“永亲王现在何处?”他示意马苏退开,上前一步,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昔日的部下。后者在他的目光之下隐隐退缩,俱低下头去。
却无人说话。
“在里面?”裕禛抬头眺向远处寂静阴沉的窄小宫殿,语气放的很轻,听不出丝毫的怒气,而他的手却迅速拔出腰间的长刀,劈开了对面离他最近的人的脑袋。
血溅五步,杀伐已生。
双洛的神思一直是清醒的,却也是混乱不堪,刚刚发生在眼前的杀戮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切肤剐心,这一切来的实在突然,毫无准备之下,便压断了她所有的意志。可笑啊可笑!就在她下决心无论如何要保护这个乖巧的孩子活下去的下一刻,他死了,就死在面前。
自厌,心念俱灰,楚双洛啊楚双洛,你的命运是上天的神早就写好的,反抗无用,挣扎无用,只能安心等待着注定的死期到来,接受公平的交换,连一丝侥幸都不该保留。
可是她不甘心了,不甘心,这感觉如此炽烈,让她恍惚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喀嚓一声,被炽烈的情绪挣断,然后血液失控,在四肢百骸翻腾肆虐,又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就在她深陷在这样的情绪中天人交战的时候,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有人踩着沉稳又单调的步子朝自己走来,带着张扬的凌厉气势,最后停下。双洛转了转脑袋,目光顺着眼前不远处的军靴一路向上,最后停在了一张俊美的脸上。
“永亲王?”这张脸跟裕禛十分相像,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来人是谁。
永亲王裕礼轻轻勾起嘴唇,低头仔细打量着脚边这个蜷缩在一团窝在墙角的女人,目光鄙夷冷漠,像是在看一团刚刚切下来待估的猪肉。
他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摔在双洛面前,精巧的机关被大力贯的粉碎,凌乱的跌在她眼前,双洛低头瞟了一眼,手不由自主的紧握成拳。
那是文墨给她的□□,因为不能带武器进宫,她留在慎亲王府中。
“当年定城,有一女子替义军首领文墨挡下刺客,让他急急离城而去,两人情深意切,一度传为佳话。”永亲王的声音冷如冰雪,在寂静的房间中回荡开,带着让人窒息的威压。
他上前一步,靴子在□□的零件上碾了碾:“在看见这东西之前,我一直没有将你跟那个女人联系在一处。”
他弯下腰,伸手大力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的身子悬在半空,语调可怕,脸上的笑容却无比迷人:“一无是处的女人……我怎么可能让你继续活在这个世上的?”
喉咙被极大的力道制住,让双洛几乎喘不过气,她挣扎着用手去掰裕礼的手指,非但毫无用处,连胸中的空气也渐渐流失,一点一点流失殆尽,而眼前人的笑脸也在一点一点放大,一点一点模糊……就在她拼劲全身之力四肢并用胡乱踢踹的时候,只闻得一声轻蔑的冷哼,自己便如同一团破布一般被狠狠摔在了墙上,滑落地面,全身每一处都在痛苦的叫嚣。
双洛的思维却无比清明,她透过凌乱的头发看向永亲王,原本浑浊的眸子突然晶亮无比。
永亲王?祁永?
她突然猛咳起来,一边咳一边惨笑,最终她狠狠捂住剧痛的胸口,低声说道:“原来当年纵横河北道的三当家,居然是堂堂永亲王。”
“殿下,你管的可真宽啊!”她语带双关的说着,尽管知道激怒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对自己并无好处,但就是忍不住。
“自以为是的女人,你可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永亲王冷冷一哼,却并没有如双洛所愿生气,反而好整以暇的踱着步子来到双洛身前,半蹲下来,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起话来。
双洛闭上眼睛,他长得那么的像裕禛,让她忍不住从心里生出恶心。
她依稀感觉有手指轻轻触碰上自己的皮肤,从脸,到脖颈,就在几乎要继续往下的时候,终于停住,然后带着厌恶离开。
原来眼前这个男人同样觉得她无比恶心。
“害怕呢……”他如蛇一般的语调呢喃着,“你在害怕什么呢?”
“你说,我的大哥会为了你放弃某些东西呢?还是为了某些东西放弃你?”
“现在有个天平,一边是亲人,权势甚至皇位,另一边是你,这结果,真是让人期待啊!”
双洛终于控制不住,狠狠的抖了抖,却引来了永亲王放肆的大笑:“害怕吧害怕吧!我自然不会让你这么容易的死去,究竟是怎样的折磨呢?双洛,你一定要好好的期待啊!”
混蛋!不是人!恶魔!双洛紧咬牙关,在心中狠狠骂着,却只能没用的蜷缩在一团,看着那个比恶魔还要可怕的男人扬长而去。
那个人是永亲王啊!大夏第二任皇帝。
双洛带着满心说不出的抑郁跟矛盾,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
裕禛呼啸着甩了甩刀刃,将上面淋漓的鲜血尽数甩回它们原本的主人身上,饱含杀意的深褐色瞳仁定在了仅剩的七八个人身上,他的身后,亦有两帮人马剑拔弩张的对峙着,一边是他的人,一边曾经是他的人。
“挡我者,死。”他哑声喝道,手中继续发力,朝当先一人斩去。
一阵让人牙酸的激越响声炸开,一段白刃已然后发先至牢牢挡在了裕禛的刀前,来人闷哼一声,硬生生接下了这股大力。
“阿永……”裕禛无力一叹,有些绝望的笑了笑,猛的后撤,收刀。
永亲王亦同时收刀,伸手制止住自己部下即将上前的动作,从容看向裕禛,朝他伸出手:“大哥,我们该谈一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