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员,总后勤部答应的物资给养延迟发放了……”
罗达向林飞虎报告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林飞虎听了沉默了,他想了一下,召开了基地主要干部参加的常委会议。
“同志们,我们一零二基地是国家重点工程项目,你们对于我们目前享受的待遇还满意吗?”林飞虎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问道。
已经猜测到了林飞虎用意的李再山和罗达都默不作声,其他的干部则是连连点头,表示满意。
也没有理由说不满意啊,虽然一零二基地地处西北戈壁之中,自然条件要比其他地方差一点,可是经过近两年的建设,这里的基础设施可以说就是放眼全军范围也是首屈一指的。除了这些之外,这里工作人员的待遇也是非常不错的,要比其他部队高出一大截。
按照国家规定,一零二基地享受的工资标准是11类地区标准,这个标准属于非常高的一类。就是首都北京,也仅仅是6类地区,工资标准还不如基地高。这也是客观因素决定的,没有高待遇高福利,仅仅凭着热情是干不好建设的。吃不饱饭穿不暖衣服人心不稳啊!
除了享受的11类地区工资标准外,一零二基地因为工作的特殊性,还享受国家规定的特殊补贴,这样算起来,每个工作人员拿到手的工资差不多是内地的两倍。
在国家经济困难的大环境下,这个工资待遇要比北京的中央委员还要高,已经超过了总理的工资。
“同志们,我有个问题想问问大家,”林飞虎环视了一圈说道,“我们在这里的工作能不能和总理相比?”
总理可是国家的总管啊,他老人家日理万机的,全国人民都了然于心,对他老人家十分敬仰。在一零二基地工作虽然苦了些,又怎么能和他老人家相比?
下面议论纷纷,不知道林飞虎这样问是什么意思。一个从哈军工调来的技术骨干大声说道,“司令员,我们这些人干地都是本分工作,是为国家做贡献,怎么能总理他老人家相比?”
“是啊,总理是全国人民心中的好总理,他为新中国操碎了心,全国都没有人能和他相比!”
看着下面议论纷纷的样子,林飞虎点了点头,“我再问大家一个问题,现在全国的经济条件十分差,很多地方连肚子都吃不饱。可是我们一零二基地出现过物资短缺吗?我们饿过一顿吗?我今天也不隐瞒大家,实话告诉你们,这次中央拨付给我们的物资出了点问题,要延迟发放。”
“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有些部队,有些地方的同志已经饿肚子了,这些物资要先给他们救急。”
林飞虎顿了一下,“我林飞虎经常扪心自问,我何德何能,能够和总理享受一样的待遇?我林飞虎配吗?我们国家那么多人饿肚子,我们拿着这些工资能心安理得吗?我在此提个倡议,家里条件还算可以的,孩子少没有什么困难的,家里劳动力多的能够吃饱饭的,我们能不能主动少拿一些工资?能不能放弃补贴?我们是为国家做贡献的,国家对我们好,我们在困哪的时候能不能体谅一下国家?”
“司令员,我家里就弟兄两个,我父母身体都还行,弟弟也参加工作了,我志愿放弃补贴,只拿够基本生活的工资,余下的支援国家!”先前说话的那个干部大声说道。
“我也志愿放弃补贴!”又一个干部大声说道,“我们现在的生活要比旧社会好了一百倍也不止,只要饿不死有力气干活就行,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有人饿肚子吧?”
有人带了头,其他的干部们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大家纷纷响应,一致同意不拿补贴。只是有的干部们家里实在困难,该拿的工资还是要拿的,总不能为了别人不饿肚子,让自己家里人饿肚子吧?他们连自己的下落都不知道,一直担心受怕,不能让他们再饿肚子了。
看到大家一致同意不拿补贴,林飞虎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决定了,我们一零二基地全体干部从今天起,不拿国家补贴。我个人从今天起,只拿一半工资,剩下的支援国家!”
散会后,李再山还是没有说话。林飞虎知道,李再山家里有五个孩子,最小的在他来基地的时候才几个月,家里又有患病的老母亲,可以说十分困难。他在基地工作家里一直不知道他的下落,家庭的重担全部落到了妻子身上。唯一可以聊以安慰的是他能给家里多寄一些钱补贴家用,现在补贴没有了,他作为政委也不能落在后面,同样表示跟林飞虎一样少拿一半工资,这就让他对家里的愧疚更深了。
可是这也没有办法,谁让国家遇到困难了呢……
北京,总参。
“总长,调拨给西南军区的物资有办法了!”一个干部兴冲冲的跑进来说道。
“什么?哪来的钱?”已经被各种问题苦恼得明显衰老的罗总长眼睛一亮,“我记得财政部那边的消息说,至少还需要两个月才能把资金到位啊?”
“总长,是一零二基地的同志。”干部低声说道,“全基地九千名官兵包括基地技术人员,全部放弃了边疆补贴,大部分同志还主动消减了工资,暂时可以省下一笔钱来……”
罗总长沉默了,良久他才深吸了口气,轻轻吐出几个字,“把这个情况向总理汇报……”
中南海,总理和主席对面而坐。
“总理,你又瘦了!”主席关切地问道,“听说你又是一夜没睡?”
“你不也是一样吗?”总理同样问道,“我听银桥同志说,你的烟量大增啊,可要注意身体……”
这时候秘书进来把一份文件交给了总理,总理看了脸色抽了一下,又把文件交给了主席。
这是一零二基地全体官兵主动放弃边疆补贴的请愿书,上面说一零二基地全体官兵不搞特殊化,和全国人民一起共度难关……
主席看了喟然长叹,“好同志啊!我们有觉悟这么高的同志,何愁搞不好建设?这个林飞虎同志不简单,授衔时评了个少将,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
总理想了一下说,“我听罗帅提起过,抗战时他已经是滨海军区副司令了,因为违反了政策不准日军投降全部歼灭,被从副司令直接降为了团长。后来进入东北立下大功,却又受伤出国治疗,错过了几次大仗没有战功。这个少将军衔也是比较客观的,符合实际情况……”
南方某个大城市,一个小女孩摇着妈妈的胳膊说,“妈妈,我饿了……”
女人的脸上明显比实际年龄更为衰老,她轻抚着小女孩的脑袋说道,“囡囡乖,等哥哥回来就吃饭了,你去看看奶奶,陪她说说话……”
“哦……”小女孩走进了里屋,女人望着手上的汇款单发呆。
她恨那个男人,说是调到北京工作,可是一走就杳无音讯,只有按时寄来的钱说明他还没有忘了这个家。可是,寄钱来的地址换成了西北的某个城市,他是调去西北了吗,为什么也不和家里说一声?
女人想了一下,拿起笔给男人写信,“再山,钱已收到。家里一切安好,囡囡已经满地跑了,妈妈身体也还行,勿念。你这次一下子寄回来两千元,这么多的钱让我害怕了。再山,再苦的日子我都不怕,咬咬牙就过去了。你可不要干犯法的事情啊……”
一零二基地,李再山拿着手上的信沉思不语。很久他才站起来,去敲了林飞虎的房门。
林飞虎开门看到是李再山就笑了,“老李,你这么晚怎么还不休息?”
李再山把手上的信递给了林飞虎,“老林,是不是你给我家里寄钱了?”
那天晚上林飞虎和李再山聊到很晚,最后两人挤在一起睡着了。李再山的眼睛红红的,睡着了的脸上却带着微笑……
……
这天早上,基地的苏联专家组组长一脸严肃地找到了林飞虎,直接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巴普希洛夫,我的老伙计,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林飞虎笑道,热情地招呼巴普希洛夫落座。
他们在莫斯科的时候就认识,两人是老朋友了。巴普希洛夫参加了援华专家组,很大一部分就是对林飞虎嘴里的这个国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来到中国后向很多人打听过林飞虎的下落,甚至引起了保卫部门的警惕,秘密对他进行调查。
没有打听到林飞虎下落,巴普希洛夫来到了一零二基地,出人意料的发现,前来迎接他的就是他的老朋友林飞虎。
又是老朋友又是工作,巴普希洛夫对基地建设可以说是毫无保留,带出了一批从哈军工出来的技术人员。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在后来的几十年里,都是中国航空航天事业的中坚力量。这里面有林飞虎多大的功劳自不必说,因为基地的苏联专家有几十个,只有巴普希洛夫对于中国技术人员毫无保留。
可是今天巴普希洛夫的脸色非常难看,让林飞虎感觉到了一丝不妙的感觉。
他也知道,现在国家和苏方的关系很微妙,在一些重要问题上存在重大分歧。只是他不知道,这种分歧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林,今天我们国防部的巴巴托夫大将来了!”巴普希洛夫沉重地说道。
林飞虎心里说我知道啊,还是我安排李再山去接待的,我怎么能不知道?
“巴沙,是不是那个大黑脸带来了什么消息?”林飞虎问道。巴沙是巴普希洛夫的昵称,亲近的人才这么叫。
“林,事情很严重!”巴普希洛夫寒着脸说道,“我明天就要回国了,三天之内基地的专家组会全部撤走……”
“什么?”林飞虎腾地站了起来,怎么能这样做,这不是耍无赖吗?双方可是有合作协议的啊,怎么能言而无信?
“林,已经没有机会了,”巴普希洛夫黯然道,“这是两个国家之间的事情,我们没有办法。我来就是告诉你一件事,我交给你们的资料不全,全部资料在我的笔记本上。你马上派人全部拍照整理,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基地拍照技术最好的摄影师马上来了,拿着巴普希洛夫的笔记本开始拍照。
林飞虎和巴普希洛夫坐在一起,看着对方感慨万千。“林,我本来想把知道的全部教给你们中国人的,现在没有机会了……”
“巴沙,你是我林飞虎的老朋友,更是我们中国人的老朋友!”林飞虎紧紧地握着巴普希洛夫的手,“我代表我的国家感谢你!”
半个小时之后,摄影师拿着笔记本从林飞虎办公室内间走了出来,示意拍照完毕。
巴普希洛夫和林飞虎紧紧拥抱,接着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天,巴普希洛夫和巴巴托夫登上了飞机离开基地,他在飞机的舷窗望着已经日趋完善的基地不语。巴巴托夫轻哼了一声,“巴普希洛夫同志,你是苏联人……”
苏方突然撤走了专家组,这个消息让很多人措手不及。
没有了苏方专家的指导,很多设施的建设被迫停止,机器的安装被迫中断。没有办法啊,苏方专家都是按照工程进度亲自指导的,图纸资料都在苏方手里,没有图纸资料就没有办法继续干,基地沉默了……
北京,中南海。
总理的眉头皱成了川字,主席手上的烟在燃烧,房间里弥漫着呛人的烟味。
没有人吭声,苏方的决定太突然了,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总理,一零二基地的林司令已经到了北京,他和聂帅正在赶过来&”秘书进来轻声说道。“哦?林飞虎同志来了?”总理愣了一下,“等他到了马上过来,基地的建设要克服一切困难,不能停……”
时间不大,聂帅带着林飞虎和钱学森一起到了,他的脸上明显轻松,甚至还有一丝笑容,和室内压抑的气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