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豹死了,郑国忠心里轻松了许些,早饭后,他突然想到街道去放松一下。
郑国忠来到了孙氏茶馆,这里的茶远近闻名,它不单单的可以解渴,还有很多功能,风湿的到这里喝茶,上火的到这里喝茶,着凉的到这里喝茶,肾虚的到这里喝茶......大家言传,这里的茶喝到肚子里,晚上与女人睡觉最少要多来两次。正因为这里的茶有他的多样功能,所以到这里喝茶的人很多。
茶馆里又是挤满了人,有老年人,中年人,还有几个是正在换牙的小孩子,茶客的身份各有不同,有富人,有穷人,有商贾,有农民,有读书人,有放牛娃......形形色色的人坐在一起。家庭与职业决定了人的举止,衣着阔绰的人正襟危坐的,衣衫褴褛的人举止不雅的,几个人蹲在凳子上,几个人靠在墙壁上,还有两个人端着饭碗坐在门坎上......
茶馆里,老秀才的话给大家带来了欢乐,这是大家公认的活宝,也是大家公认的正直勇敢的老人,也是大家公认的豪放的有识之士。河口镇的人,大多的时间是看不起他,可有时又佩服他,恭敬他。
老秀才正谈着河口镇最近发生的的事情,他说话的时候,唾沫至少要喷到八尺开外。
老秀才可把自己看成了事事通,而且把自己当成了所有事情的当事人。老秀才绘声绘色,唾沫四起。大家听得一时兴奋,大声喝彩。
这时,阿四穿着*,背着盒子枪走了进来。阿四穿了这身崭新的*,是很威风的,原来浪里浪气的、肮脏的阿四不复存在了,原来被大家取笑的阿四不复存在了。大家见了警备队的人来了,很有部分人有一种惧怕感,警备队有人有枪,他要找茬就找茬,他要杀人就杀人,谁也不敢与政府抗衡。河口镇的人感慨的说,帽子一戴,癞蛤蟆就可以吃天鹅肉,帽子一戴,是条虫,也能变条龙。
阿四的到来,大家的议论声骤止。
阿四与两个警备队员耀武扬威的走到老秀才旁边的一张桌子坐下,他掏出一支香烟抽上,抽了几口后,对大家说:“大家怎么不做声了?怎么不做声了呢?别看我现在是警备队长,我们大家都是一家人呀!想说什么说什么!不要这么局促吗!畅快谈,畅快谈!”阿四和气的说。
老秀才见阿四这么和气,胆子大了一些。
这个老秀才,他的情绪极不稳定,他有时胆大如虎,有时又是胆小如鼠,在他背诵《岳飞传》的时候,他有胆量把日本人从马上拉下来,在看到焦世雄及日本人残杀河口镇百姓的时候,他又担心这些人的军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有时得意,有时又很颓废,在大家吹嘘他的时候,他就豪情大发,在大家贬斥他的时候,他又不敢抬头见人。也许,读书人都是这样。书读多了,各种各类的故事影响了他们,他们就像大海里的水,有时咆哮,有时平静。
老秀才对阿四说:“阿四,听说你荣升为警备队队长了,恭喜你!恭喜你呀!”老秀才向阿四抱了抱拳。
阿四站了起来,鄙视的看了老秀才一眼,对他说:“老秀才,听你的口气,好似我这个警备队长是买来的!”
“不敢,不敢。”老秀才说,“想当年,我们可像爷儿俩,就是买来的,我也不会说三道四的。”
“老秀才,这话我可不爱听了。”阿四不高兴的说,“我现在是政府的人了,你再也不可能与我相提并论。”
“是呀,你说得很对!”老秀才说,“你现在不单是政府人,你还算半个日本人。我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你可算麻雀变成金凤凰了。”
“老秀才,你这话我更不爱听了。”阿四瞪着老秀才,“你倒不如直截了当说我是个汉奸!”阿四扫了一眼在坐的人,对大家说,“大家不都在为日本人做事吗?大家不都向日本人纳税吗?大家不都是为日本人修路吗?说我是汉奸,我做了什么坏事。我阿四行得正,坐得稳。”阿四突然看到了郑国忠,他马上走到他的旁边,对郑国忠笑着说,“哎呀,国忠兄弟,你也在这里?这里是你来的吗?你看看,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一群贱民!别说我看不起这些人,这些人口里说这个是汉奸,那个是汉奸,自己只差大声叫喊:大日本皇军万岁了!”
郑国忠对阿四说:“阿四队长,坐下说,坐下说!”
“站着说完不腰疼。”阿四打趣道,他还是坐在郑国忠的对面,小声的对他说:“国忠兄弟,前几天,王一鸣吩咐我打听你的下落。这几天的时间,你到哪里去了呢?”
郑国忠笑了笑,道:“阿四队长,政府总没有规定,做生意人到哪里去都要向政府先报告呀!”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阿四又小声的道,“国忠兄弟,我担心有些人又要打你的主意。我是了解你的,你是一个好人,是一个最好最好的好人。王一鸣算什么东西,还摆什么臭架子安排我,我哪里听他的。国忠兄弟,我不会向他报告的,我一定不会的。”
郑国忠说:“你可以马上去向他报告,说我正在河口镇的孙氏茶馆喝茶。如果他要抓我,就叫他来抓呀!不过,阿四队长,抓人可得有理由呀,我一个做生意的人,一个安分守纪的人,他凭什么抓我!”
“对,他凭什么抓你!”阿四也感到很气愤,“国忠兄弟,你放心,只要王一鸣再来风流镇,我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的......”
“是谁在说我呀!是谁在说我呀!”随着大叫的声音,胖子王一鸣进了茶馆。王一鸣手臂绑着绑带,他径直走到阿四的旁边,他看了看阿四,又看了看郑国忠,对阿四说:“阿四队长,你在说我的坏话吗?”
“哪里敢!哪里敢!”阿四看了看王一鸣的手臂,显出惊讶的神情,“哎呀呀,哎呀呀,王连长,你的手臂怎么了?你的手臂怎么了?”
王一鸣没正面回答,他正色道:“阿四队长,身为军官,这样怠慢,是不行的!”
“对,对!我也是刚到,忙里愉闲,忙里愉闲而已。”阿四心里臭骂这个胖子装腔作势,狗仗人势,但他还是站了起来,很客气的向王一鸣点了哈腰起来,对他说,“王连长什么时候到河口镇的,怎么不先通知一下,我们河口镇警备队队长也好到镇南门迎接呀!”
“迎接就不必了。”王一鸣说,他接着对郑国忠道,“国忠兄弟,这几天,你都在河口镇里吗?”
“跑来跑去,有的时候,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
“你们郑家那一班长工都在河口镇里吗?”王一鸣又问。
“他们都在省城里,还没有回来。”郑国忠说,他见王一鸣板着面孔,郑国忠问道,“王连长,听你的口气,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又要找我们商铺人的麻烦呢?难道日本人这样,你们警备大队的也这样吗?”
王一鸣立刻显出尴尬之色,对郑国忠说:“哪里,哪里。国忠兄弟,是焦司令念兄弟之情,想找国忠兄弟聊聊。”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国忠兄弟,如果有空,我一定请你到我们连队做客。”
“只要王连长看得起,我一定赴会。”
“一言为定,一言为定。国忠兄弟,你喝茶,你喝茶。”王一鸣又对阿四说,“阿四队长,请你跟我走一趟,我有事跟你谈。”
阿四无奈的的苦笑了一声道:“想忙里偷闲,闲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来。”阿四说完,便跟着王一鸣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