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智鉴上楼找江帆,跟他说:小江,本来早该给你筹办婚事了,都是日本佬闹的,村子被烧,大家都忙着造房子,把你的婚事给搁下了。
申主任,谢谢你的好意。我的婚事不急,现在这个时候乡亲们在受难,怎么好意思办我的婚事呢?
不管受难不受难,该办的事情还是得办。再说,你办你的婚事,乡亲们造自己的房子,不相干的。
一边在遭难,一边还办喜事,总不太像话吧?
小江,不但你年纪不小了,人家姑娘家也大了,她的父母也急了,你总不能让人家总是等着吧。
这-枣溪在遭难,他们应该也是理解的。
理解什么?战争时期,灾难常会有,婚姻是耽搁不起的。
那,跟他们父母商量一下,婚礼简单点行不行。
这倒可以商量的,杨海凤父母很通情达理,我想他们会理解的。但是也不能太简单,起码的礼数要到,给你小江在枣溪办婚事,太简单了,我们枣溪人没面子。
搞隆重了,怎么对得起正在受难的乡亲,再说我也没钱,办不起。
钱的事你别管,我和老杜德兴会有办法的。
枣溪房子烧了,石塔村也烧了,都要用钱,应该把钱花在救灾上面。
其实也花不了多少钱,无非办几桌酒席而已。
那就少办几桌。
只是房子没造好,委屈你们了,暂时住你的办公室。反正你们俩现在也是在食堂吃饭的,婚后也暂时在食堂吃,一切等房子造好了再说。
这些都没问题,只要女方同意就行。
那好,我就按你的意思跟女方商量。
杨海凤父母很开明,他们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婚礼从简的计划。杨祖业说:小江说得对,枣溪在灾难中,婚礼不能太隆重,不然对不起乡亲们。我们看中的是小江这个人,不是他的钱财,我们不在乎婚礼办得是不是风光。我女儿也是八大队的人了,就按新的办法办也行。我们不是富裕人家,办不起嫁妆,本来我们想再穷也要给女儿办一点,现在看来办了也没地方摆,以后再补吧。
余赛君匆匆走进江帆办公室,劈头问:老江,你要跟别人结婚了?
是的。
为什么这么急?你就不能再考虑考虑吗?你就不能给我一个竞争的机会吗?
我考虑过的,只能这样。
你爱她吗?
这-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她?
爱情是有基础的,你们的基础是什么?你们志同道合吗?志同道合的是我们两人!我们一起谈经论道,我们一起切磋文章,我们一起谈古论今,我们有共同的革命理想。她有吗?她配得上你吗?你这么有学问,她才识几个字?
胡适是大学问家了吧?他的夫人不识字,还小脚。
那是因为胡适是懦夫!伪君子!死要面子活受罪!他屈从于他母亲,跟封建社会要求妇女三从四德有什么区别?你为什么不说鲁迅,鲁迅才伟大呢,他就敢挑战旧传统,跟他的学生结婚。
我学不了鲁迅,我有我的现实情况。
你又来说你的工作了,你的工作不是要打碎旧世界吗?不是要拯救天下苍生吗?你连一个旧风俗都不敢打破,还想打碎旧世界?你救你自己都救不了,还想救天下人?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我今天的工作是为了明天,我今天忍辱负重,是为了明天天下人创造一个新社会。为了天下人能过上好日子,我个人不算什么!
明天明天,你就会说明天!明天的事谁说得清?新社会还没建,你怎么知道新社会的一切都是好的?
小余!我是你的领导,怎么这样说话!你还是理想青年吗?你怎么会对革命理想产生怀疑?你想成为共产党员吗?你怎么可以对共产主义事业如此没信心?
是的,我今天对你说话是不尊重,那是因为我爱你!我没有怀疑革命理想,是我今天太激动了,乱了方寸,乱说的。听到你跟别人结婚,我连死的心都有,还会顾及别的吗?
小余,你太冲动,你先冷静下来再说好吗?我不怪你刚才的话,但你不要太激动了。
我能不激动吗?自己爱的人要跟人家结婚了!我再问你一遍,你爱她吗?
这跟爱不爱没关系,自己爱的人往往不能结婚。婚姻是过日子,时间长了,自然就有爱情了。
好,你现在也等于承认你跟她没爱情。那你为什么不等到有了爱情再结婚呢?对了,时间长了,会有爱情的,我们俩人时间长了也会有爱情的啊!我是爱你,就算你现在不爱我,时间长了,我相信你也会爱我的。你为什么就不能等一等呢?
我不想在个人问题上花费太多精力,我们都应该把更多精力放在工作上。
你又扯到工作上了,我们现在是说爱情,不是说工作!再说,有了真正的爱情不是能更好地工作吗?
你说话轻点声,人家听见了影响不好。
你就是怕什么影响,我知道,你跟别人这么快结婚就是为了影响!你跟胡适差不多,为了社会影响,不敢面对自己的爱情。
你是不是想说我也是伪君子啊?
我没这意思,我是说你怕社会影响,我不怕!我可以对八大队所有人说,我爱你!就算你不爱我,我也爱你!
你疯了?这么大声。
我能不疯吗?自己心爱的人被抢走了!我一心一意地爱你,你对我却这么冷漠!呜呜呜-
小余,小余,你别哭,你别哭啊!你一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这样,人家以为我们在干什么了呢。
江帆拿过毛巾递给她,她不接,捂着眼睛扭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