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密布阴云蹊跷显

有人常问,怎么才算是江湖人士?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鲜衣怒马,行过留香,木屐白袜污尘不染?

亦或者,剑问天下,立于绝世之巅,传说故事后世传颂?

江湖很远,远在海角云边。

江湖很近,出门左转,提上剑拎起酒,便已身处其中。

人群聚,便有江湖。

江湖瑰丽,吸引人前赴后继。

人爱攀比,便有三六九等。

行入江湖,便是三流人物,实力参差不齐,约莫能算个人,都能排列其中。

二流行家,以一敌十,不在话下。

一流高手,已有真元,百来十人,游刃有余。

天位自在,真元外放,翱翔寰宇,一骑当千!

天人境界,与天合一,无量心,大自在,大无为,威能仅有天限。

所以,当吕烽从天而降,所有人不约而同,停下步伐。

他身着劲装武服,手提长枪,环顾一周,无人胆敢上前一步。

赵厄尘捂着肩膀,面露惊惧,“这不可能!不过几日,你何时入了天位?”

吕烽笑而不语,却有另一声音,从坡上传来,“李掌教三日成天位,柳凤泊一瞬入天人,天才与庸才,还需要人明说?”

赵厄尘面色涨红,正要抬头驳斥,见到那人从坡上晃荡而下。

提溜酒葫,醉眼迷离,月影斑驳印花袍,他似乎还打了个酒嗝,“有谁,要反驳我吗?”

众人鸦雀无声。

赵厄尘欲言又止,额头冒出虚汗。

林火第一次意识到,姜杉在九霄,有着何等威名。

林火心中又想:赵厄尘一定没有想到,他这小人物,真的与花袍吕烽,交情深笃。

姜杉晃着酒壶,拦在林火身前。

人群隐隐骚动,立刻有人责问赵厄尘,“赵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早些约定,若是发出信号,定然是见了疑犯,难道连花袍与烽哥也是疑犯?”

赵厄尘咬了咬牙,站起身来,“大家听我一言。”

众人住口,目光凝聚。

“花袍与吕烽为何在此,我并不知晓。”赵厄尘捂住肩膀,高声说道:“但我赵某以人头担保,使用响箭,呼唤诸位前来,只因面前三人行踪鬼祟,甚至意图袭击方师妹!”

他面露苦涩,顿足捶胸,“赵某也是惭愧,若非我学艺不精,不敌这三人,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但,我赵某人问心无愧!”

他又向花袍拱手,“我巡山职责所在,即便这三人是二位好友。即便冒犯二位,从此招致嫌恶,我赵厄尘,义不容辞!”

说罢,一鞠到底。

吕烽眉头微皱,看向花袍。

后者饮了口酒,环顾四周,眼波流动,将周遭脸色变化,尽收眼底。

围困花径的,多是血气方刚,听得赵厄尘话语,皆是热血上涌,有大半人成了赵厄尘的拥趸。剩下的小半,又能撑上多久?

林火瞧不透人心,但他直觉灵敏,用鼻子嗅嗅,就能知道气氛不妙。

林火甚至能够瞥见,赵厄尘唇边难以抑制的一抹微笑。

他说的话,是虚情假意?还是情真意切?

这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拉拢了人心,目的达到,也就足够。

林火伸手捏住剑柄,他已做好准备。

所谓搏斗,便是唇枪舌剑的附庸。

巧舌纠缠,理不清楚,辩不明白?

那便用力咬吧!

有人向前踏了一步,他们不再害怕林火,甚至不怕吕烽。

他们在做正义之事,为正义抛头颅,洒热血,那也是理所应当。

姜杉撇了撇嘴,“还真是愚蠢。”说罢,他便准备张嘴,却被山师阴按住肩膀。

“入得九霄内门,便是人中精英?”山师阴冷笑,走到姜杉之前,“潜力不等于实力,就像智力不同于智慧。门中弟子三百余,能为国士者,不超半百。”

山师阴站在场中,眯起双眼,扫过一圈,“其余之人,和愚民,有何区别?”

“而这世上,只记冠军侯,谁晓无名之辈,埋骨他乡?”

语音不高,却落地有声。

周围陡然一静。

山师阴再看众人,勾起嘴角,“古语云,‘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若今日我真是嫌犯,尔等一拥而上,我失手被擒。这份功劳会归于谁?”

众人望向赵厄尘,却没人接话。

无人应答,山师阴哈哈一笑,“你们千辛万苦,入得九霄宗门,习得满腹经纶,一个个心比天高。今日却只知附庸他人?你们!与山下那些庸才,一般无二!”

赵厄尘按耐不住,上前一步,吼得声嘶力竭,“你这般言论!是将大家看做逐利之人!需知这世上,不只私欲,还有大义!还有圣贤之言!”

“圣贤之言?”山师阴挑了挑眉,淡淡说道:“圣贤之言,总是与现实背道而驰。孰对孰错?”

赵厄尘浑身战栗,“那是世人愚钝,才需圣贤之言指引。两者终将合为一体。”

“那需多久?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山师阴不屑冷笑,“从古至今,多少王朝更迭?天下大势分分合合,可千年过去,为何眼前仍是人杀人,命灭命?百姓为生存苟且偷生,贵胄因血脉坐享其成,圣贤之言,落于何处?”

“圣贤之言……圣贤之言……”赵厄尘张口结舌,缓缓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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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师阴走到赵厄尘身前。

“太史公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是你傻?还是当天下人,都是傻子?”山师阴拍了拍他的脸颊,“你心中也知答案,何不撕下假面,直面本心?”

撕下假面,只是在说赵厄尘?还是在说天下人?

言毕,在场众人,竟然尽皆沉默。

林火皱了皱眉,他对山师阴的言论,并不认同。

他相信,这世上总会有那么些人,为心中执念,慷慨赴死。人若失去道义,只知利益,那和禽兽,有何区别?

不食嗟来之食,或被世人视为愚蠢。

可若人丢了这铮铮铁骨,丢了那心中气节,就是丢了魂魄。

国家丢了道义,丢了坚守,那就丢了脊梁。

千金散尽,还有归来之时。魂飞魄散,何处去寻?

国无脊梁,即便国名尚存,也是名存实亡!

山师阴的话语,林火并不认同,但他并不准备阻止,他虽心存疑惑,但他相信红袍儿。

缄默过后,大众哗然。

有人拔刀向前,“真是大言不惭!一派胡言!妖言惑众!赵师兄已受重伤!不如退下休息!众兄弟,跟我胡克身后!我们将这奸佞小人拿下!”

“胡师兄,可不能如此。我杨威比师兄身手稍好一些,就让师弟为师兄探路……”

竟然,谁都义愤填膺。

好一副群情激奋,好一派同门情深。

山师阴嘴角含笑,却目光冷彻,对林火轻声说道:“看看这些人,何其虚伪。”

林火盯着山师阴,沉吟片刻,“你当真不信道义?”

山师阴按住林火肩膀,“我信道义,但我更信人性。”

林火看着山师阴,突觉陌生。

山师阴敛起冷笑,诚恳说道:“我们是兄弟,我还是我,不是吗?”

兄弟?

是啊,红袍儿还是那个红袍儿。

林火摇了摇头,将那异样感觉,抛诸脑后。他拍了拍山师阴的肩膀,迈步向前,“等会儿要是打起来,记得和南柯姑娘,躲我身后。”

山师阴微微一笑,点头答应。

却听到人群之中,呼喊声响,“虞教习来了!”

众人再次安静,人群分开两侧。

淡青儒衫,从道中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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