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了码头,大家陆续下船,大家步子很快,脸上都带着笑容。一辆马车早已停在码头上,几个人跳上了车。郑国忠向船上望了一下,见江小杰还在船上玩耍,他大声道:“江小杰!江小杰......”
江小杰应声跳下船,他今年只有十三岁,他个子矮小,满脸挂的是娃娃气。江小杰跑到郑国忠的身旁,问:“三少爷,有什么事吩咐吗?”
“上车,随我一起进河口镇!”
江小杰跃上马车,一下没坐稳重,胡成林拉了他一把。
这辆马车,没有车蓬,专为装载货物而置。马车上坐着五六个人,颜如玉坐在其中。三匹马拉着几人奔驰向前。赶车是一个四十多的男子,他坐在前面,一言不发,当然,我们都不知道他是个哑巴。哑巴把马鞭往空中甩得呼呼生风。车上的人个个精神抖擞,郑立民吹着口哨,韩小六唱着风情万种的情歌。
只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就踏进了风流镇镇门前的石拱桥上。石拱桥建立在一条小河的上面,这条小河弯弯曲曲,绕着半个河口镇,名叫金水河。金水河河面不宽,水从远处的青山流过来,河水清澈见底,带着一股清气。
石拱桥东边有一棵大槐树,槐树腰围八尺,枝叶茂盛,它守望着这古老的河口镇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可谓是一个踏实的仆人。走过石拱桥,就是一个小广场,小广场的作用无非是家畜的游乐园,也可以说是小孩子们的乐园。一群鸡在广场边扒食,十几个小孩子正在追逐。穿过小广场,越过河口镇南门,进入了青石板铺着的街道。马车这才放慢了速度,缓步前行。
河口镇非常热闹,不比曲原县城逊色。街道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充满了祥和欢乐的气氛,各种叫卖声充满了整个街道。
“卖——膏药哟——”
“豆腐,豆腐哟——”
“鲜鱼,鲜鱼,刚从猪婆湖里捕回来的,便宜卖,便宜卖罗——”
......
前几天受了土匪的惊吓,今天坦然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昨晚想着失去儿子丈夫的痛苦,今天欣然扯开喉咙招徕生意......河口镇人都是这样的活着。茶馆里坐满了人,客栈里坐满了人,“春光楼”里挤满了人,耍猴戏的围满了人,一个卖春药的在地上摆着摊子,他的生意特别好,周围围着一圈子人,把街道堵塞了半边。
哑巴不住的吆喝,而谁也听不懂他的外国语言。哑巴没办法,只得跳下马,牵着头马步行。
前面是一个铁铺,胡成林招呼也不打,他纵身跳下马车,径直往铁铺走去。
“*,你不是不想女人想疯了,还没到商铺,你就开小差。”胡成林没理韩小六,韩小六对郑国忠说,“三少爷,我们走吧!”
“等一下。”郑国忠说。
哑巴把马车赶到街道一旁,等着胡成林。大家都知道,这铁铺是一个公媳店,铁匠是一个妇人,名叫柳如衣,名号“打铁柳”。
胡成林与柳如衣生活在一起是公开的秘密,他们一起已有两年的时间了。郑家这些长工,就有几个如胡成林一样,在河口镇找到了归宿,郑立帮、韩小五、王国生......郑立帮与风流镇的丁一枝结了婚,并生了一子,儿子已经有了四岁,而韩小五没郑立帮的福气,他与王雪梅睡在一起四年整了,而她那凹着的胆皮总是凸不起来。韩小五心里不甘,他向郑立帮请教过经验,郑立帮只字不说。韩小五把一团气呕在心里,这次来到风流镇,他下定决心要王雪梅的肚子突起来不可。
胡成林走到铁铺,这是“洪家铁铺店”。店门旁挂着“洪家铁铺店”的一块木招牌子,这块木牌由于天长日久,“洪家铁铺店”五个字,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
洪家铁铺店可算风流镇唯一的一个铁铺店,曾经也有几个打铁能手到风流镇来,想与洪家一决雌雄,而他们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被洪家淘汰出镇。
柳如衣抡起铁锤正在打铁,一个白花花胡子的老者很有节奏的拉着风箱,老者就是柳如衣的公公,人称洪铁匠。洪铁匠的儿子几年前死了,好在公公是一个打铁能手,带着媳妇以打铁养家糊口。洪铁匠双臂单腿,他既当拉夫,又当副锤。拉风箱时,他坐在一把低椅子上,抡铁锤时,他就坐在一条高凳子上。“叮当,叮当!”老者看似瘦削,而锤锤都有力道。
柳如衣见胡成林进了铁铺,她停了打铁的活儿,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渍,淡然的说:“你来了。”
胡成林点了点头,他拿袖头擦了擦汗,说:“刚到。”
胡成林把提着的一包烟丝递给洪铁匠,洪铁匠接了烟丝,异常高兴。他把烟丝放到鼻孔里嗅了嗅,赞道:“真是好烟,你们上河的烟质就是好!”
柳如衣把挂在胸部的兽皮围裙解下,拿了墙壁上挂着一条毛巾,打了一盆冷水,擦了一把脸。柳如玉一米六左右,身材适中。单就身材而论,完全配得上风流镇女人的称号,而她的肤色给她大打了折扣。这个女人,相貌端正,而皮肤黝黑,这大概是她这些年成与炉火铁屎打交道的缘故,而在她黑得发亮的面颊里,可以看出,她身体结实强健,浑身充满了的力量,有非洲女人的健壮美。不少游手好闲的浪子,来到风流镇,见到柳如衣这黑铁塔的女人,想玩玩新鲜的味道,而对付他们的是一双黑不溜秋的强劲的手。柳如衣如胡成林一样,不苟言笑,正因为他的性格相似,他们才走到了一起。柳如衣答应嫁给胡成林,胡成林也答应入赘洪家铁铺,洪老铁匠也答应给他们抱胖娃娃。去年秋天,两人商议,请几个老人端上两杯酒,画押为证,在洪家谱上添加胡成林的名字,生一群男丁,洪、胡两姓各半。
柳如衣倒了杯冷开水给胡成林,胡成林接了,喝了几口。柳如衣看了看正等着他的郑家几人,对胡成林说:“他们正在等你,你去吧!”
胡成林接着一口气把水喝干,他擦了擦嘴,说:“让我来一阵子吧!”胡成林抓起铁锤,“这双手懒得不想做事了,让它活动活动!”
柳如衣对胡成林嫣然一笑,穿起了围裙,拿起了锤子。
胡成林往掌上吐了口唾液,两手搓了搓。“叮当,叮当......”这个粗壮男人,臂力过人,每一铁锤下去,喷起老高的火红的铁屑。
“你这人,别有多力气就使多力气,好像身上的气无处发泄似的。万般都是有情之物,要刚柔相济,轻重适度。”这是祖传下来的打铁经其中的一句,洪家的打铁经厚厚三本,不下一万字,只要能背诵出一半,就能打出优质的铁具来。当然,洪家秘诀传内不传外,曲河三县六十八镇,使用洪家铁具的不下一半。
打铁柳取笑了*后,用一把铁钳夹着半成品的斧子,放到木桶的水里,发也滋滋的响声。她动作之娴熟,*甚是佩服。
“这*,看似老实巴交,实则满是小肚鸡肠。”还在等候的韩小六说,他见胡成林还抡起铁锤起来了,对胡成林叫道,“*,当心身体,打铁柳强壮得很呢,今晚别站着进去,躺着出来!哈哈哈——”
江小杰跟着附和:“风流镇女人的本事大着呢!我提醒你,要留两个回合的力气明天卸货!”
韩小六一本正经的问小杰:“小杰,你小小年纪,怎么知道一夜还有几个回合?”
“没有吃过闻过,没有见过听过。”小杰很快回答。
“你这小子,只恐你既看过又吃过。”
郑国忠对韩小六道:“韩小六,对成林兄说,下午到商铺吃饭。”
“好嘞。”韩小六答了一声,接着对胡成林大喊道,“*,下午到商铺喝两盅!”韩小六说完,接过哑巴手里的马鞭,有空中甩出一圈清脆的响声,“喝酒啦!我们去喝酒啦!”
三匹马一齐抬起前腿,马车上响起欢快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