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前,枣溪村民大多数搬进了新房子,全村到处喜气洋洋,欢声一片。村子里已不见瓦砾成堆的废墟,代之以一幢幢新房子和在建的房子,一改前些日子的萧条沉寂,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申智青由陈丽红搀扶着,拄着拐杖,去看了他的新房子。没想到新房子有这么好,他对陈丽红说:你看看,我原来那两间房子你看到过的,破破烂烂的,又矮又暗,而现在的房子,簇新簇新的,又高又亮堂。我申智青何德何能,配住这样的房子?
陈丽红大笑,说:又来了!文绉绉的,还何德何能呢。你怎么不配?你这么能干,为八大队做了这么多事,还打鬼子负了伤。
你就别把我负伤当光荣的事来提了,说起来就惭愧!跟鬼子还没打呢,就给鬼子打伤了。我参加八大队以来打了这么多仗,才第一次负伤,却伤得这么窝囊。你想,像童坤他们,用大刀跟鬼子砍杀,那才是轰轰烈烈呢。
我相信,如果你跟鬼子用大刀拼杀,肯定比童坤他们打得好,你的武功比他们好啊。
打得再好,也得牺牲。这次是童坤替我死的,上次应该是我留下掩护的。 Wшw ●ттkan ●℃o
照你这么说,你一受伤,倒捡回了一条命?
是啊,所以我说伤得窝囊嘛。我没牺牲,倒给我住了这么好的房子,童坤他们呢,牺牲了生命,得到了什么?他们家里只得到几担谷子的抚恤金。你说我能不惭愧吗?
申队长,你会这么想,说明你真是好人。还是我们八大队有人性,换成其他军队,死了也白死。你这房子并不算好,申主任家那房子才好呢,我见过他家造房子的木料,做柱子的木材有两人合抱粗。
那是木匠还没刨,刨过就没那么粗了。
那也够粗的了。不过我看他家原来的石柱座就有大磨盘那么大,也该配这样的柱子。
是啊,房子烧了,房子的石料还在,不用挖房基,能造得快一些。你知道他家造被鬼子烧的房子造了多久吗?
多久?
造了多少年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刚会走路,他家的房子就开始造了,直到我长大了才造成,你想得多少年?
起码十年吧。
是的,我看到,雕花匠光雕一只牛腿就雕半年。雕几刀,又坐着抽一袋烟,雕几刀,又坐着抽一袋烟。
那申主任他家不管吗?
管什么?那工匠是在想怎么雕。况且,工匠的工钱很低的。这个房子给鬼子烧了真是可惜!
据说申主任要造比原来还要好的房子。我说他家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啊?
你知道他家有多少田地吗?
多少?
近两千亩田地,一年光租谷就有五六千担,这还不算他自家长工种的田地。更来钱的是他的火腿坊,几乎整个银山地区的两头乌猪腿都是他收购的。
哇!这么有钱啊!怪不得他给老江造了三间房子,不要公家出钱,要由他出钱,那是九牛一毛啊。
那是,不过,他现在一年交办事处的税也不少,他交的税可以养半个八大队。
他的钱是哪里来的?这就是你说的剥削来的吗?
那当然。不过-我智鉴哥人很好。
那你给申主任干活,是不是他剥削了你呢?
从道理上说是这样,但我自己感觉,我干活创造的价值还没有智鉴哥给我的多。
申队长,当你说到别人的剥削时咬牙切齿的,说到申主任的剥削就心软了呢。
智鉴哥没少照顾我。我还没长大,就在他家做帮工,说是帮工,其实那时还不会干活,但他给我吃好喝好,还给我工钱,我的身体就是那一年长成的。回来他又让我进自卫队扛枪,还发军饷。自卫队等于是智鉴哥自己养的。后来八大队就是在这个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我呢,因为进自卫队比别人早,八大队一成立,就算老兵了。
如果当年不是申主任让你进自卫队,也就没有这个能征惯战的八大队主力中队的中队长了。
可以这么说,因此是智鉴哥培养了我。
你不是说是老江培养了你吗?
这是后来的事了。那在智鉴哥之前是三哥培养了我,再之前是秋英姐姐把我带大的。
他们都是你的恩人。
是的,只要我有能力的时候就要报答他们,做人要知恩图报。
怪不得你一说到申主任,就连剥削都变有理了。
他剥削人是是阶级之间的事,是公;他对我有恩,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是私。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住两间平房就感到不安了,而申主任住那么好的房子倒是合理的呢?
从目前的情况下,他住好房子是应该的,因为这是他自己的。我住两间平房感到不安是因为公家出钱。
按照共产党的道理,申主任他有那么多钱都是靠剥削来的,应该是不合理的,你为什么说是应该的呢?
我是说在目前的情况下是应该的,以后在新的社会制度里,靠剥削来的财产都要还给劳动人民。
还给谁?
劳动人民啊。
哦,好像你以前跟我说过一点,但我仍然不是很明白,哪些是劳动人民?怎么还?为什么叫还?